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问驾驶座的男人。
    刚醒,还有点发懵。
    可宋南津已经在她身旁坐很久了,他在抽烟,也不打扰她,车窗开了在透风口抽。
    左手胳膊搭在窗沿上,烟雾会在释放的一瞬间被外面冷风刮散。
    他的驾驶座和文徵的副座如屏障隔着。
    在那边的她,温暖安睡。
    这边的他,冬夜晚风刺骨至极。
    他就是这么固执地坐着,两小时,或三小时,他不知道。
    从开车驶到他们家门口开始。
    他就坐在这等文徵。
    等她醒来的那一刻。
    宋南津坐姿未变,眼也没抬。
    “在你跟别人在人群里擦来擦去的时候。”
    “那不叫擦来擦去,跟我一起玩的都是女生,我没……”
    “我知道,我故意这么说,看你会是什么反应。”
    她止语。有点无奈。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找到我朋友的。”
    “在你一觉醒来哄完我又不告而别的时候。”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知道,所以这句也是故意说的。”
    她闭眼半晌,知道宋南津又在内涵她。
    终是有点艰难地面对这个问题。
    “你怎么找到他们的?”
    “去了酒吧,还是找人打电话。”文徵问的时候设想了很多可能,微微不安:“我是什么时候上你车的,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你跟他们吵架了?还是和他们说了什么,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不喊醒我,随便把我交给一个人,你跟他们又不认识。”
    宋南津手指轻点烟管,淡笑。
    “你当然没有印象,你醉得不行了。我原来是跟他们不认识,但现在认识了。”
    “什么意思?”
    “你说巧不巧,如果不是那天你跟着你那位姓柳的姐妹去餐厅,或许我现在还不会认识她,也不会认识你朋友圈子里的这些人。”
    他轻描淡写的样子温柔得好像没有攻击性。
    “你朋友们真好说话,问我叫什么,和你是怎么认识的,我说我们很熟,认识了十多年,我说我和你是临时兴起说去结婚,我说徵徵很依赖我,他们都相信了,还要跟我做朋友。我说这太客气,加了微信,你人也就抱回来了。”
    文徵闭了闭眼。
    原来他还找到了柳碧琳那里,她就说这几天他怎么没有动静,怎么不生气。
    敢情在这给她留了一手。
    “那么现在是要怎么样。你要找我算账,把我骂一顿,还是说什么?”
    窗外的风好像更明显了。
    宋南津手里那根烟灭完,落到了门外地上。
    冷风好像有瞬间透过窗户飘进来,凉了文徵后颈一个度。
    他说:“能怎么样呢,我又不能说你什么,质问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或者直接很生气地把你现在在车上怎么样?我也没这个权利,哪怕我想做,估计你回头又会拿什么话来说我,没意思。”
    文徵醒了。
    现在是彻底清醒了。
    她知道宋南津就是来找她算账的,他看似好说话,实则句句在阴阳,他没有那么好相处,她知道他肯定在她朋友那儿做得很好,但那并不是真正的宋南津。
    她说:“那我们先回去行吗,回去再好好说这件事。我有点累,也几天没看书了。”
    她开门,可推了两下车把手没开,车门落锁,出不去。
    “那件事,我可以解释。”
    她试着开口,轻轻松了一口气,试着去碰他的右手。
    手指覆上面。
    试探地,轻轻抚他指节。
    宋南津手指很凉,明明车里这么暖和,她都要发热了,他的手还是凉的,也不知是映照内心还是天生如此。
    “那天我好累,脑子里也很乱,我可能觉得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我承认我不跟你打招呼,也只是和姑母她们简单说了一句就走这很不好,但你相信我,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好吗?”
    他没理。
    文徵又捏着他手指推了推:“宋南津?”
    他终于开口:“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你以为有你那张欺骗性的脸,服软哄我两句,我就好了?”
