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娘一时不敢坐,笑着道:“等大姑娘来了在坐吧。”

    徐氏便笑道:“她从前头过来,还要走一会儿呢,我们先坐下,不用等她。”

    正说着,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道:“表姑娘说今儿不过来太太这边用饭了,她去老姨奶奶和大姑奶奶那边吃,正还要请教大姑奶奶怎么绣花呢!”

    徐氏知道徐蕙如怕见外客,便点头道:“既然这样,叫厨房多加两个菜过去。”

    那丫鬟脆生生的应了,转身就离开了,正巧遇见谢玉娇从外头进来了。

    徐氏见谢玉娇来了,只喊了沈家的姑娘一起坐下。沈姨娘便拉着自家妹子,坐到自己的边上来,沈家妹子今天穿了一件簇新的衣服,瞧着大约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倒是比谢玉娇长的结实很多,一双手大大的,看着就是从小家务做多了的人。

    徐氏见她有些拘谨,便问道:“二姑娘多大了?瞧着比我们家娇娇还高一些呢。”

    沈老娘只笑着道:“翻年就十五了,应该没有大姑娘大,只是我们穷人家的孩子,长的糙一些,比不得大姑娘这样漂亮干净,瞧着就人见人爱。”

    谢玉娇眨眼看了看沈姨娘这妹子,长得确实没有沈姨娘好看,但在谢家宅也算不错的了,不过就是乡下姑娘打扮的土气一些,要是好好收拾收拾,其实也是村花一朵呢!

    “世上哪里有长的糙的姑娘,不过就是平常在家里忙乱,没时间打理自己罢了,别看我们家娇娇瞧着大方,平常她要是不把自己打扮好看些了,都不愿意出来见人的呢!”徐氏弯着眉眼看着谢玉娇,脸上透出几分宠溺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吃过了午饭,谢玉娇下午闲着也没事,就带着沈姨娘的妹子往绣楼里面玩了一圈。那沈家妹子平常在村里干活也是一把好手,见了生人到也热络,没多长时间,三个姑娘就又说又笑的了。

    晚上出门的时候,徐蕙如还挑了好些东西送给她,谢玉娇也从首饰盒里面,找了几样瞧着还算挺雅致的东西,给沈家妹子包起来带回去了。沈老娘千恩万谢的,拎着孩子们又在门上磕过了头,这才上了马车,跟着沈石虎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早便是去祠堂祭祖的事情,早几天二老太爷就派人过来支取了祭祖要的银子,谢玉娇还特意让刘福根算了一下如今香烛纸钱器皿的价格,瞧着二老太爷还算不是很狮子大开口,也就算了,照旧把银子给支了去。

    从谢家到祠堂,大约也有一里路,谢玉娇和徐氏一人一顶轿子,到祠堂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好些看热闹的村名,谢玉娇穿着一身素服,脸上薄施粉黛,因为外头天冷,倒是冻得有些苍白。那些村民见谢玉娇和徐氏从轿子里出来,一个都自发的跪了下来,闹得徐氏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连忙让张妈妈喊了人都起来,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串串铜钱散开了,撒给他们捡去。

    不管是老人孩子还是年轻,看着整串整串的铜钱撒出来,个个都高兴的弯下腰去捡。小孩子身手利落,一抓一大把,欢喜的直嚷嚷,要大人带着买糖去。

    谢玉娇进去,见祠堂里头的供桌上,早已经摆满了各色的祭品,谢老爷的画像是新画的,瞧着就跟真人一模一样,原先好多人没见到过,今儿开了祠堂,大家都瞧见了,只都惊叹的指指点点道:“这就是那个黄头发吕绿眼睛的洋人画的画儿吗?怎么跟真人似的,我方才瞅了一眼还以为就是谢老爷坐在里头呢!”

    “可不是,吓我好一跳呢,这世上哪里来的这样的能人,竟然能画的像个活人一样的,也真是奇怪了?”

    徐氏抬起头,瞧见谢老爷的画像就挂在墙上,那样的栩栩如生,仿佛就跟活着的时候一样,带着几分儒雅的温润,正朝着她笑呢!

