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已经玩这个角色设定能玩到现在,”

    他将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淡然地说,“如果不是特意为之,我今天也依旧不会让你发现。”

    如果不是为了今天想要当面揭穿自己的身份,他大可以委派其他人来代替他参加这次会议——早在两周前他就已经在日程表上看到今天要和她进行面对面的商谈。

    她不说话。

    “你遇见我的第一天,我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心情不是很好,没有开车,从公司出来之后就随意散步走到了你家附近蹲着抽烟,你以为我是牛郎,想叫我回家陪睡,而我看你第一眼就有眼缘,便顺水推舟地去了你家——当然,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我也从来不和陌生女人交往。”

    “其实从头至尾,我从没有亲口承认过我是牛郎,但看你把我当作了牛郎,我也不介意,虽然我们这段关系开始的契机很不寻常,但是和你在一起很愉快很轻松,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这种感觉,所以我愿意以这样的身份继续陪伴在你身边——当然,我们的身体契合度也非常好,这点也让我回味无穷、流连忘返。”

    沈池希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本来气得发麻的脸一红,指着他的鼻子暴怒道,“你这臭流氓!”

    “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他轻轻松松地将她的手捏在自己手心里,“小希,乐在其中地扮演你臆想中的角色是我不对,可是从我遇见你的这一刻开始,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女人能进入我的眼睛。”

    沈池希听着他温和稳重的声音,心头颤了颤,过了一会,还是努力地想要挣扎开来,“你放开我。”

    他无动于衷,还伸出手去摸她的头发。

    “我叫你放开!”她的眼睛红红的,抬手就要拍他的手。

    “小希,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她猛地抬起头,再也抑制不住地大声对他吼道,“就在今天早上,我还在想着要去牛郎店帮你赎身,我还在担心自己的存款够不够用,在那么长一段的时间里,你每一天越温柔地拥抱我,我每一天就越陷入在巨大的心理折磨里,因为你同时还拥有着其他的女人而感到万分痛苦,就算你对她们没有感情可是还是要和她们上床而承受钻心之痛,我想象你拥抱她们、亲吻她们的时候都会难过得想哭。”

    童御看着面前这个一向坚硬强悍的女人肩膀微微地颤抖,心里也不禁感到发酸怜惜,“小希,全是我的错,我道歉,我明白你的……”

    “你不明白!”

    终于,她的眼泪从眼眶里夺眶而出,哽咽道,“你根本就不明白这段日子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童御,我有多么爱你你根本就无法想象!”

    她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人啊。

    她眼高于顶,再才貌双全的男人也无法入得了她的眼,在发现自己爱上一个牛郎的时候她几乎觉得自己疯了,可是因为爱他,她却把所有的痛苦都忍了下来。

    “我知道,”他蹙起眉头,一把重重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我都知道。”

    沈池希哭得整个人都在发颤。

    她都已经不记得,她是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揪心的难过了,她一直那么排斥爱情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不想受伤,不想再承受这样的痛苦。

    可是比起之前和栗岛的那段感情,和童御这段时间不长的纠葛,却让她更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可能世界上真的是有这种事情的吧?对一个命中注定的男人,会爱得上瘾。

    “小希,”他不断地抚着她的背脊,“我知道你之前有过一段感情让你心力交瘁,也让你不再相信爱情,所以我一开始不敢很慎重地和你谈感情,我一直在想,如果能通过身体上的熟悉慢慢让你对我这个人产生依赖信任、那该有多好,我一直害怕你觉得感情是负担,所以才营造出一种不负责任的现象……你不知道,我在发现你真的喜欢上我的时候,有多么地开心。”

    她还是不说话,伏在他的胸口,重重地用拳头不停地砸他。

    “请你相信,从我遇到你开始,我就是认真且慎重的,我对爱情始终避而远之,觉得爱情并不是人生的重点,可是你却彻底改变了我的这个想法,让我真正想要安定下来,让我也想有个家。”

    沈池希听得心里又酸又暖又甜,种种情绪夹杂、几乎要让她晕眩,抽泣了一会,她从他胸膛里抬起头,“你以为说点这种好听的话就能得到原谅吗?”

    他微微笑了笑,性感又迷人,“无论我是牛郎,还是jip的人资副总裁,你喜欢的都是我这个人吧?”

