“可是……程筝哪里是那种人!”话说出口后,我自己也觉得站不住脚了。
    以前的程筝的确不是那种人,但如今的程筝的确是会做出这种牺牲的,我想起她那低垂的眉目和那温顺又无力的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
    “别太过操心了,莫弛还是渣了你的前男友呢,你现在还在担心程筝啊?”
    我皱眉点头。
    我妈劝我,“这是他们的选择,你别管太多了,而且可就像你说的,至少,莫弛会对程筝好的,他不是追了她十几年吗?至少那份情意是真的。”
    我听此才没再说些什么。
    我心中惶惶,总觉得很多事情都在往意料外的方向发展,而我什么都预测不到。这种感觉让我不是很好受,仿佛世界在以我为中心疯狂旋转着,我愣愣站在原地,什么都无法抓住。
    第二件事是在我离职的前几天,我们部门像是得到了什么风声要为我开欢送会一样,突然说要开一场员工聚会。后来我才知道是秦阿姨拿到了大单子,给每个部门都下发了团建娱乐款项。
    部门大部分人都要去,只有两三个说自己晚上已经有约,负责人询问我之前,先问了陈仰林,“小陈,你会去的吧?”
    经过这么一阶段的相处,部门里的人对这个陈仰林花瓶印象逐渐变好,毕竟他除了业务能力差点之外,似乎没什么缺点了。
    陈仰林长得好,还会打扮,情商高,口才也不错。他能拉高部门的颜值水平,大多时候还能提高部门的气氛,让部门里充斥着女孩们的欢声笑语。
    见大家越来越喜欢他,我莫名觉得欣慰。
    被问话的陈仰林摘下自己的金丝眼镜,侧头看向我。
    忘了说,他这眼镜是前几日才戴上的,有个同事好奇上前问了才知道陈仰林这眼镜并没有度数。
    陈仰林说他只是戴着用来防电脑蓝光的,顺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斯文。
    他摘下眼镜后,我便将他那带着玩味的眼神看得更加清楚了。
    我心尖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说:“郁悦去的话,我就去。”
    ……又开始了。
    许是他最近过于安分了,我竟差点忘了他的那招摇的性子。
    负责人暧昧的眼神在我们俩之间来回转动,笑着拍了拍陈仰林的肩膀,“放心啦!小郁肯定是会去的,对吧?”
    我本来就是想去的,因为自己即将离职,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也没和同事约着吃饭过,今晚似乎就是最好的告别机会。
    但陈仰林刚才那句话让我太阳穴直跳,甚至生了点逆反心理。
    我直直地看向陈仰林。
    他的眼里带着笑,大有想要踩着我的那条边界一进再进的无畏感。
    算了……
    我深吸两口气,不打算和他多计较。
    左右我马上就要离职,让他这只孔雀在我眼前再骚两把也没什么大碍。
    “……我去。”
    “那我也去。”
    负责人那笑容更深了,拍完陈仰林的肩膀又来拍了拍我的,还小声提醒我们,“公司是不倡导办公室恋情的,不过你们可以偷偷谈。”
    谈个头!
    我一声不吭,继续手上的工作。
    陈仰林也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重新戴上了他的防蓝光眼镜,继续斯文认真地干着最简单基础的活。
    晚上,我们部门十几个人先是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饭。
    陈仰林坐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一切尚在掌控之内,我便没怎么在意他。
    吃过饭之后,他们又提议第二趴去 ktv 唱歌喝酒,我兴致正高,也爽快答应下来,于是我们十几个人由浩浩荡荡地转了场。
    到了 ktv 之后,大家都喝得嗨了,一开始是唱歌,之后便变成鬼嚎,一开始是小酌,之后便成了牛饮。总之,整个包厢里群魔乱舞,吵闹非常,大家嗨得不知自己是谁、身处何地。
    我算是比较清醒的,没怎么喝酒,只是抓着麦克风唱了不少歌,各大榜单轮着唱,碰上有舞蹈的还能上去比划两下。
    我偶尔回头也能看见陈仰林,他坐在沙发的最角落,很安静,没划拳没聊天,似乎也没怎么喝酒。
    但我每次瞥见他,都能撞上他看过来的眼神,于是我又只能拙劣地匆匆转开眼神,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他能如此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不作妖,已经出乎我的意料,甚至算是反常了。
    我唱跳得有些累了,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休息,喘了两口气才发现口渴得厉害,千辛万苦拨开了好几双手,在我终于要拿到水壶的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只白净修长的手。
    那手里拿着一杯水。
    是给我的。
    第19章 把我带走
    这双手对我来说很是熟悉。
    我有个小嗜好:喜欢观察周围人的手。对手好看的人也会多存几分好印象。