    ☆、第0055章

    徐氏的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只忍不住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缓步往祠堂里面走进去。

    祭祖也不过就是走一个过场,按照族中的排位,各自磕好了头,接下去的时间大家便各自坐了下来,听二老太爷说一说这一年谢家族里面的事情。当初谢家祖先在谢家宅这块地方扎根,几个儿子分家也是各有土地的,只是后来有些人不成材,输光了田地,有些人又特别能干,把这些族里的土地都给收了回来,这一代代的传下来,到了谢老太爷这一带,因为其他几个兄弟都是庶出的,所以当时分家的时候,田地并没有分出去多少,也就够他们营生的。

    可是想二老太爷这样的人,虽然是村里面出生的人,却一心想着去城里赚大钱,并没有好好守着这一份祖产,以至于到最后田也没有了,银子在城里花天酒地的也花光了,只能两手空空的回来,在谢老太爷的身边打杂。

    可这样的人,便是打杂也是办不好事情的,自从将谢家的几块果园子给人骗走了之后,谢老太爷就不让二老爷管生意上的事情了。他事务繁忙,没办兼任这个族长,索性就让二老太爷来当了,每年给他那么几百上千的银子给族里人花花,就算买个心安了。

    这日子一直这样过着,所以到了谢老爷这一带,也就这么着了。平常需要银钱花销的事情,二老太爷便差人或者亲自上谢家去,若是没什么事情,基本上也是不见人的。

    谢玉娇这些也都是从两位管家的口中听到的,她虽然听着挺不服的,可想一想谢老爷前头都这样做的,她要是一下子改了,只怕这些个叔伯兄弟们都要闹起来的。谢玉娇是喜欢拿钱买清静的人,当下也就让两个管家按老规矩办了。

    二老太爷见大家伙都坐着,手里端着茶盏,脸上稍微挤出几分笑来,他和谢玉娇较量过几回,发现这丫头似乎是吃软不吃硬的,其实他并不知道,谢玉娇对于他这样的人,是软硬都不吃的。

    “前几天听说县太爷给老大的儿子赐了名,真是可喜可贺啊,老大也总算后继有人了。”

    徐氏听了这话,脸上也端着笑道:“是赐了个名儿,叫谢朝宗,祖宗保佑,这才有了他。”

    二老太爷笑了笑,眉头微微一皱,徐氏瞧着他似乎有话想说,便道:“二叔有什么话尽管开口。”

    二老太爷拧着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见徐氏问了起来,这才开口道:“是这样的,今年粮食收成不好,地里收的刚够我们口粮的,我想着能不能明年让陶管家把前头村口的那一片稻子给我们族里的人家种,老大媳妇你看怎么样?”

    这祠堂里来的都是谢玉娇叔伯辈分的人,自然没有她坐的地方,只乖乖的站在徐氏的后面,听二老太爷开口说起这个来,眉梢只忍不住就皱了皱,抬起头往二老太爷脸上扫了一眼。

    徐氏从来不管田里的事情,她连一亩地一年能产出多少稻子、多少麦子也不知道,如何能回得了二老太爷这个问题呢,只不由自主的往谢玉娇那边看了一眼。

    谢玉娇见徐氏瞧过来,便直言不讳道:“二叔公既然开了口,那这事情自然是妥当的。”

    二老太爷见谢玉娇一口答应了,虽然有些不可置信,到底眉眼中透出几分笑意来,正打算开口谢呢,只听谢玉娇继续道:“那一块地,如今村里有十户人家一起种着,每年的收成大约在二百石左右,折合银子也有六百两,给我们家的租子就是一百二十两,若是二叔公家想种那块地,我就行个方便,田租就算一百两好了。”

    二老太爷听了,顿时一口气就堵在了胸口,以前问谢老爷要地种的时候,在没有说要收田租的,谢玉娇这也忒狠了,自家人还收银子?

    “老大媳妇……这……这……自家人还要收这么多田租,只怕不合适吗?”

    二老太爷知道徐氏心软,便索性直接问徐氏去。

    徐氏见谢玉娇说的这么清清楚楚的,也知道自己若是答应了,自家一年至少得亏了一百两银子,虽说这银子数目不多,但是谢玉娇估摸着又要郁闷好一阵子。徐氏本来也就不耐烦和这群贪得无厌的族人打交道,便开口道:“如今我们家的事情都是娇娇做主的,她说要收银子,那肯定要收的,我要是没记错,老大在的时候,就把阳山那边的一处果然交给了你家打理,前两年夏天你们还时常送些果子进来,今年也没见到了,如今那果园还在吗?要是田里收成不好,好歹果子也能卖不少钱的?”

