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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该怎样…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落桥撒落的烟蒂,绝望成鲜血的日落,破败街巷上空的残月,我给你一捧,窝在角落望着窗外孤月的悲哀。

    若是爱你爱的少些,或许我的话,便多些了。

    他从医院苏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夏甜,她问他要不要吃个苹果,喝点水。

    他有些呆滞的,缓缓抬了眼,摇了摇头。

    他开始望着夜发呆,躺在病床上,一晚上睁着眼,便看着窗外,树,叶,人,月,黑,都收进他的眸里,只他没看见他想看见的人。

    原来这是失眠。是闭上眼,再睁开,闭上,再睁开,最后无奈到放弃的烦躁事儿,眼睛里便充满了血丝,像是个恶魔般。

    在他第无数次问起,今天是多少号时,夏甜皱着眉,为他找了个心理医生。

    他没有配合,只说自己没病,大吼着,双手猛烈的拍着床板,这疯了的样,吓得夏甜作了罢。

    他出院了,回了家,没有半点问起何云的去来。

    他怕,他会亲手,撕开那条已经露出一大片黑色的裂痕,露出血淋淋的他和她。

    深夜,他总会无缘无故的落泪,摸着右手的疤,会用着尖尖的指甲,扣着,用力的,直至扣出血,他才有些哽咽的睡着了。

    他不敢再抱着身边的人,他觉得自己身上太冷了,会冷坏她和孩子。

    十一月底,李婆打电话来,说何云接了个电话出门了,她以为是去逛街,结果到了晚上还没回来,这才打电话来。

    他坐在办公室里,揉着眼睛,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双手撑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不知所措的闭了眼。

    忍不住…所以要走了么…他想。又开始滴眼泪,落在桌上,他无比厌弃自己不争气的泪腺,他狠狠的搓着眼睛,直至搓红了,疼痛蔓延,他停手了。

    毫无头绪。

    她带着孩子要去哪呢,总该不是他知道的城市,她不会这样轻易让他找到。

    那会是哪呢…

    找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警察找人都要耗上一月甚至半年,更何况是他,什么都没有的人。

    走投无路之际,他求了夏甜,跪在地上,求她找到何云。

    “她还怀着孩子,一个孕妇没有人照顾怎么活,外面那么危险。夏甜,你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做到。”

    他就如蛆虫,卑微的话,从他平淡的脸上说出。

    夏甜气得笑了,无视他的话般,对他说,“温郎,我爸已经快来了,我只负责履行合约上的内容,没时间给你耗,过几天便带你见那个人,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弄你的方案。”

    他一下便站起来,转身便走了,没说一句废话。

    他准备报案,可立案要失踪超过48小时,再加上被警察问起她是他什么人时,他却提供不了关系证明文件,报案,失败了。

    他准备自己去找,背个行囊,可或许她是回去看奶奶了,只是没跟他说一声,他的想法才蹦出来,便准备出发去Z市。

    只夏甜拦住了他的行程,她说,“过几天便是见那个人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你准备放弃么?”

    他奋力挣脱那些拦截他的人,可还是被三三两两的押着坐上了车,去了夏甜的住处。

    她说,“温郎,都快到最后了,都不准备陪陪我么?我一心挂在你身上,你就一点都不感动么?”

    她将他困在房里,直到那天来临,她看着手机上,何云回家的消息,她放他回去,可并未说出何云的归来,只说,“下午一点。天晟酒店。选择一个女人,还是选择前途,这一天,给你选择。”

    她笑得嘲讽极了。只他没想到深层的想法。

    从来便没有选择,只因他的选择,从一开始,都是她。

    可出门的那刻,她却让他上她车。

    夏甜直将他送回了丽都花苑,这才告诉他,她派人发现机场附近有她的身影,估计已经打车途中了,让他等着,还嘱咐他下午的约定。

    只因,她想到了个更妙的招。一个自己的观赏成了别人眼中的刺的招,有趣极了。

    谁都别想得到,呐。她对着圆镜,涂上更深一层朱色的口红。

    他等到了她,带着这几天的不安,口气便顺着心脱口而出,有些怨愤的,生怕她真的走了,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也不给李婆留个话,让他挠心抓脑的烦躁。

