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刚刚还被他们围住,怎么转眼间就在圈子外边三步之远?众人看了看褚昭钺,他如同青松般站在那里,手中提着两箢箕黄泥,脚边的地上干干净净,没有落下一丝泥土。

    “还真看不出你小子竟然这样灵活,跟条泥鳅一样!”几个人的好斗心理被褚昭钺挑了起来,恨恨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捏起拳头冲褚昭钺冲了过去。

    褚昭钺不慌不忙,双脚点地,轻飘飘的又滑开了几步,那四五个人奔到面前又扑了个空,王二柱没有收住脚,一头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阿大,你给我站着,不许跑!”王二柱撑着地,身子一节节的竖了起来,一只手抹了把脸,气哼哼的望着潇潇洒洒站在不远处的褚昭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绝没有弄错方向,他刚刚分明就站在那里,怎么忽然就到了左边去了?

    褚昭钺笑着看了一眼王二柱:“王二柱,你脸上擦破皮了。”

    “真的?”王二柱摊开手掌一看,就见黄色的泥沙上隐隐有些红色的痕迹,大惊失色,嗷嗷的叫了起来:“你、你、你竟然让我破了相!”

    虽然长在小山村,可王二柱却依旧自视甚高,他生得白净,祖父王志高见他生得不像个庄稼人,舍了点本钱送他去念了私塾,去年上头竟考取了秀才,这在桃花村,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小山村里的人,哪里见过大人物?一个秀才就足足让他们侧目了,只说王二柱是那文曲星下凡,了不得的。王二柱虽然明白,这次中了秀才,该是那评卷的老师还没睡醒才点了他,可不管怎么说,心中还是得意,只觉得就是桃花村里的头号英俊后生,每次他走在路上时,都能看到那些村姑们投过来爱慕的目光,王二柱对于自己的容貌相当有自信,像他这样英俊的男人,就像暗夜里的萤火虫,走到哪里都会发光,怎么会允许自己的脸上留下一丝瑕疵?

    “你再不去找些药膏涂上,只怕会留疤。”褚昭钺看着王二柱的眉毛渐渐竖起来,一点也不害怕,只是好心的建议着:“越晚就越难治了。”

    王二柱即刻便想起了盛芳华,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嗷嗷的叫着朝村子里冲了过去,他带过来的那几个,见着王二柱撤了,看了看褚昭钺,都有些害怕,一个个朝后边挪了几步:“你当心点,莫要胡作非为!”

    褚昭钺没有理睬他们,拎着黄土就往山路走,他还得赶着干活呐,怎么有闲工夫来理会他们?等他拎着箢箕回来的时候,那几个后生早就没了身影。

    唉,自己还是没有康复,方才挪出去的时候脚步有些凝滞,不比以前那般灵活了,褚昭钺踢了踢腿,有些隐隐的抽痛。

    也不知道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得彻底?他扶着锄头站在坑边,心里有些惆怅。想当年他可是身手矫健,功夫了得,没想到这次遭人暗算,养了一个多月还没有恢复过来。

    这一个多月里,他躲在桃花村过了些清净日子,可光这么躲着也不成,怎么也要出去打探下外边的动静,他一个多月没回褚国公府,也不知道现在那边怎么样了?总该想个法子跟外边联系一下才行。

    眼睛转了转,褚昭钺心里有了个主意。

    玉玦,他不是有一块玉玦在盛芳华手上吗?只要那玉玦被认识的人见到了,自然会循着线索找过来的。

    只是现在要动动脑筋,看怎么样才能让盛芳华将玉玦心甘情愿的拿出来才行。褚昭钺的下巴抵着锄头竿子,盯住了脚边的一株野草,山风吹得它不住的东摇西晃的,似乎没个稳定下来的意思。

    这位盛姑娘,什么都好,只是有点财迷。

    褚昭钺想到了被她收治的第一日,她向自己索要护理银子的事来——那时候的她可真是黑心,价码开得高高的。

    既然她是财迷,那就该用财迷的法子来对付他,褚昭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盛芳华站在桌子旁边,拿着草药正在教虎子认:“虎子,这是半边莲,你看它这花朵长得只有一半,故此有这名字,它最大的功效乃是利尿消肿清热解毒,能治大腹水肿、面足浮肿、痈肿疔疮、蛇虫咬伤等等,可是宝贝。”

    “是吗?”虎子眼睛一亮:“经常在山里看到它,没想到还是个宝贝疙瘩。”

    “这半边莲晒干出来就是这样了。”盛芳华从药篓子里拿出一棵干枯的半边莲来:“你可千万莫要弄混了,晒干以后的草药有不少看上去是一样的,现在我来教你如何识别这晒干了的半边莲,首先你得看它的这枝条……”

    话刚刚说到此处,就听着外边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王二柱惊恐的喊叫:“盛姑娘,盛姑娘,你快救救我!”

