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都是你!”祁宣爸爸瞪了眼自家老婆,“知道那臭小子跟皮猴似的,还让他去打什么酱油!我……”

    话音未落,他背上就挨了老婆一下,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了……不对,他这是让老婆!

    祁宣妈妈看着自家丈夫憋气的脸,心里顺畅了些许,而且打他手也没打茶几那么疼。

    祁宣奶奶迈着老步在门口来来回回地打着晃悠,实在没忍住走到墙边操起一把伞:“我出去看看!”万一那倒霉孩子真在下雨天往回跑呢?本来就不聪明,劈地更傻了可怎么办!

    “妈!”祁宣妈妈也顾不上揍自家丈夫了,连忙走上去拦住,“您别急,那小子就算醒过神,也应该会等到雨停了才回来。”不拦不行啊,婆婆老胳膊老腿的,这大下雨天出去万一不小心滑倒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才好!

    祁宣奶奶眉头不展地说道:“小宣从小就一根筋,我记得他小时候有一次放学在学校玩忘记时间,听到打雷才想起要回家,匆匆忙忙就往家跑,结果路上还摔了一跤。”

    祁宣妈妈心中想“可不是吗?否则我怎么会这么担心!”,口中却说:“您也知道那是小时候嘛,他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这样了。”

    “我记得他还有一次下雨天回家,在路边发现一窝小狗,居然在那里给狗打伞打到忘记回家!”

    “……那也不会总在路边遇到狗啊。”

    “万一遇到了呢?”

    “那他现在至少也不会再在路边蹲着打伞了,肯定会把狗带回来啊!”

    婆媳俩正各自开着脑洞,就听到祁宣爸爸瓮声瓮气地说:“家里可没地方养狗。”

    “你闭嘴!”x2。

    祁宣爸爸被自家老妈和老婆的二连击给打了个发懵,干瞪着眼不敢再说什么,免得被这两头“愤怒的暴龙”给撕成碎片。

    就在此时,手持着一把破伞的祁宣踏进了家门,他远远地看着自家奶奶和老婆,就挥舞起手上的伞:“奶奶!妈!我回来了!”

    等在家里的三人同时舒了口气。

    “总算是回来了。”

    “他怎么还是下雨天往家跑?”

    “至少没带狗……额,带了个人?”

    ……

    三人顿时傻了眼,眼睁睁地看着祁宣拖着一姑娘撒丫子往家里狂奔,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判断这到底是“死性不改”呢,还是“质的飞跃”。

    等两人进了屋,他们才发现儿子带回来的姑娘居然是阮婉。

    祁家一家人都对她印象不错,眼下看着她形容狼狈,连忙围了上去,嘘寒问暖。又用眼睛瞪瞬间沦为“捡回来的孩子”的祁宣,意思很明显——你把人家姑娘怎么了?!

    祁宣差点没吐血,他敢把这姑娘怎么样啊!不要命了是怎么的?

    不过这种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用嘴型回答说——她和她外婆吵架了!

    三人秒懂,于是也不再问些什么。紧接着,祁宣奶奶招呼着阮婉去换衣服,祁宣妈妈没好气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往儿子身上一甩:“擦干净!……不对,滚去给我换身衣服!”她本来是想让儿子去洗澡的,后来一想应该先让阮家小姑娘洗,于是祁宣的待遇就被“降等”了。

    祁宣嘿嘿一笑,很是干脆地脱掉了身上的t恤和短裤甩给老妈,而后在“你个臭小子!”的骂声中提着毛巾跑回自己房间,很快就穿了干衣服出来。他头发不长,略擦下就不再滴水了,不过还是把毛巾顶在脑袋上……嗯,这造型有点帅!跟休息中的拳击选手似的!

    走到客厅时,祁宣妈刚好端了杯姜茶过来,祁宣接过就喝,一个没留神,脑袋就被自家老妈接管了。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脖子都差点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刚才特意擦出的帅帅发型那也必须不存在了……他苦着脸扒拉了下乱糟糟的鸡窝头,就看到自家老妈把毛巾往自家老爸手里一塞,坐到自己对面问道:“怎么回事?”

    祁宣于是把刚才的情况稍微说了下,总而言之他自己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祁宣妈想了下,觉得这事情必须得打电话跟阮婉外婆说一声,免得她老人家担心。说来也巧,刚才还打得厉害的雷,现在居然声音渐小,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停息了。她看着自家正抓着个苹果啃的儿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你酱油呢?”

    祁宣呆住:“啊!”

