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菊花的时候,白氏那张笑脸一下撂了下来,碍于满座的贵客,她并未把菊花赶出去,只是冷淡儿疏离的说:“我记得理国公府并未给李夫人下帖子,难得李夫人这么殷勤,多谢了!”

    白氏这句话是告诉大家,她根本没有请菊花来,是菊花厚着脸皮不请自来的。

    菊花难堪极了,她就是想给她过个生日,表达一下自己对他们一家的歉意和对莫子离的感激,没成想热脸蛋贴了人家的冷屁股,白夫人的态度让菊花一颗火热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被众人鄙夷的目光审视着,让她的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子,杵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真是尴尬极了。

    好在有菲儿在,及时帮她打了圆场,菲儿接过她的寿礼,说:“菊花姐姐来了就好,我们还以为你刚成亲,不便出来交际呢,难得姐姐为了婶婶出来了,真是多谢了。快开席了,姐姐快请入座吧,待会儿我还找你有体己话说呢!”

    说完,让探春扶着她回座位去了。

    菲儿这几句话,是变相解释了没给菊花请柬的原因,也算是帮她找回了一点儿面子。但是,菊花还是觉得委屈的很,坐在座位上,脸一直红彤彤的,上菜的时候,满桌子丰盛的宴席她都没有胃口吃了。

    杜氏坐在她的身边儿,也见到她受了委屈,便好心的帮她夹了些吃的,菊花勉强的吃了几口,却也是食不甘味的,总觉得满屋子的人都再嘲笑她。

    好容易吃完了饭,菊花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此地,那知府里饭后还安排了戏文请大家观赏,据说是新本子,名叫做《水漫金山》,还是刘喜写的呢!

    菊花根本没心思看戏,趁着撤酒席的功夫,带着小葵走了出来,打算找到宁淮秀跟她说一声,再悄悄的回家。

    正往左边的查间去时,正巧宁淮秀扶着丫头的手过来找她。

    见到菊花,宁淮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沈妹妹,姐姐刚刚听说你受委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快跟姐姐说说。”

    这里人多眼杂的,着实不是说话的地方,菊花道:“宁姐姐,等回去了再跟你说吧,现在我身子不爽利,想先回去了,您自个儿留在这儿吧!”

    宁淮秀看了看周围往来的夫人小姐们,道:“你先跟我出来,咱们道外面去说。”

    说着,不等菊花答话,便拉着她往外去了。

    “哎,宁姐姐,你要带我去哪?我要回家了?”菊花悄声道。

    宁淮秀一边走,一边小声道:“妹妹可是因为二夫人的几句话就不自在了,就不顾礼数想提前离开?”

    沈菊花鼓了鼓嘴,气闷的说:“人家根本就不领情,看到我反倒生气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贴上来讨人嫌呢?”

    宁淮秀道:“妹妹这么说就不对了,当初离公子和二老爷二夫人因为妹妹确实没少吃苦头,妹妹转身却嫁了别人,二夫人心存怨怼也是正常的,一个人若是存了怨恨之心,那怨气会在心中越结越多,若不及早的解开她的心结,迟早会郁结成深仇大恨的,皇后娘娘虽然跟妹妹要好,但总不能日日的护着你,理国公府位高权重,万一哪天神不知鬼不觉的对你们家下了黑手,妹妹岂不是悔之莫及吗?”

    “不会吧!”

    菊花惊叫起来:“他们不会那么恶毒的,更不会去找我爹娘的麻烦!他们不是那种人!”

    宁淮秀说:“平常时是不会,不过,人在怨毒的时候,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妹妹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她说得很郑重,菊花被吓倒了,菊花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她的父母,万一父母因为她被理国公府报复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那,那我该怎么办呢?”

    “留下来,等待会儿人都散了,去跟二夫人好好谈谈,把心中的疙瘩解开了就好了,咱们先到后花园儿去溜达一会儿,等到戏差不多结束时再回去,那样既证明你一直没走,又省的你留在席间尴尬!”

    菊花本就是个没主意的,听宁淮秀这么一说,便同意了,跟着宁淮秀一径往后花园去了。

    两个人在园中漫步走着,宁淮秀回过头,对跟在后面的自己的侍女说:“你去席上盯着,有什么事儿记得来叫我们。”

    婢女答应了一声,走开了。

    又走了一会儿,快进入到后花园的时候,宁淮秀将双手拢到嘴边,呵了呵手,说:“瞧我这记性,你听说你受了委屈,就赶着过来了,连手炉都忘了拿了,小葵姑娘,劳烦你去帮我把手炉拿来可好?”

    这会子就只剩下菊花、宁淮秀和小葵三人了,小葵若走了,便就只剩下菊花和宁淮秀了,小葵不放心小姐,为难的说:“要不…。咱们回去吧,料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二夫人不会再为难我们小姐了,再说,还有皇后娘娘在呢,怕什么呢?”