    她说,奶奶死了。又问他,奶奶的住院费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他知道自己的经济前些日子是困难着,但…因为夏甜,所以他自己挣的钱都转到了林奶奶的账户里,一分不差,也没人打电话说,拖欠的事儿。

    个中缘由,只有林奶奶知道…

    所以他把转账记录,给她瞧了,她一时哭得让他心疼。

    他知道,林奶奶,或许是她在世上的唯一一个亲人了。他只能抱住她,哄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你那么伤心的日子里,我没能陪你。

    何云回来了,他的希望又回来了。他安抚着她,揉着她的头,准备赴约,签下第一笔,属于他人生的第一次转机。

    所以他说,等我回来,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一切,包括他的希望,便通通没了。

    那场酒宴,前戏总是些客套恭维的话,夏甜作为中间人,也坐在酒宴中,三个人谈天说地,乐在其中般。

    一个陌生电话打来,他缓缓接起,问着。

    她说,温醉清,我要走了。

    不温不淡的,像是释怀,又像是挽留般,他听出来了,是何云的声音。

    只他没听懂。

    不是才回来么,不是才睡在床上等他回来么,可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他说,什么?

    话没有说全,夏甜便疑惑的唤了他一声,一个男声,随之怒骂着,说他配不上何云,说要带她出国。

    他反射性的一问,顾鹿深?男人说是的。

    夏甜便一把夺过,把他手机给挂了,一面轻声埋怨他说,“正在谈合作呢,你这样,那人都不高兴了。”

    他有些恍惚的被她塞进一杯酒,垂着眸子,敬着主位上那人。

    温醉清,我要走了…我要走了…出国…顾鹿深…

    不对劲,怎样想都不对劲…

    何云准备跟…顾鹿深,出国…为什么?!

    一根弦,从中间猛然断开,冻冰破流般的醒悟,从他的尾端直伸指尖。

    他匆忙的站起身来,放下了酒杯,急匆匆的便往门外走,慌张又凌乱的步伐。

    夏甜一时便拉住他,气急败坏的呵斥他,“你在干什么?!”

    他用了劲甩开她的手,直将她摔在地上,一面喃喃的说着,“我要去找她。”,一面打开了门。

    “行,温醉清。”夏甜恶狠狠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嗤笑一声,陷入黑影里的面孔,犹如梦魇。

    她说,你什么都得不到。

    他一时便回了家,直冲卧房,空空如也,他怒吼着问着刚醒的李婆,李婆也懵了般直摇着头。

    他开始打顾鹿深的电话,一遍一遍的听着里面已关机的人工提示,咬着牙控制自己想摔手机的冲动,只因那时顾鹿深因为登机,已经关机了,顺便将他拉入了黑名单。

    这时,他才后悔为什么要收去何云的手机。

    他开始怀疑何云不过是再一次回了家,她在等他找他罢了,他便跑去春望镇,却看着落锁的房门发呆。

    这一次,他等了她不止七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是知道顾鹿深是她的主治医师时,他才终于无可奈何的承认,她跟顾鹿深出了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他也,再没有任何能力,能让她回来。

    可为什么呢?他又抓着心问自己,为什么…明明答应了忘掉,明明临走前还笑着,送他出门。

    难道都是假象么,或许那段日子里,她找到了新的陪伴,新的慰藉,都是他给不了的,所以,他才能被忽略啊。

    他也想早点回家,他也想陪她好好过着,他也想…他发疯了想!可为什么,偏偏对他,就那样的残忍呢。

    他艰难的种着一朵花,捧在掌心的花,就这样被别人摘了去,留下他一个人,流着泪,只能虚握着双手,说两句不甘和怨恨。

    没了,一切都没了。

    那他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只为了在人生薄上,填上两字“笑话”?

    呵。

    温醉清,我要走了。

    这句话,自此成为了他的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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