    “是王家的二柱!”虎子惊讶的抬起头来:“咋就叫得这样惨咧?”

    王二柱捂着脸冲了进来:“盛姑娘,快帮我看看脸!”

    “你的脸怎么了?”盛芳华疑惑的瞅了王二柱一眼:“你把手拿开,让我瞧瞧!”

    “不不不,我的脸……这时候不好看。”王二柱着急得快要哭出声来,他要展示给盛姑娘最好的一面,现在他破相了,如何能把自己惨不忍睹的一张脸送过去让她瞧?

    “你不让我看,我怎么能知道你伤成什么样子?”盛芳华看着王二柱那模样便有些忍俊不禁:“你到底是来找我看病的还是向我来发牢骚的?”

    “呜呜……”王二柱从指缝里见到虎子也站在桌子旁边,犹犹豫豫喊了一句:“虎子,你先给我来瞧瞧。”

    虎子走到王二柱面前,伸手将他一只手掰开:“怎么跟姑娘家一样,害羞啥子呢?”他瞅了王二柱一眼,就见着一张灰扑扑的脸:“你这是摔倒哪里了?又有泥巴又有灰,走路咋这样不小心?”

    “你先别问这个,你先给我瞧瞧哪里破皮了?”王二柱都快哭了出来:“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这张脸哇!”

    “没啥啊,不过是擦破点皮。”虎子将他另外一只手也扯了下来,端详了下:“洗个脸搽点药,过几日就好了。”

    “盛姑娘,阿大打我!”王二柱听着说没事,放下心来,用袖子擦了擦脸,这才转过身来向盛芳华告状:“你可得帮我主持公道!”

    “阿大打你?咋回事呢?”盛芳华吃了一惊,阿大在她家住了好些天了,虽然每日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却也不是个凶悍的,怎么忽然会出手伤人了呢?

    正文 14|0014

    “盛姑娘,我是听了有人去跟我祖父说阿大在开荒的事情。”王二柱坐在长凳上,心里美滋滋的,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跤摔得很值——盛芳华拿了帕子正细心的给他清理着脸上的泥巴,一只手拿了一盒膏药,看起来是要亲自给他搽上了。

    她身上传来好闻的香味,王二柱的脑子整个儿成了泥浆,乱成了一团,咧着嘴傻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嗯?为什么要跟你祖父去说这事呀?”盛芳华有些奇怪,这开荒不是挺正常的?谁家里有空闲的劳动力,那就去开荒呗,又没有谁拦着,怎么阿大才一动手,就有人跑去王族长家说三道四了?

    一只眼睛眯着,看到盛芳华脸上淡淡的笑容,王二柱心中充满了一种幸福,桃花村里最俊俏的姑娘,现在正围着他转个不停哩。

    “我也不知道哇,有些人就是这样,见不得人好呗。”王二柱脑袋里晕乎乎的,信口开河:“你们家以前没有地,现在阿大想要给你们开块地,有些人就眼红了,私下里头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哩。”

    “原来是这样。”盛芳华将药膏瓶子塞到虎子手里:“给他搽药。”

    “盛姑娘……”好闻的香味一点点的远去了,王二柱有些心慌,怎么盛姑娘就把自己扔下来不管了呢?难道不该是她那纤纤玉手给自己抹上,让那冰凉的褐色药膏一点点渗入自己的肌肤?

    “虎子,你细心一点搽着,别弄痛了二柱。”盛芳华朝王二柱嫣然一笑,弯腰从地上捡起篮子:“我去后山那边瞧瞧,顺便采些草药过来。”

    阿大打人?盛芳华有些不相信,就冲着王二柱这样的人,阿大会下手去打他?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张看起来冰冷的脸孔,阿大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有些无所谓,高傲清冷,如何会对区区一个王二柱下手呢?

    挎着篮子匆匆忙忙的往后山走,路上却恰巧碰上了王二柱的祖父王志高。

    王志高穿着一件竹布衣裳,手里拿着一根水烟筒,走起路来腰杆挺的笔直,还有些一摇一晃,从后边看着就像一只大肥鹅。

    “芳华丫头!”王志高虽然年过六十,可眼神却很好,一眼便瞥见了从另外一条路走过来的盛芳华,很严肃的朝她喊了一句:“你过来,我正好有事情找你哩。”

    自家孙子真是没什么用处,一天到晚的往盛家跑,王志高心中早就有气了,这盛家丫头生得好有什么用?虽说做铃医能挣几个钱,可架不住她跟她那个娘大手大脚,家里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要是她嫁到自己家里来,不仅不能带些嫁妆,到时候还少不得要帮衬。

    一想到这事情,王志高就觉得头疼,他早就瞅中了隔壁村里刘家的丫头了,还在想着啥时候让媒人上门去提亲呐,可孙子这天天儿的朝盛家跑,看得他心里一肚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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