    二老太爷没想到徐氏记性这么好,居然记得那果园的事情,只尴尬的笑道:“今年收成也不好,都是一些小果子,送到府上也让你们笑话了。”

    谢玉娇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推诿,今年雨水充沛,谢家几处果园的水蜜桃、梨子、柿子收成都很好,下头还做了好些蜜饯送进来,亏得二老太爷还说收成不好。

    “既然那果园收成不好,那怎么能让二叔公跟着亏本呢,那处果园我们家就先收回来了,等我物色到了好一些的地方,最好能直接种出摇钱树的地方,再拨一块给二叔公种着吧。”

    众人一听这话,只纷纷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这大姑娘还真是有意思,阔气的时候当真阔气,这小气的时候比铁公鸡也不差了。

    “那……那倒不用了。”二老太爷脸色有些不好,脸上笑也绷不住了,只忍不住开口质问:“大姑娘前两个月还捐了好些东西给朝廷,怎么对族里的叔伯兄弟们就这般小气,大家都是姓谢的,一个祖先传下来的人,大姑娘这样做也太不厚道了点。”

    谢玉娇听了这话,一时也来气了,只走到祠堂的中央,转身扫了众人一眼,见外头还有看热闹的老百姓们,便开口道:“我捐那些东西给朝廷,是让朝廷打鞑子用的,北边要是守不住了,鞑子打到南边来,大雍没了,大家伙一起家破人亡,难道这就舒坦了?”

    外头看热闹的人中,有不少是从北边逃难来的,听见谢玉娇这么说,只恨不得上前叫好,口中一个劲道:“说的好!说的对!”

    谢玉娇转身,看着二老太爷,一字一句的开口:“如今国难当头,二叔公不说帮这一起为国出力,反倒来质问我,那些东西为什么要给朝廷?这难道是一个大雍子民应有的作为吗?”

    二老太爷顿时被谢玉娇给问住了,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口,又听见外头一味有人在叫好,只硬着头皮道:“大姑娘这样说,我可当不起,我只想着族里的亲戚都能过的好些,大姑娘若是觉得我不对,那这事情以后再说罢了,也没有必要弄的这样难看,自己的名声也不顾。”

    谢玉娇如今最烦听见名声这两个字,这简直就是□□裸的,对女性同胞的根深蒂固的鄙视啊!偏生他们只要一说不过你了,就会拉出名声这个帽子,扣在你头上,恨不得让你抬不起头来。

    徐氏知道二老太爷这么说,必定是要触怒了谢玉娇的,正担忧呢,却听外头忽然间吵吵嚷嚷了起来,只见张妈妈眉眼带着笑进来道:“回太太、姑娘,是蒋家村的佃户们来了,他们知道今儿太太和姑娘过来祠堂祭祖,送了一条百家被过来,说是要给小少爷的呢!”

    徐氏闻言,只笑着站了起来,眉梢立时笑开了花道:“她们居然做了百家被来?这可不容易了。”

    正说着,就见丫鬟领了一个约莫五十出头的婆子,长着一张圆脸,脸上笑嘻嘻的,手里捧着一方被子从外头进来。瞧见谢玉娇正在厅里站着,只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道:“这就是大姑娘吧?我是蒋家村的佃户,我们村里人让我给太太和大姑娘送这么一床百家被来,谢谢大姑娘让我们今年过了一个安生年,老太婆我给太太和大姑娘磕头啦。”

    谢玉娇忙说不敢当,张妈妈便过去把人扶了起来,又接过了她手里的百家被来,高高兴兴在一旁站着。只听那老婆子开口道:“往年到了年底,那蒋家各种逼债,别的村子都欢欢喜喜的过年,只有我们村,家里连一粒米的余量都没有,都被姓蒋的给剥削了去,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样的日子了。如今大姑娘把我们村的地买下来,还说头一年不用交田租,这简直是天大的恩德啊!我们一群老婆子想着,不能白得了这个好处,就挨家挨户的问人要了布料,给大少爷做了一条百家被,保佑他长命富贵!”

    谢玉娇见这婆子能说会道的,听着就喜欢,便生出一些娇态来,只问她:“你们那边的老百姓不怕我吗?不说我是恶婆娘吗?我二叔公方才还说我名声太差,怕将来嫁不出去呢!”

    那婆子一时也没弄清楚什么所以然来,听谢玉娇这么说,只笑着道:“哪能呢!您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将来谁要是有福分娶了您,别说让你嫁人,就算是进门当倒插门只怕也愿意!”

    二老太爷听了这话,这脸上顿时又一阵红一阵白的。

    ☆、第0056章

    这祠堂里坐着的,不乏有一些人也是瞧不起二老太爷的做派的,但凡谢家族中的人,只要是好好守着祖产过日子的,也断不会混到二老太爷那份上。家里有几亩地,平常又有谢家帮衬,虽说富不到哪里去,但至少穷苦是说不上的。如今谢家宅到这个份上,早已经不知道孕育了几代人了,虽然大家都姓谢,但是和谢家五服之内的,也没有太多户人家了。

    徐氏听那圆脸婆子这么会说话,只高兴的合不拢嘴,也跟着赞叹道:“娇娇,我一早就说了,公道自在人心,你做的是好事,不怕那些闲言碎语的,你瞧瞧这百家被缝得多好啊!”

