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月沉声:“何事?”

    “我不会再问你宫里头的事情了。”为了避免被拍出去,段瑶先在外头声明了一回,而后才推开书房门。

    段白月:“……”

    “有两件事。”段瑶伸出手指,“说完我就走,第一件事,师父他又诈尸了。”

    段白月揉揉太阳穴。

    “但这回他没回王府,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段瑶道,“婶婶已经派人去找了,让我们也留意着些。”

    “第二件呢?”段白月问。

    “你让我盯的刘府这几日张灯结彩的,说是刘恭要过寿。”段瑶道,“杂七杂八的人着实太多,书房几乎刻刻都有人商谈,很难防备他要做什么。”

    “是当真只为了过寿?”段白月问。

    “说不准。”段瑶怨念,“他可真是个老狐狸,有时议事都在戏园子里,周围一圈人,外头咿咿呀呀的,什么都听不清。”

    “他若是没两把刷子,又如何敢觊觎皇位。”段白月笑笑,“当真什么都探听不到?”

    “……你又想做什么?”段瑶很警觉。

    “这城中有家歌坊名叫染月楼,管事叫顾云川。”段白月上下打量他。

    段瑶心想,千万莫说又是你相好。

    “刘恭有个儿子刘富德,是染月楼的常客。”段白月道,“你这模样,打扮一下倒是能见人。”

    段瑶闻言五雷轰顶:“你敢叫我去接客?”当心爹娘从地里出来埋你啊!

    “风雅之地,如何能是接客。”段白月摇头,“最多让你唱个曲儿,还能有银子赚。”听起来非但不亏,反而还很占便宜。

    段瑶很想把他哥的头按进五毒罐里。

    段白月道:“就这么决定了。”

    段瑶:“……”

    “还有事吗?”段白月问。

    “有。”段瑶索性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就算刘府心有不轨,也是冲着楚皇,与西南没有任何关系,你插得什么手?”

    段白月道:“因为我多管闲事。”

    段瑶觉得胸很闷,这种回答。

    “事成之后,有好处。”段白月利诱。

    “什么好处?”段瑶上钩。

    “我教你菩提心经。”段白月拍拍他的脑袋。

    段瑶悲愤:“我就知道师父一定偷偷传给了你!”

    不能这么偏心啊,每次诈尸回来,给你坟填土的人可都是我!

    “菩提心经?”江南小镇里,叶瑾一边晒草药一边道,“我不学。”

    “公子现在拒绝,将来怕是要后悔。”老者继续在一边苦口婆心,他自称名叫白来财,是从西南流落至此。自打在善堂养好伤之后,便经常往叶瑾的院子里头跑,更说自己有一本武林秘籍,好得很,人人都想要。

    “我对舞刀弄枪没兴趣。”叶瑾坐下喝茶。

    “男子不舞刀弄枪,将来如何保护心上人?”老者谆谆善诱。

    叶瑾也是没料到,自己居然救回了一个膏药。若换做平时的性子,早就抄起笤帚将人赶了出去。无奈这次对方是个白发苍苍的病弱老头,看上去少说也有七八十岁,动手未免太过不君子,只好听而不闻,在心里狂躁发飙。

    见他执意拒绝,老者手拿破书,唏嘘不已,泪流满面。

    “好吧好吧,我学。”见他这样,叶瑾又不忍心,于是道,“多谢。”

    老者顿时眉开眼笑,将那本《菩提心经》交于他手中,又从盘子里捏了块点心,笑呵呵地回了善堂。

    手中书册油腻破旧,还泛着一股酸臭味,叶瑾强忍住才没有丢,扯了张药方的纸垫着,翻开扫了眼第一页。此心经可令研习之人内力大增,唯有一弊,恐……

    “啪”一声合上破书,叶瑾再也不想翻开第二次。

    练个内力还有可能会泄精失阳,这是什么破烂功夫。

    不知道看一眼会不会有影响。

    早知如此,就该从南面带些袖子叶来洗澡去霉。

    暮色临近,运河两侧亮起星点火光。楚渊裹紧披风,坐在甲板上看着远处出神。

    “皇上。”沈千帆上前,“刚收到宫中密函,西南王此时正在王城,住在锦绣坊中。”

    楚渊点点头,看上去并没有多意外。

    “当真就如此放任?”沈千帆迟疑着问。

    “如何能是放任。”楚渊失笑,“若当真想放任,我也不会容他的人在宫中来去自如。”

    “但这次牵扯到刘府,事关重大。”沈千帆道,“稍有不慎,怕是会暴露意图惊动对方。”苦心布局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将其连根铲除,如此大事,当真要交给……西南王?