    之前为了抓住阮婉,他好像随手把什么东西给丢了。现在一想……

    “我的酱油!”他跳起身,就要往外冲,却被自家老爸一把抓住,然后就挨了一顿暴揍。

    他抱着脑袋在家里来回鼠窜的时候,流了一地黑水的酱油瓶也正躺在雨中默默哭泣——主人,我为你家辛辛苦苦工作二十年,你就这样无情地抛弃了我!qaq这边厢祁宣妈妈总算找了个雷声小的空档给阮婉家打了个电话,那边厢阮婉也在祁宣奶奶的张罗下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老人家对她很好,里面的衣服拿了干净的给她,至于外面的衣服……阮婉低头扯了扯裙摆,第一次知道祁宣奶奶当年居然在城里读过书——这位老人家给她穿的是她当年的“校服”。

    那个时候的男学生爱穿蓝色长袍或者改良中山装,女学生则爱蓝色长袍或者蓝袄黑裙,袄只过腰,裙到脚踝。阮婉如今的身高大概一米六,和祁宣奶奶年轻时差不多,所以衣服居然挺合身。

    祁宣奶奶笑眯着眼绕着阮婉转了几圈,一脸满意地点头:“漂亮!合适!”

    阮婉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再一次低声道谢。

    结果祁宣奶奶不知怎么的居然冒出一句:“我年轻的时候其实挺讨厌你家外婆的。”

    阮婉:“……”这是什么情况?

    ——————

    祁宣奶奶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镜子中的阮婉,说道:“你外婆年轻时就和你现在一样漂亮,水灵水灵的,附近的年轻人没几个不喜欢私下里讨论她的。我那时候觉得你外婆就是个狐狸精,烟视媚行!”

    阮婉牙一疼,膝盖有点疼,同时又不得不承认祁宣奶奶还真的是读过书的人呐,“烟视媚行”这个词和“狐狸精”搭配还真的是没啥问题……

    “后来,你外公去世了。”祁宣奶奶叹了口气,轻声说,“你外公家里人说你外婆克夫,她也硬气,收拾着东西从省里回到了镇上。你外婆的父母心疼她这么年轻就丧夫,张罗着想让她再嫁,她死也不愿意。”

    阮婉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她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她突然就想起外婆脖子一侧的淡淡伤疤,情不自禁就想,这难道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外婆够行。”祁宣奶奶摇头说道,“那年头时局乱,什么事都能发生。你外婆回家没几年,她父母就生意败落又相继去世了,她散去家里的其他人,一个人辛苦拉扯着你妈妈。”

    “……”

    “媒婆接二连三地上门,都是帮人向她提亲的。这也难怪,她一个年轻女人,长得漂亮,又有点薄家产,谁不喜欢?”

    ……

    阮婉安静地听着祁宣奶奶的叙述,完全可以想象到,外婆当年的生活有多艰难。一个漂亮有金、又没有家人庇佑的年轻女人,简直就像是拿着金子从闹市中经过的孩子。可即便如此,当时甚至未满十八岁的外婆也坚强地熬过来了。倒不是说丈夫死后不嫁人是多么光荣的事,事实上,阮婉从来都觉得外婆并不是因为改嫁的事生妈妈的气。外婆只是……无法赞同妈妈的一些做法吧——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孩子,一次都没有。

    “你外婆活得真不容易。”祁宣奶奶又叹了口气,“你妈妈已经伤了她的心,孩子,你可不能再伤一次啊。”她知道阮婉家的事不该由她来多嘴多舌,可她就是忍不住唠叨。

    “……嗯,我知道。”

    阮婉是真的后悔了。

    哪怕自己当时再失态,也不该在雷雨天跑出家门,外婆得多担心啊。万一她也跑出来找她,摔了怎么办?外面雨那么大,根本没人会发现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恨不得立即跑出去找人。

    好在祁宣妈妈很快来说了个好消息,外婆在家,还接到了她打过去的电话,知道阮婉正在这边,还给他们家致歉,因为自家孩子给他们添了麻烦。

    阮婉听完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刚刚挂断电话的外婆也是松了口气。

    “怎么样?”站在一旁的素芳华紧张地问道。

    “没事。”外婆没好气地回答说,“总算还不傻,知道往别人家跑,没戳在路边傻淋雨。”

    “我去接她!”素芳华匆匆忙忙地就往门口走。

    “我也去!”原本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的乔心愿也跳了起来。

    沈子煜也跟着站了起来。

    “都给我回来!”外婆喝道,“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素芳华手足无措地看着外婆,表情有些委屈:“我这不是担心小婉……”

    “你真担心她,就——”外婆发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凌厉,深吸了口气,让它缓和了些许,“刚才就不该突然说那话。”