    谢玉娇心里也高兴,便吩咐下去道:“你先到外头等着,一会儿跟我们回谢家去,我还有些话要慢慢的问你。”

    那婆子只千恩万谢的磕了头,退了出去。谢玉娇瞧着祭祖已经祭完了,只转身对着二老太爷福了福身子道:“二叔公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们就回去了,这几天祠堂里头一直供着香烛,还请二叔公留心,派人在这边看着点。”

    这时候二老太爷的脸色已经很差了,见谢玉娇还这样不卑不亢的说话,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可一时间又找不出什么可以反驳她的地方,只好硬着头皮,沉声道:“既然大姑娘贵人事忙,那你就先走吧。”

    谢玉娇见二老太爷这一副吃瘪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但脸上却还是那样淡淡的,只上前扶着徐氏,两人出了祠堂门口。门口的老百姓拿到了谢家撒的铜钱,一个个都跪下来磕头。谢玉娇扶了徐氏进轿子,转身钻进后面的轿子里。

    张妈妈便带着方才进去送百家被的婆子,两人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张妈妈手里捧着百家被,瞧着做工精细,便开口问道:“老姐姐,这被子是你缝的吗?瞧着你这一把年纪了,做针线活还能看得见吗?”

    那婆子天生是个热络的人,见张妈妈问她,便笑着道:“我这把年纪,可穿不了线,做不成活了,这是我媳妇做的,她年纪轻针线好。说起来我媳妇跟你们谢家还算有点关系呢,听说村里人要做百家被,她连今年的冬衣也不赶了,先忙活起这个来了?”

    张妈妈听了,很是好奇,只问道:“怎么说?”

    “还不就是……就是我家媳妇原先在蒋家帮佣,当过大姑奶奶两个娃的奶娘呢!后来孩子大了,我媳妇也就不去了,说起来大姑奶奶真的是好人啊,嫁给姓蒋的那狗杂碎!”圆脸婆子一说起姓蒋的,这脸上都冒出火来,一看就是仇深似海的样子。

    张妈妈见她顿时火气上涌,便笑着道:“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如今那人也死了,老姐姐你也不用再提了。”

    那婆子闻言,只还是一脸愤愤道:“这样的人,便是死一百次那都是活该,活该他们蒋家断子绝孙!”

    张妈妈如今在谢家宅住的时间长了,也知道她们这些村妇说话想来就是这样没个忌讳的,也不说什么,只笑着道:“老姐姐去我们家喝一杯茶,消消气吧。”

    谢玉娇和徐氏回了谢家,在正院安顿好了,这才让张妈妈请了那圆脸婆子进来。沈姨娘瞧见百家被,只高兴的拿在手中翻来夫妻的看,恨不得这会子就给谢朝宗给盖上。谢玉娇虽然瞧着这百家被挺干净的,但到底不放心,只吩咐丫头道:“你先把这个被子拿下去,把外头的套子拆下来洗一洗,让太阳好好晒一晒,再缝起来给小少爷用。”

    沈姨娘知道谢玉娇见多识广,心想这大约又是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规矩,便也没说什么,只把被子给了丫鬟拿了下去,自己又进去里头抱小孩子去了。

    谢玉娇见了,便只含住了她道:“姨娘记得抱朝宗的时候洗一把手,这百家被也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摸过,万一有不干净的沾到了朝宗的身上可不好。”

    沈姨娘闻言,这才明白了过来,这些小细节对于她这个村妇来说,压根就是想不到的。

    一时间那圆脸的婆子已经到了门口,徐氏便请了她进来,又让丫鬟给她端了一张墩子,让她坐在中间,只开口问道:“我们谢家的地是不少,只是平常除了谢家宅的老百姓们,也很少管别的村子里的事情,都是让管家门去跑,以前老爷在的时候,隔三差五也会去别的村上瞧瞧,如今我们一家子女眷,出去瞧肯定是不方便的,你们若是有什么过的不称心如意的,就跟我们陶管家说,他也会告诉我们的。”

    圆脸婆子脸上堆着笑,倒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只笑着道:“今年大姑娘免了我们一年的田租,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哪里还有什么不称心如意的,我们是被蒋家那恶霸给欺压惯了的,如今能过上这样的日子,真是千恩万谢了。”

    谢玉娇见这婆子敦厚老实,又不贪心,心里也可怜她们不容易。只是免田租这事情,也只能头一年这么做,不然这谢家上千户的佃农,可都要闹起来了。

    “今年先让你们休养生息,但是不能因为今年不交租子,就怠慢了田里的活计,我这边的虽然免了,可朝廷那里还是要的,这两天朝廷在打仗,说不准哪一天就要涨税前,所以还是多备着些才好呢!”

