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一个人的名字。”
    闻言,姜冉就彻底不信了,嗤笑一声:“别告诉我我叫单崇的名字,认识那么多年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深深地暗恋他?虽然他确实长得很可以……”
    “和我比呢?”
    “但是我不是很喜欢那种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骚性格,感觉和他说话就像在跟机器人说话。”姜冉淡定地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才问,“你是不是有毛病,怎么什么都要比?”
    他不说话了。
    她有点好奇地问:“你也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吗?”
    “我又不傻。”
    他语气不屑。
    “但是不是。”
    “嗯?”
    “你梦里叫的不是‘单崇‘,”北皎说,“是‘林霜‘。”
    回答北皎的是一记猛刹——
    越野车发挥出了极限性能,刹车发出刺耳的声响,由正常行驶突然停靠在了路边!
    北皎猝不及防,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头也“啪”地一下磕碰到了坚硬的板刃上磕到一道红红的印子!
    他蹙眉,“喂”了声抬起头刚想问姜冉有什么毛病,话到了嘴边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厕所里那俩欠揍的傻逼提到什么折在国外雪山里姜冉的朋友,那人的名字里就带个“霜”字——
    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经意地说错话,他紧紧抿起唇。
    放开了刚才一直抱着的滑雪板,他往前坐了坐,整个人像壁虎似的抱在前排座椅上,在副驾驶和驾驶座中间伸出一个头,转头看看驾驶座的人。
    她脸色很难看。
    北皎想安慰她,但是话到了嘴边根本说不出来,毕竟主动提起这个该死话题的是他……
    想了又想,他只能强行挽尊:“算了,你别信,我乱说的。”
    这话明明说出来谁也不信。
    姜冉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重新发动车子,车子以相当平稳的速度继续驶上马路。
    北皎的脸再也没从副驾驶和驾驶座中间的空隙挪开过。
    姜冉没再说话。
    他也不敢说话——
    倒也不是真的怕她。
    就是有点不敢。
    中途姜冉到便利店买了瓶水,回来的时候原本坐后排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前排来,在副驾驶上稳稳坐好,正很惜命地低头扣安全带。
    姜冉拧开瓶盖,面无表情地问:“不陪你的板了?”
    “不用了,它比较坚强。”北皎盯着她,像是真的经过衡量后才得出的答案,说的很认真,“我还是陪你好了。”
    ……
    北皎的脾气和耐心都不怎么好,在这世界上能让他反省自己做错了的事并不算太多——
    广州热的快四十度他还穿着北极熊服发传单时觉得自己填错了大学志愿算一个……
    剩下一个就是刚才新鲜热乎的,嘴快说了姜冉的梦。
    妈的。
    他就知道不能说。
    啊啊啊啊。
    ……其实他还省略了很多细节。
    比如今天早上起来,他正睡眼朦胧地打着呵欠从她房门前飘过,想要去客厅冰箱拿瓶水,就听见从主卧里面传来一声哽咽。
    当时客厅的遮光窗帘拉得很好,阳光只能勉强从缝隙透进来,客厅里黑漆漆一片,他被这一动静吓了一跳,瞌睡都醒了大半。
    猛地在她房间门口刹车,探头试探性地叫了声“姜冉”,房间里的人却没有回应。
    他这才伸手推开她的房门。
    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说什么都是命令语气的女人这会儿躺在床上,她的被子凌乱地扔到了一旁,只有一个角搭在肚子上……
    柔软的长卷发缠绕在她裸露在吊带睡裙外的肌肤上,黑与白的想反差色触目惊醒。
    床头有一盏小小的床头灯开着。
    昏黄的光线下,梦中她短暂哽咽,咬着下唇,眼泪和额头上的薄汗沾着几丝黑发在她病态红润的面颊上。
    她在低低用含糊又祈求的声音喊“林霜”。
    那种嗓音低沉又沙哑,听上去异常的……
    卑微。
    四肢柔软地陷入床铺,发丝与被褥还有肌肤缠绕,这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濒死的白天鹅。
    整个人笼罩沉浸在黑暗的绝望中。
    北皎就这么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头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弯腰伸手碰到了她的脸——
    空调开着二十六度的适宜温度,她的面颊却滚烫一片,他指尖一点蹭到她的脸,碰到湿漉漉的一瞬间就像是被烫着一样缩回来。
