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心洁醒来是三天后的事。
    她一张开眼便看见成宇光,他赶紧叫医生过来,医生替她做了简单的检查,告诉她还要再住一个星期才能出院。
    她看着打着石膏的脚,还有左手上的手术痕跡,内心觉得不妙。
    「医生,我的左手怎么了?」她压着情绪,冷静地问医生。
    「你的左手韧带断裂,需要修养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我、我不能休息啊!萧邦钢琴大赛只剩四个月的时间了,我不能休息啊!」她情绪失控地喊着。
    「你如果不好好休养,会留下后遗症,到时候你就永远不能弹琴了。」医生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平静地说,告诉她要多休息后便离开了。
    一旁的成宇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从她送进医院动完手术后他就知道她没办法参加萧邦国际钢琴比赛了,就算硬上场,也不会有好成绩的。
    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黎心洁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看见她的眼泪,让他像被刀割一样心疼。
    「为什么?为什么比赛前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她将脸埋进手心里,眼泪从指缝中流出。
    他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怕不小心说错的话,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只能默默地陪着她,给她卫生纸让她擦眼泪。
    黎心洁出院后,很听医生的话,没让左手做激烈的动作、提重物,更没有练琴。
    没碰琴、练琴的她就像朵枯萎的花一样,没了生气,但她只能忍、沉住气,等待将伤养好后,再好好练琴,准备下一次,或是其他的比赛。
    这学期学校的术科考试她自然是没办法考,只能考乐理、听写等这些笔试的科目,系上老师们考量到她的状况,让她把伤养好后,下学期再一起考。
    过了半年,当她觉得手復原得差不多时,坐在钢琴前想练琴时,左手却无法像以前一样灵活了。
    原本她以为是因为休息太久的关係所以变得生疏,但她独自弹右手时,右手跟以往一样灵活。
    她不死心地用左手弹了一段快速音群,但弹到一半的时候左手就剧烈疼痛,让她不得不停下来。
    她心里有种不想承认的预感,如果刚刚硬弹下去的话一定会出事。
    她去问医生她的手还能不能恢復成车祸的样子,医生跟她说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但她的后遗症已经很轻微、不影响日常活动了。
    她觉得医生怎么可以这么云淡风轻地讲出这些话,他知不知道手跟她的生命等同重要?他知不知道如果不能弹琴的话,她会崩溃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黎心洁回家后依旧不信邪地继续练琴,但每当左手弹到比较复杂、快速的音型左手就会痛到她没办法继续弹下去。
    她不知所措地哭了出来,泪滴到钢琴键盘上,她赶紧擦掉键盘上的泪水,即便再怎么难过,她也要好好守护这台琴,不让它受到损伤。
    一天,她在学校琴房里弹琴,这次她选了一首对左手负担不会那么大的曲子,她心想,循序渐进,从简单到复杂,说不定她就行了,就跟她刚学琴一样,只要保持耐心,她的手就有办法练得跟以往一样。
    她明明已经选很简单的曲子了,但左手却因为长时间的弹奏而变得酸疼。
    「碰——」她停下弹奏的手,不满地用拳头用力捶打琴键,让刚开门进来的成宇光吓了一跳,她对钢琴总是小心呵护,怎么把气都出在钢琴上了?
    但他也马上知道,让她拥有这么大脾气的东西,也是钢琴。
    「怎么了?」他走到她身旁,尽可能让声音保持平稳,「你这样捶钢琴,手会痛的。」
    她没看他,盯着眼前的琴键,「成宇光,我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他明明隐约知道答案,却明知故问,他希望她讲出来的答案不要跟他想得一样。
    「我不能弹琴了,一辈子都无法了。」她抬起头正眼看她,直至今日,她才终于认清自己不能够再弹琴、无法成为钢琴家的事实。
    成宇光无法想,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无法再弹琴的话,他看着她,脸上掛着悲凄的笑,眼底浮上的水雾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
    「如、如果不能再弹琴的话,还有很多路可以选啊,例如你把主修转成声乐,或是作曲,不然也可以当音乐行政……」
    「成宇光,我不能弹琴的话就是个废人了你知不知道?」她的泪流下,对他大声咆哮着,「你要我做出除了钢琴以外的选择,就是拿刀在割我的心,你知道吗?」
    「对不起,我……」他明明是想说出安慰她的话的,但没想到说出来的话反而让她更伤心了,此刻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会说话。
    「我不想看到你。」她把谱收进书包后,粗鲁甩门离去,留下成宇光一人。
    他说的话伤到她了,但她有没有想过,她的话也伤到他了。
    她肯定不知道的吧。他苦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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