    宁淮秀搓了搓手,对菊花说:“这会子梨香院里都是人,万一二夫人再给你家主子没脸就不好了,既然小葵姑娘不愿意去就算了,我冻一会儿也不打紧的。”

    菊花听了,回头对小葵说:“快去帮宁姐姐拿手炉吧,我没事,你快去快回?”

    小葵听了,虽然满心不乐意,但主子发了话,她也不敢不从,只好一溜小跑着去了。

    菊花跟着宁淮秀又走了一会儿,豁然见到一座缩小版的天伦山出现在眼前,那山峰峦嶂,跟天伦山惟妙惟肖,高度的相似。

    宁淮秀说:“沈妹妹,你看这假山造的如何,像不像你看到过的天伦山。”

    山之所以好看,就好看在磅礴巍峨的气势上了,这缩小版的天伦山虽然与真正的天伦山高度相似,但因为没有天伦山的巍峨壮观,高耸入云的气势,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座假山而已,并无天伦山的神韵和气魄。

    “怎么样,像吗?”

    宁淮秀又追问了一句,没等菊花说话,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因为今儿是儿夫人的四十大寿,府中的下人们都赶着去前面忙活了,诺大的一座后花园中,就只有菊花和宁淮秀两个人,如今乍然听到脚步声,两人不禁都回过头去。

    不远处,却见一个穿了湖蓝色锦绣长袍的年轻男子向她们走过来,脸上还带着笑意,确切的说,是不怀好意的笑意。

    “不好,遇到登徒子了!”

    宁淮秀低呼一声,没等菊花反应过来,拉着菊花的手就跑。

    两人转过了假山的正面,忽见一个山洞出现在眼前。

    “快进去!”

    宁淮秀拉住了菊花的手,一溜小跑着进了山洞,然而,那男人的脚步声竟如影随形的跟了过来,接着,男人淫邪的声音响起:“小娘子,你们跑什么,本公子只是想认识二位一下,二位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宁淮秀像是被吓坏了似的,拉着菊花的手没命的往山洞里面跑,山洞很深,向隧道似的,越往里面越黑,渐渐的竟连人都看不清了,黑黝黝的山洞中,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格外瘆人。

    “宁姐姐,你别怕,我来保护你!”

    找回理智的沈菊花随手摸起一块石头,挡在了宁淮秀的前面,准备跟那登徒子拼命。

    然而,忽然间,一块带着浓烈香气的手帕从后面伸过来,死死的掩住了她的口鼻。

    菊花不可思议的瞪起了眼,嘴里呜呜的两声:“宁姐姐…。你…。你…。”便软软的倒去了。

    “蠢货!”

    宁淮秀冷笑一声,丢掉了手帕,快步向外面走去,对迎面而来的男子低声道:“她昏过去了,你留在这儿看着她,在我回来之前,不许让她有机会离开这里,你想对她怎么样也可以的。”

    男子说:“宁小姐,只要我帮了你这一次,你真的答应嫁给我吗?”

    宁淮秀反问道:“你认识我这么多年,可见我做过一次言而无信的事儿吗?”

    “是是,我相信你,我只爱你一个人,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但我一定会造成跟她有奸情的假象,让她身败名裂,谁让她得罪你了,你放心吧…。”

    闻言,宁淮秀浅浅的笑起来,温柔的说:“白公子,这一次多谢你了,等我报了仇,你就可以派人到我家提亲了!”

    白公子听了,顿时心花怒放。

    他喜欢宁淮秀五年了,从五年前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她喜欢到了骨头里,只是因为他是庶出,根本配不上人家,所以只能将自己的一腔心事藏在肚子里。

    后来,宁淮秀进宫为奴,又被遣送出来,一下子由京城身价最高的千金贵女变得声名狼藉,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跪求了父亲多次,终于打动了父亲,武清伯才同意派人替他向宁府提亲。

    然而,尽管宁小姐的名声臭了,宁家的门第依然不是他一个庶子可以攀得上的,宁丞相听闻武清伯竟然替自己的庶子求娶自己的嫡出女儿时,不禁勃然大怒,把前来提亲的人指着鼻子大骂一顿赶了出去。

    武清伯碰了一鼻子的灰,自然把自己一腔子的怒气发在了儿子的身上,把这个倒霉催的庶子也臭骂了一顿,并很快的帮他娶了亲,以绝他的念想。

    白公子娶的媳妇也是个朝臣家的庶女,虽然大家出身,人也生的标致,但白公子已经认准宁淮秀了,跟妻子在一起恩爱的时候也叫淮秀的名字,还令妻子学着宁淮秀的模样打扮穿衣,连说话走路的样子都要学宁淮秀的模样,简直跟魔怔了似的。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得到宁淮秀了,但不久前,他忽然收到宁淮秀的信,信中邀请他到某个偏僻的茶楼一叙。

    白公子接到信后,喜得屁滚尿流,又是沐浴,又是熏香的收拾齐整了,赶着去了相约的茶楼,见到了梨花带雨的宁小姐。

    宁小姐对他说,自己被人诽谤诋毁了,委屈的要死,但父亲现在在朝中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不敢再动手发落别人替她出气,免得落人口舌,所以想请他帮忙,只要他肯帮她出了这口恶气,就嫁给他!