    凑巧,坐在我身边的陈仰林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手指骨节明显又不过分大,连指甲盖都生得干净漂亮。
    但据我观察,他这手上偶尔会添上些小伤口,有时候是烟灰烫出来的伤疤,有时候是被桌角刮到的小划痕……诸如此类的伤疤我见过好几次,他也不甚在意,闲下来的时候会往上面贴个创可贴,大多时候是放任着伤口结痂。
    但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的自愈功能很好,没过多久,那些痂痕就会消失得无影踪,他的手漂亮得像是从来没伤过,依旧完美。
    我在心里偷偷羡慕过几次,有时候也会无意识地盯着他的手出神,但每次堪堪被他发现的时候,我都会及时收回眼神,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也从没说过什么。
    此刻,这只手正拿着一杯水,递到我面前。
    我微微一愣,然后头都没抬,直接拿过这杯水,猛饮一大口,解了渴之后我才抬头看向他。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从沙发的那头跑来这头的,现在竟然就这么坐在我身边。
    整个歌厅都很昏暗,为了制造气氛,只开了头顶颜色暧昧亮度微弱的射光灯。
    他的脸隐在昏暗中,偶尔有粉色的光落在他的半边脸上,将他那原本明亮的眸子缀上旖旎的颜色。
    很奇怪,他明明没怎么喝酒,那双眼睛却湿润迷离,眼神更是妩媚柔软,整个人都像在酒里泡过一样。
    我捏着那杯水和他说了声谢谢。
    他看着我笑了一下,然后什么话都不说,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皮,像在休息。
    我总是看不懂他在做什么,思忖片刻,我还是出声浅浅关心道:“你很累吗?”
    他像是没听见我说的话,没有回答我,但隐在黑暗里的嘴角却微微向上勾了勾。
    不过我没注意到。
    我正想再多说两句的时候,一位女同事跑过来,想要拉我陪她唱首粤语歌。
    我本想拒绝的,但《好心分手》可是我在 ktv 的必点曲目,于是我松了口,拿起麦克风,跟着女同事一起走到台上去了。
    离开之前,我特地扭头看了一眼,陈仰林分明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靠在沙发上看着我。
    ……所以刚才是在装什么难受?
    我将他抛之脑后,沉浸在《好心分手》这首歌中。唱到尾声的时候,我瞥向他,发现他正在和一个同事喝酒,他手里那瓶的啤酒几乎见底。
    我一愣。
    我一首歌还没唱完,他就几乎喝完了一整瓶啤酒?没见过喝酒这样急的。
    唱完歌后,我回到他旁边,见他和那位同事聊得起劲,便没有打扰他们,打算再给自己倒杯水来喝。
    水壶就在我面前,可我那手只伸出一半就被人截胡了——
    不知道陈仰林有几个心眼,几双眼睛,几个大脑,能够一边和人聊天一边注意到我要喝水。
    他嘴上继续和那人聊天,手却比我先一步伸出,拿到水壶,又取走我眼前的水杯,帮我倒了水之后再将那杯水推到我面前。
    期间,他没对我说一句话。
    他只是很利落地将这一系列动作做完,然后继续和那人聊天。
    他在耍帅,虽然很克制、含蓄,但被我看穿了。
    我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又过了一会儿,他结束了和那人的对话。
    我微微侧眼一看,那瓶酒彻底见底了。
    我嗑着瓜子,看向他的脸。
    他似乎已经醉透了,即使此刻光线昏暗,我都能察觉到他的脸色比平常红润许多,尤其是眼下那一片,像是上了腮红。
    我问:“你还好吗?”
    他又故作玄虚地不说话,靠在沙发上,皱着眉头,表情不是很好看。
    我懒得再理他,继续转头嗑我的瓜子。
    瓜子吃多了,舌尖有些疼,我直起身子去拿水,还没将水送到唇边,手一抖,水晃出来,弄湿了我半条裤管。
    不过我没心情去管我的裤子了。
    我只是愤怒地想,陈仰林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一次比一次过分。
    突然压在我右肩上的那颗脑袋不大安分地动了动。
    在我发作之前,我听见他低哑的声音。
    他说:“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我心中那股火顷刻灭了,因为他的语气真的很虚弱,像是真的气短了。
    不过我还是没让他占我的便宜,我推开他的身体,让他靠在沙发上,然后凑近他,看着他的脸,认真问:“真的吗?”
    他轻轻点头,呼吸都有些急促。
    我有点蒙,脑袋也彻底短路了,着急地问:“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送我去医院。”他轻声说。
    “那我一个人怎么送啊?我叫他们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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