    她睡得很沉,并没有因为这短暂的触碰醒过来。
    他还是有些慌乱,心跳加速,做贼似的手又伸过去,胡乱给她擦了擦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的液体。
    然后随便在身上擦擦手,他趴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
    直到她停下了梦呓,他口干舌燥,一扭头看钟发现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他原本只是想去客厅拿瓶水。
    站起来的时候脚都麻了。
    一瘸一拐地去拿了水,三两口灌下去大半瓶,靠着冰箱挣扎了半天,他把水往茶几上一放,转身又进了她的房间。
    他再次进去的时候她还在不老实地翻身和踹被子,只是人又已经钻进了被子下面,睡相极其不老实……
    这次他没犹豫,伸手把她拍醒。
    ……
    说错了话之后的北皎突然变成了大孝子。
    打从认识他到今日好像就没见他这么乖过,在接下来的一路上他都没有一句废话,坐在副驾驶也不玩手机,满脸严肃地目视前方,好像说陪她就是真的陪她。
    姜冉丝毫不怀疑他眼睛睁那么大只是担心闭上眼下一秒睁开眼自己人在天堂,天使问他怎么死的他自己都答不上来。
    但是他的担心属实多虑。
    车安全地到达了广州融创雪世界,姜冉在车库停好车,北皎已经早就跳下车,毫无怨言地从后面拖下了她的板包。
    此时此刻他一只手拎着她的板包、另一只手抱着他自己的板,站在车头方向,眼巴巴地等着她。
    见她下车,他凑上来问:“姜冉,你饿不饿?”
    他应该是没怎么关心过人的。
    所以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愧疚和关心……再加上刚才她已经当着他的面喝过水,这会儿他只好问她饿不饿。
    姜冉摇摇头,听见他“哦”了声。
    她转身又从车的后备箱拿出一套全新的固定器,flux gx,之前的赞助商给的,发错了码数,她还没来得及还回去,这会儿到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拎着装固定器的纸盒,她从车后面转出来时北皎又凑上来,她偏身躲了躲,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还有手拿?”
    他确实没手了。
    于是蠢蠢欲动的肩膀又耷拉下去,偏着头他盯着她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她脸上的表情又是他熟悉的那种嚣张又任性的大小姐模样——
    很难和凌晨时陷入噩梦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
    他有些恍惚。
    “北皎?”
    姜冉一只手拎着固定器的盒子,有点搞不懂面前这个小崽子此时露出这种黏腻又慈爱的目光望着他是想干什么……
    她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回过神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直到对视上她平静的双眸,他停顿了下,说,没什么。
    又问她手上的是什么。
    “固定器。”
    “哦,哪来的?”
    “赞助,”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自行掏腰包买过滑雪的硬件了,“上个月发来的今年新品,还没开始出大货的,结果发错了尺码,我用s码就够了,他们给我发来最大的,我原本准备换,现在不用了。”
    她说着刻意停顿了下。
    结果发现身边的人没反应。
    她有些好奇地转过头:“你怎么不反抗了?”
    “反抗什么?”他用一种顺从又摆烂的态度说,“反正板也是这么来的,我听你的话。”
    “……”
    姜冉很想问他是不是在她刚才下车去便利店买矿泉水的空挡,他偷偷躲在车上吃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否则怎么能像疯掉了一样?
    ……
    他们进雪场都快中午十二点了。
    姜冉不饿,北皎可能是今天受到的惊吓过多,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们进了阿黄的店,在阿黄“嚯,rx”的叹息中,姜冉拿过起子准备给新板装固定器。
    撕开那块滑雪板塑封膜的仪式留给了北皎,小崽子小心翼翼地撕开摸后,充满爱怜地摸了摸他的板,一溜小跑出去买东西吃去了。
    姜冉三下五除二调整好固定器放到一边,北皎拎着一碗粥回来时,她正在给他的新板打蜡——
    滑雪板的板底长期接触雪面,这种富有摩擦力的运动久了难免板底就会变得不太丝滑,这时候只需要给板底打一点雪蜡保养一下,板就又会变得像新的一样丝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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