    “朕有分寸,将军不必担忧。”楚渊拍拍他的肩膀,“他若做不成,我们的人再出手,也不算晚。”

    第七章 染月楼 到底有没有探到消息

    江南阴雨连绵,这日好不容易见着天放晴,叶瑾刚把草药晒好,还没来得及歇息喝口茶,就见城中善堂管事正在往这边小跑,像是出了什么急事。

    “怎么了?”叶瑾站起来问。

    “叶神医,您可快去看看吧。”管事头疼又哭笑不得,“善堂中这阵正打得不可开交,拉都拉不开。”

    老人还会打架?叶瑾闻言先是莫名其妙,又细问了才知道,原来这几日白来财不知哪里不畅快,处处找别人的麻烦,还在饭堂里撒尿,其余老人气不过,于是便联合起来将他揍了一顿。

    ……

    叶瑾觉得很头疼。

    一炷香的工夫后,白来财坐在椅子上哭诉,满头包。

    叶瑾帮他处理好伤口,看着门外一脸为难的掌事,发自内心叹了口气:“罢了,以后便随我住在一起吧。”

    白来财顿时眉开眼笑。

    掌事如释重负,赶忙派了几个年轻后生来,帮着叶瑾将他那间客房清扫干净,又加了新被褥。

    由于方才起了阵风又落了雨,先前放在院中晾晒的草药已经湿了大半,吹得到处都是。叶瑾草草扫了下院子,也没吃晚饭,便回屋歇下。白来财倒是很有食欲,不仅自己煮了面,还炒了一大碗腊肉吃。

    第二天一早叶瑾起来之时,桌上放满了刚采来的新鲜草药,甚至还有那从生在悬崖上的红花。

    白来财捏着几个包子,一边走一边晃进来。

    “这是哪里来的?”叶瑾问。

    白来财一脸茫然:“啊?”

    ……

    叶瑾与他对视片刻,然后拿过簸箕,把草药丢了进去。

    白来财:“……”

    叶瑾转身回了卧房。

    白来财摸摸下巴,看着斯文白净,气性还挺大。

    知道这个老头或许来路不简单,但叶瑾自问在江湖没结过怨,也不会有人来向自己寻仇,便也懒得多问其它,只是每日依旧采药晒草。白来财蹲在旁边看稀奇,随口道:“今日我去街上逛,听人说皇上怕是来要。”

    叶瑾手下一顿:“来就来吧,难不成你还要去跪迎?”

    白来财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嗑。

    叶瑾继续拿着小筛子分拣药草,像是没把这个话题放在心上。

    楚渊十八岁登基,就算有沈家在背后支持,在刘府一脉的人看来,也无非是个羽翼未丰的小娃娃,拉拢了个大一些的江湖门派而已,自然不会多将他放在眼中。刘恭更是在宫内安插了不少眼线,就连今日御膳房做了什么菜式,都会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回刘府。但对于这次突如其来的南巡,却连一丝风声都没有事先获悉。

    “父亲对此怎么看?”刘富德小心翼翼试探。

    “什么怎么看?”刘恭依旧闭着眼睛,手中把玩一枚文玩核桃。

    刘富德意有所指道:“宫里头,现在可是空着的。”

    “做人不能冒失冲动。”刘恭道,“刘府权势滔天,你做什么事都要多加几分考虑。”

    “儿子自然知道,但这滔天权势,只怕也挺不了几年。”刘富德道,“连父亲大人自己也在说,如今金銮殿中坐着的那位,行事作风可不比先皇。若是父亲再不做些事情,只怕先前哥哥的下场,就是将来刘府的下场。”

    “那你想做什么?”刘恭反问。

    刘富德犹豫着不敢说。

    刘恭摇摇头,重新闭上眼睛:“出去吧。”

    刘富德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而后便起身出了门。心情不忿,索性出府去找乐子。轿夫知道他近来喜好听曲,因此问也没问一声,径直便抬到了染月楼。

    段瑶:“……”

    还真敢来。

    “这副模样,谁敢点你。”段白月坐在八仙椅上喝茶。

    段瑶咬牙:“不然你自己来干。”人高马大,想必人人抢着要。

    段白月提醒:“菩提心经。”

    “哼!”段瑶冷哼一声,拎着裙摆出了客房。

    刘富德正在往楼梯上走。

    段瑶抽出手巾笑靥如花。

    “走走走。”随从满脸嫌弃丢给他一锭碎银,“干瘪成这样也敢出来,莫打扰我家少爷的兴致。”

    段白月在屋内扶着墙笑。

    段瑶瞪大眼睛。

    “小红啊……”刘富德迫不及待,推开一间门去找老相好。

    段瑶一脚踹开门,坐在椅子上暴躁:“我能将他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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