    “好,那你要怎么样。”
    宋南津终于有所动作,侧目看向她。
    这是今晚文徵第一次和他面对面对视。
    刚刚他没看她。
    她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绪什么表情。
    现在看到了,宋南津是真没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任她哄的意思。他还是那个宋南津,可他第一次看自己的眼神是那样冷。
    文徵又想跑了,又是之前那种感觉。
    可此刻她跑不了,她在宋南津眼前,他的车上,落了锁,她出不去。
    “过来。”
    文徵手指抖了下,微微无措地坐直身,摇头:“哥,我们都回家了,就不能先下车回去了再好好说吗,我朋友应该也等很急了,我还没给他们打电话。”
    “电话我已经打过了,他们那边你不用担心。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宋南津又复述了一遍:“徵徵,你先过来。”
    文徵还是有点抗拒,但人还是很听话地朝他靠过去。
    她小声说:“我刚睡醒,人都没清醒,如果有些说的话没过脑子,你不能当真,不能跟一个喝醉的人生气。”
    宋南津笑了,手越过椅背伸过去。
    手掌贴着她的后颈。
    文徵感觉那一刻她的命脉都像被人无形拎起,说不了话。
    宋南津侧过头,唇半贴她耳廓。
    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
    “谁让你那天跑了?把我睡完就跑,睡完以后还哄我说马上下去,床上的时候喊我老公,下了床又翻脸不认人,文徵,谁教你这样始乱终弃的本事,我教你的吗?几年前你这样,几年后你还敢这样和我玩,我是不是那天对你还是太有所收敛了,没把你做得起不来床,你很不甘心是吗。那天你在床上你怎么迎合我的你忘了吗,我是你泄.欲的工具吗,你爽了就能随便踢到一边,把人的功劳苦劳全抹得一干二净?”
    他开黄腔的那张脸实在太晃眼。
    文徵心脏发着抖,都不知道他那么干净漂亮的一张嘴是怎么冠冕堂皇说出这么多荤话。
    她脑袋里各种应对话术纷飞。
    “我以为,情况不会那样的。我只是想小小地逃避一下,过个几天再面对。”
    “在你看来上床就是吃饭刷牙的小事?”
    “不是。”文徵说,“那天不是也挺突然的吗,你心情不好,我也就想着那随便了,大家你情我愿,或许没什么。”
    宋南津看着她的脸:“你在床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床上床下可不能当一回事。”
    “你的意思是床上比较爽,说话做事可以顺从一点,下床了不是那个你了,就不一样了。”
    “宋南津,”文徵尴尬得手指都要抓紧了:“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的意思,你能不能跟我讲话不要这么粗俗。”
    “粗俗吗。”宋南津笑了笑,“我倒是觉得这很亲切,显得两个人关系好,我很少和人讲这样直白的话,你是独一个,而且你忘了。”
    他凑近她,声线更轻。
    “你那天还说不够,叫我再深,你忘了吗。”
    人骤然被她推开。
    宋南津靠了回去,文徵背脊兀然紧贴车窗,呼吸都开始上下提紧。
    她有些无措地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别人,也没有什么手机通话。
    只有他们两人,深夜,车内,家外。
    “你疯了。”她呼吸收紧,面颊带红,甚至有点气恼。
    她这样宋南津倒有点还了一口气似的,心里舒坦了些。
    “原来你也会生气,我还以为你一直像那样情绪不会有什么动荡,只有你伤别人心的份,没有别人破你防的时候,做事说话有利给予关注,无利过河拆桥。是吗?”
    “我没有。”
    “好,那你那天为什么走。”
    “我朋友临时有事……”
    宋南津面上没半点变化:“都这时候了你还在应付我,还在找理由,还在撒谎。”
    “你朋友那儿我都问了。”
    “柳碧琳,当时没什么事,你的大学同学们,元旦都在家过节,他们都很好,你那天去了孙滢那儿,她男友不在,你去她那儿过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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