    “……”素芳华虽说已经是个母亲,但在自己的亲生母亲面前,还是时不时会流露出怯态,“我以为小婉会高兴。”

    她是真的以为小婉会高兴。

    还记得小婉刚上初一那会儿,就打电话跟她说“妈妈,我什么时候能和你住一起呀”,她当时听着可心酸了。可向来爱抓她把柄的婆婆还在,她不敢轻易带小婉回去。偶尔回来看看妈妈也总不给她好脸色看,她也不敢住太久,否则婆婆又有话说了。

    她其实也想和小婉一起住,自己的孩子哪有不想的,只是那时候条件不允许。现在条件总算允许了,经纬对这件事很支持,老爷子和乔毅也没什么意见。她等着时间到了暑假,特地赶来告诉小婉这个好消息,谁知道……

    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想到小婉这堪称激烈的反应,她不免有些伤心——这孩子是不想跟她走啊。

    素芳华原本就觉得这几年小婉对自己越来越冷淡,开始还觉得她是青春期到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眼下看来,真的是和她生疏了。

    外婆看着自己的女儿,觉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这性格……好吧,用小婉前几天随口提到的那个词说就是——傻白甜!

    从小就傻白甜,结了婚还是傻白甜,到现在依旧傻白甜!

    相较而言,过去还有点像芳华的小婉,没有继续长成她妈这样可真是太好了,否则她这辈子就别想安宁了。

    “妈,你看……”

    外婆一扶额:“总之这事你别再管了!”越插手越乱!

    “……哦。”听外婆这么一说,素芳华哪怕有点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应下。

    此时的外婆,一言一行之间赫然展露出“食物链顶端”的气息,身为成人的素芳华尚不敢轻易捋虎须,其他两只小鱼小虾米显然就更加没有这个胆子了。

    外婆教女后没多久,就看到自家那让人提心吊胆牵肠挂肚的小外孙女撑着把伞从外面进来了。别说,一眼看去还真有点惊艳感。此时此刻,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雨已经提着厚重的乌云裙准备离去,裙摆甩动间,落下点点雨滴。身形纤细的少女穿着一身蓝袄黑裙,撑着一把油纸伞踏进门来,远远看去,就如同诗中那宛若丁香一般带着点点忧郁的“雨巷姑娘”。

    所有人都怔住了。

    嗯,除了外婆。她一眼看去,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熊孩子!她老人家在家里担心个死去活来,她居然还换了个学生服撑着把油纸伞玩什么雨巷深深,简直想neng死她!

    于是刚才还“仙气飘飘”的阮婉才一进门,就被自家外婆揪住了耳朵。

    被抓住了弱点的雨巷姑娘瞬间泪崩:“痛痛痛——外婆,痛啊!”

    “痛?”外婆【隐形】狰狞地【隐形】微笑了一下,“哪痛?来,我给你看下。”

    “耳朵!”qaq

    “耳朵?”外婆受伤又一用力,“我怎么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呀?”

    阮婉的悲桑简直逆流成河,“我的耳朵要掉了……”

    “没事。”外·boss·婆不动如山地回答说,“家里有胶水,掉了我给你黏上。”

    阮婉:“……”女王大人请饶命!

    嗯,祁宣眼中等级高达99的boss阮在真正的大boss面前,也就是个战五渣!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阮婉就这样被自家外婆给提留走了。

    素芳华无意识按住胸口,心想自己小时候妈妈脾气可没这样火爆啊,她想象了下自己被揪着耳朵拖走的模样,没忍住就打了个寒噤,然后就听到小女儿咽了口唾沫低声问——

    “妈……外婆她会打人啊?”妈妈小时候好可怜啊。tat素芳华很想说“并不会”,然而突然就没有什么底气。

    至于传说中的“恶少”沈子煜,嗯,那也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外婆并不知道自己给某些年轻人留下了心理阴影,只如一道妖风般把外孙女卷回了自己房间,然后一甩手。可怜的阮婉,差点没原地转个几圈,她一把捂住耳朵,只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大小耳”,未来估计真的要去韩国走一圈了……她正怨念,就见外婆从柜子上拿起一根鸡毛掸子,先在手中掌心打了几下试了试力度,才举起来指着她:“说,你还跑不跑了?”

    阮婉腿一软,差点没给自家外婆给跪了,回答地那叫一个利索:“不跑了!”

    外婆对这个回答似乎十分满意,和蔼地点了点头:“你过来。”

    “……你先放下鸡毛掸子。”曾经也是一个心机girl的阮婉表示自己不会轻易上当受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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