    “之前你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并不在意我是牛郎,那就说明你爱的就是我这个人本身,而不是包装着我的其他名词。”

    “所以,你爱我,和我这个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

    她看着他温柔似水的眼睛,心里想着过往的种种,虽然一开始的愤怒和震惊几乎要将她冲昏头脑,可是在他有力且温和的解释下,好像她刚开始失控的情绪也渐渐变得稳定了下来。

    “童御,我一早就知道我玩不过你,”她再次抬起手,用力砸了他一拳,板着脸道,“我感觉自己又被你这堆歪理给绕进去了。”

    他听罢,用手掌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抱着她大笑了起来,“那你就被我绕一辈子吧?”

    她还是不吭声,眉头却渐渐舒展了开来。

    “要知道,无论过程是怎么样的,结果却一直都是注定的。”良久,他忽然轻轻松开她。

    然后,在沈池希的注视下,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个小小的锦盒拿在手里,对着她单膝下跪。

    “小希,嫁给我吧。”

    他看着她,眼底满满的全是她,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做我的童太太,帮我生个孩子、陪我走一辈子,好吗?”

    (⊙o⊙)……

    沈池希整个人都傻眼了。

    一动不动地像佛像一样愣在原地很久,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过心情那么复杂的时刻,觉得鼻子很酸想要哭,可是好像又想大笑,更想尖叫,也想骂他……总之,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谁要帮你生个孩子?”她一边骂着他,却走过去,接过那个小小的锦盒,眉眼带笑地呵斥他,“你自己生去!”

    童御笑着站起身,拿出他在美国的时候就精心挑选好的结婚钻戒,轻轻推上她的左无名指。

    “无论我是谁,”

    他亲了亲她戴着钻戒的手,一字一句,“都永远改变不了我爱你的这个事实。”

    ☆、水星(七)

    第三十四章

    #

    水星(七)

    **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安弦的手停留在门把上。

    她刚刚有一瞬间,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那几个字,以轻柔的方式,有力地直接贯穿了她,将她好不容易修补得完好、根本看不出伤疤的心脏,再次击得粉碎。

    碎片散落一地,脚心踩上去,立刻血肉模糊。

    她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她也知道她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手颤抖,可她还是始终强忍着没有回过身。

    她看着楼道里虚空中的一点,他看着她。

    这应该是他们两个人这辈子最漫长的沉默了。

    漫长到谁都不愿意先开口打破,漫长到谁都不愿意先转身离开,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开口,那条连接着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线,就将彻底地消失,永远——再也看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弦率先动了动身体。

    她伸出手,轻轻朝他摆了摆,然后径直走向电梯。

    “晚上记得让他给你倒杯水放在床头,半夜你一醒来,就可以喝。”

    一步。

    “提醒他,在给你做早饭的时候,煎蛋要单面,不要双面。”

    两步。

    “上班的时候不要不知日夜,早些下班,也不要把工作带回家做。”

    三步。

    “小弦,答应我,每一天都要过得比爱我的时候快乐。”

    她的脚步停在了电梯前。

    “叮”地一声,电梯门在她的面前打开,她径直走进去,按了一层,再按了关闭键。

    她知道他自始自终在看着她。

    电梯门合上,他的脸消失在电梯外。

    她沉默地站立着。

    电梯到了一楼,她走出电梯。

    一秒,两秒……她泪如雨下。

    她以为她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光了,在他那么多年每一次绝情的离开,在那次他追来公司求她回心转意,在那次金译亲眼目睹他们的对话……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因为这个男人流下一滴眼泪了。

    眼泪应当为自己爱的人而流,而她现在的爱人是金译。

    她拼命地抹着自己的眼泪,可还是有泪水不断地沾湿她的手掌。

    她知道他想听她和他告别,可她连再见都根本开不了口。

    还能再见吗?

    还会再见吗?

    应该……不会了吧。

    从他说出这句话的这一刻起,就代表着他已经决定从此以后,都会永远地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陪她走了二十多年。

    从今天起,他不会再陪她走了。

    …

    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小花坛边上的金译。

    他蹲着身子,两手伸长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沉默地低着头,那个孤独的身影,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她朝他走过去。

    等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才刚刚发现,赶紧慌乱地抬起头、从地上站立起来,满眼关切地看着她。

    “他烧退下去了,好好睡一觉就好,”她朝他微笑,“久等了,脚都蹲麻了吧?”

    “还好,”他摇摇头,随手揉揉明显已经蹲麻了的腿,然后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肩膀上,“晚上凉。”

    她轻轻笑笑,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目光动了动。

    虽然眼泪已经擦拭干净,但是在路灯的照射下,他依然能够看清她红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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