    那圆脸婆子听了这话,只一个劲点头,又道:“以前蒋家每次问我们收租子,就说是朝廷要收的,是前头边关的将士要没的吃了,所以才来收的,我们庄稼人又不懂这些,他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敢不交租子,后来还是听了陶管家说的,才知道朝廷压根就没涨租子,这钱都让蒋家给坑了去!”

    圆脸婆子说到这里,还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恨不得把蒋家人生吞活剥了。古代庄家人过日子不容易,蒋家这样做,当真是天理不容,最关键的是,他们这样盘剥百姓,一转眼又说自己不够交朝廷的税前,让谢家补这个窟窿。也就谢老爷看在大姑奶奶的面子上一再的容忍,若那时候就是谢玉娇当家,断然就不会姑息了蒋家。

    这里头正说着呢,外面大姑奶奶领了两个孩子过来,原来张妈妈听了方才这圆脸婆子的话,便想着既然是大姑奶奶的旧识,不如请了来见一面。果然,大姑奶奶在门口往里头看了一眼,便笑着迎了进去道:“这不是李家阿婆吗?”

    那李家婆子一扭头,瞧见大姑奶奶牵着两个孩子过来,脸上堆着笑道:“少奶奶,你可好呀!”李婆子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只急忙大嘴道:“我呸呸,还什么少奶奶呢,如今还是称呼一句大姑奶奶的好!”

    大姑奶奶只笑着,又拉着两个孩子道:“这是你们奶娘家的婆婆。”

    两个孩子听了,只都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婆婆,李婆子高兴的站起来,恨不得用手去摸摸她们的小脸颊,一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尴尬的笑着道:“早知道今儿有这个造化进府来,应该让我媳妇一起过来的,她整天在家里唠叨着想你们呢!”

    大姑奶奶便道:“孩子们也想她,只是如今不必以往,若是想了,好歹也能喊了她进府来坐坐,现在路又远,又不方便的。”

    谢玉娇瞧了一眼她两个表妹,大的宝珍已经七岁了,倒是有些知事了,小的宝珍只有三岁,按理说是应该请个奶娘专门带着的,如今大姑奶奶住在老姨奶奶那边,除了陪嫁出去跟回来的一个老妈子,不过就两个小丫鬟服侍着。老姨奶奶又不像是会带孩子的人,所以两个姑娘基本上就是大姑奶奶一个人带着,到底脱不开手。

    谢玉娇想了想,只开口问道:“这位李家阿婆,不知道你媳妇如今在家都做些什么?家里的孩子有人带吗?我一直寻思着要给宝珍和宝珠两个再找个奶娘,这做生不如做熟,若是你媳妇愿意的话,不如让她上我们家来,就是路远了一些,其他倒是还好,两吊钱一个月,你说如何?”

    李婆子闻言,一时只高兴的半天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日才开口道:“大姑娘说的可是真话?我那媳妇在家正闲着呢,两个孩子娃儿都大了,也不粘着她,家里也不缺她一个劳力,如今她也就是在家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呢!这要是能来府上,那可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大姑奶奶听了这话,一时也愣住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虽然她心里也高兴,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可当着李婆子的面儿,她也不不忍拒绝,只又多感激了谢玉娇几分。

    几个人在厅里又聊了好一阵子,谢玉娇瞧着天色不早了,这才吩咐了张妈妈,让她派一辆车,送了李婆子回蒋家村去。大姑奶奶见李婆子走了,这才开口道:“娇娇何必要破费呢,你俩个表妹都大了,也不吃奶了,还请什么奶娘呢!”

    谢玉娇只笑着道:“又不一定只有吃奶的孩子才需要奶娘的,只是帮着照顾孩子罢了,宝珍还小呢,小丫鬟有几个会带孩子的。等过一阵子,我也要好好为朝宗物色一个奶娘的,不能让沈姨娘也这么累的。”

    ☆、第0057章

    这日子过的飞快,一个年节一下子就过去了一小半,年后这几天是谢玉娇最清闲的日子,田里面没农活,城里的店铺她也不用着急管,倒是悠闲了几日。

    本来大伟画完了谢老爷的画像,是要离开的,可徐氏愣是不让他走,非要让他再画一副一模一样的,挂在家里头。不然的话那画像在祠堂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瞧见,徐氏实在是舍不得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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