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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见她的第一句时,是紧着眉不敢相信般,微微低着头,动了动手指,喃喃的有些低语。

    只她没听见。

    听见第二句时,他的面色终是好似有些变化,又是那副神情般,这次倒是说出了声。他说,“什么?”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缓缓的向她走着,停在她半米处,只看得她呆站在原地默声,他好似有些紧张般,又问了一遍。“什么住院费?”

    “医生说。”她颤抖的抿了抿唇,“你已经两个月没交住院费,奶奶,奶。。奶,所以她才走的。”

    她低着头,不愿正眼看他,只捏着衣角的手不停的抖颤,那是克制。

    他沉默着,这短暂的沉默只让何云压抑,压抑得眼睫停滞,只看着自己的手背发神。

    发神中,有一个漩涡。

    她站起身来,昂着头,紧紧的扯着他的领带,拉得他皱着眉弯了腰,她便用尽全身力气般,怒吼,嘶哑的,朝他发泄自己的愤怒。

    “你用自杀去威胁我忘掉那段恶心事儿,我努力的去忘!可是这一次!就算你割四条,五条上百条的口子,我都不会忘掉我奶奶的死,是跟你有关!我告诉你!我,忘!不!掉!”

    再是一把将他推到地上,含着泪,质问他,“你到底在隐瞒我些什么!”

    直到一个手机屏幕伸到她的脸下,这才打破她幻想的漩涡。

    那是一个转账记录,是她奶奶的账户。

    她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他不解的神色,一面听着他徐徐说着。“那两个月我转了,只是,我也不明白,奶奶怎么。。。”

    她一下哽住,忽的又落泪了。

    温醉清忙搂着她坐在沙发上,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又是柔着声哄她。“奶奶老了你也要打个电话通知我啊,你一个孕妇一个人去不怕的么。害得我担心那么久。差点就报警了。”

    “你太忙了。”像是赌气般,何云如害羞的稚童样,双手捂着眼,掩住自己失态的面孔。

    因为她知道,那七天,她也多么希望他能陪着她,度过那漫长的黑夜。

    他听着,叹了一口气,轻轻拉下她的双手,温热的唇吻干她的泪痕,如拂羽,揉着她紧绷的心。

    他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又落了两滴。被疼爱的眼泪。

    安抚了好一阵,温醉清抱着她进了浴室,为她放上了热水,又轻轻的清洗着她的身子,摸着那显怀的肚子,几近亲软的,满脸期待的怀着希冀般,一秒便恢复了原样。

    那个午间,她缩在被窝里,被褥盖过她的鼻子,露着两个滴溜的眼,侧着身子看向凝望着她的温醉清,被他揉着头唤她好好睡觉,他该去上班了。

    她便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一时有着难言的挽留,她张了张嘴,没发声,只因这次他说,他会早点回来。

    关门前,他说,“等我回来,一切都结束了。”

    那时,她欢喜的以为,结束的是,他晚归的生活,伴随着的,是迟来的解释。

    半个小时后,她收到了一份快递。李婆递给了她。

    没有署名,只有收件人上写着一栏“何云”。连地址都成了无。

    她蹲在床边,将它放在了床上。

    扯开那个简易粘合的黑色塑料膜,里面露着个黑色的,普通的纸盒子,不大不小。

    她缓缓的打开。

    是一叠整齐的照片,叠放得平平整整,只不过全是白色的背面。

    她疑惑着脸,拿起了第一张,在阳光的照射下,轻轻的翻了个面。

    像是俯照般,白色的大床上,被子凌乱的堆在一侧,男人赤裸的身影,露着赤裸的肌肤,压在一个女人身上,那个女人,有点熟悉。

    她一时没想出来。

    这谁的恶作剧?她皱着眉,下意识的翻起了第二张。

    同样的,上男下女的姿势,她只看着男人有些好看的后脑,和健美的腰身,皮肤白得像是暖玉。女人的叉着双腿撑在床上,像是故意看着镜头般,在男人的后脑侧,露出一张情迷意乱的俏脸,只让她越看越熟悉。

    之后的那十几张,都是差不多的场景,只那女人上扬的嘴角像是挑衅样,越来越大,如盯着她般,她的后背忽的发起一阵冷汗。

    她好似想起了。

    这张脸。

    这张。

    夏甜!那个在月色碰见的,精致的女孩子。她曾吃醋的问过,他说她叫夏甜。

    她霎时涌出一分惶恐和不安,翻着照片的手便有些颤抖的急速,一张又一张的,都是那女人莫名讨厌的笑容,和男人黑色的脑袋。

    直到盒子底部,只有一张,白色背面的照片。

    最后一张。

    她小心的如珍宝般拿起,却徨惶的不敢翻面,只透着阳光,隐约量着那两个人变了姿势,像是女人窝在男人怀里般,女人枕在他的手臂。

    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缓缓的转动着。

    一点一点的。

    像是证实内心般,她的喉咙无措的开始吞咽,稍显痛苦的皱着眉,仔仔细细,一分一厘的,都不愿放过一个像素,只念着那男人的脸,是否与自己印象中的,能勾兑上。

    头发,眼睛,鼻子,嘴唇,脸颊。

    还有眉心的那颗点痣。

    她第一眼,便落入尘埃的,那颗痣。

    温醉清闭着眼,一脸事后疲惫的样子,在白色被子的掩盖下,外露的肩膀上暧昧的红色痕迹,那只手臂,跨过夏甜的脸,瘫在枕上,另一只,被她枕在头下。

    她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扔掉照片的那刻,她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

    可一抬眼,那些男女上下压着的照片,全都零散的乱在被上,她皱着眉像碰见恶鬼般,踉跄着起身,扶在墙面,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脏。

    真脏。

    她似笑非笑的,又像哭出声般,湿了眼眶。用着左手像个疯子般,搓着拿过照片的右手,不停的,揉捏。

    上次的吻。他用割腕逼她忘记。那这次呢,割喉么?那她还会软得下心选择原谅和停留么。

    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他或许是爱自己的,可他管不住自己,他只爱他自己。一次次的包容放低着她的底线,纵容他的犯错。

    他便一次一次的得寸进尺。

    “等我回来,一切都结束了。”他说的这话。

    或许之前的温柔,是幕逢场作戏的假象,为的是放软她的心防,为的,是亲自送来这幕时,还念着他的好,目的是什么。

    她不想再想了。

    她会把他想得,越来越坏的。

    可他和别的女人。

    她终于哭出声来,用力的,似乎是割裂她心子的那块肉般,像是敲碎她最有支撑力的骨头般,像是失了她的底气般。

    双腿无力的瘫在地上。

    “所以,他想用余生来道一辈子的歉。”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就是个。

    彻头彻尾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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