    白公子一听,当即拍着胸脯答应下来,回家后找茬跟妻子打了一架,随后一纸休书,将妻子休回娘家去了。

    古代女子被休,是一件极其羞耻的事儿,他的妻子在娘家本就是一个没什么地位的庶女,又被休使娘家蒙耻,回娘家的第二天便被主母逼着上吊死了,白公子听后也不以为意,一心一意的想替宁小姐报仇,然后娶宁小姐为妻……。

    ……

    梨香院里

    满堂的夫人小姐们正在聚精会神的看戏,宁淮秀悄悄的走了进来,疾步走到穆皇后的身边儿,轻咳两声吸引皇后娘娘的注意。

    采薇果然被吸引了,转过头看着她问:“宁小姐有事?”

    宁淮秀重重的点了点头,口型做出“菊花”二字,采薇见了,顿时撂下脸来,冷声问:“怎么了?”

    宁淮秀看看左右,为难的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能当着这么多的人说。

    采薇见状,向唤秋使了个眼色,唤秋立刻退后一步,让宁淮秀走到了采薇的身边儿来。宁淮秀过来后,凑到了采薇的耳边,低声道:“娘娘,大事不好了,臣女刚刚跟菊花在后花园散步,遇到一个喝醉了酒的登徒子,欲非礼我们,菊花被拖进山洞去了,我侥幸逃了出来,但怕坏了菊花的名节,所以没敢声张,所以特意跑来讨娘娘的示下!”

    采薇一听,顿时吓了一跳,站起身对老夫人说:“本宫倦了,到外面透透气,你们先看着吧!”

    老夫人忙站起身说:“娘娘轻请便,可需人陪伴服侍?”

    “不需!”

    采薇说完,急匆匆的走了出来,一到外面,就放出了鹦哥,让它看看山洞里的菊花是否已经受到了侵犯。

    鹦哥飞了起来,打开透视眼,见到菊花果然躺在山洞里,一个男人正把手伸进她的怀里乱摸,菊花一动不动,已经昏过去了!

    鹦哥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采薇,采薇听了,不禁火冒三丈,拔腿向后花园走去,边走边吩咐鹦哥:“你先到山洞里去保护菊花,我随后就到!”

    宁淮秀看着消失在她视线中的采薇,得意的弯起了嘴角。

    再过一刻钟,那座假山就会倒塌,到时候,假山里的她自然会被巨石砸成一张肉饼,凭她有多大能耐,谅她也没有回天的本事!

    采薇快步走进后花园,很快找到了假山所在的位置,从洞口进入到了假山的山洞里。事关菊花的清誉,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事儿,只能自己出马亲自救菊花了。

    假山的山洞冗长,越往里面走越黑,却并不安静,只听到一个男人鬼哭狼嚎的惨叫着:“哎呦,这是哪来的疯鸟啊……”

    “哎呦,疼死我了…。”

    采薇加快了脚步,很快到达了鹦哥所在的位置。

    达到时,鹦哥还在扑腾着翅膀,伸着尖利的爪子抓挠着那个连声惨叫的男人,地上,菊花静静的躺在那里,已然的昏迷过去了!

    “菊花!”

    采薇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检查她是否受伤?伤在了哪里?

    因为常年被空间的灵气滋养,采薇的视觉听觉都比常人强许多,这黑黝黝的山洞里,别人进来怕是连人都看不清,她却能清晰的看到菊花的五官,凑近点儿甚至连毛孔都能看见!

    正查看着,忽然听到一阵轰鸣声传来,仿佛上次在栖霞山地震时的声音似的。紧接着,头顶的石块儿开始往下掉,前面的假山也已经坍塌了,没等她回过神,山体已经坍塌到了她这里,在砸向她的一瞬间,她尖利的喊了一声:“收!”

    接着,便倏地一下进入到了空间里。

    天!

    好险啊!

    采薇趴在地上,心砰砰砰跳着,仍然心有余悸,刚才,她几乎感受到了石头坠下来的压迫感,那扑面而来的寒冷,她甚至感受到了石头挨到了她身体的凉气。

    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成了石头下的一张肉饼了,真是太可怕了!

    “嘎——太可怕了,太吓鸟了——”

    鹦哥哇哇哇的叫着,哭闹不休:“主人,我再也不要去山洞里了,太危险了……”

    采薇虚弱的抬起头,对大吵大叫的鹦哥说了声:“对不起!”

    她的面前,菊花昏昏沉沉的躺在那里,头上正汩汩的冒着血,大约是刚才山洞落下的石头给砸到了。

    采薇急忙爬起身,扶着菊花去了老乌龟的炼丹房,让老乌龟帮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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