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玄关,末菲立刻瞬间移动到公寓附近的街道。
    当一个人能够瞬间移动到地表任何一个地方,走路早已不具备前进的功用。她漫无目的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思考着现在要去哪?
    她先是看着左手腕上的手鍊,随之仰起头,望向闃黑静謐的夜空。她忽然想起第一次戴上这条手鍊的那天,也是在如此黯然无光的夜空之下。
    只是当时她的周围,有无数温暖而明亮的烛火。
    她坐在餐桌前,眼前餐盘上的牛排煎得恰到好处,尝起来软嫩多汁;红酒虽然是特价品,但倒进透亮的高脚杯里,看起来也算高级。
    看着周围精心准备的一切,她忍不住笑问面前的男人:「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
    「喜欢吗?」吴逸辰在她面前坐下,烛光映照着他脸庞的线条更加柔和。
    「当然喜欢,难得你会这么浪漫。」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开心地享用着眼下的美食。
    下一秒,吴逸辰随即拿出了一个长方形丝绒盒子。
    「这甚么……」末菲愣了一愣,叉子上的那块牛肉迟迟没入口。
    「生日礼物。」他微微一笑,同时掀开盒盖。
    盒子里躺着一条条款式别緻的手鍊,纯银的鍊身雕刻着精细的花纹,中央的坠饰镶着一枚紫水晶,水晶的光泽深沉而透亮,在烛火照耀下,好不美丽。
    「我不是说过不要送我这种东西?」末菲露出一丝慍怒。
    「这是在一家当舖买的,那天经过外面的展示柜,一看见这条手鍊时,立刻就想起了你,觉得这条手鍊一定很适合你。」吴逸辰放下手里的盒子,牵起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不希望我花钱,但今天是你的二十岁生日,这条手鍊不只是生日礼物,也是你的成年礼物。既然是成年礼物,我希望能和以往不一样。」
    面对他温柔而诚恳的眼神,末菲终是没辙地叹了一口气,「帮我戴上吧。」她朝他伸出手,手心朝上,「但若是我觉得太松或太紧,就给我退回去。」
    闻言,吴逸辰浅浅笑了,听话地从盒子里取出那条手鍊。
    夜风拂来,烛光摇曳,他低下头,将鍊身绕过她纤细的手腕,专注地为她戴上鍊扣。
    时间彷彿在这一刻被拉长,她静静看着他为自己戴上手鍊,感受着冰冷的银鍊触碰肌肤,心底油然升起一阵暖意。
    二十岁,对摺一半正好是十岁,他们相识的那一年。
    十年前的他是个会跟她斗嘴、争辩,甚至还在全班面前跟她大打一架的小鬼。谁得想到,十年后的他们会坐在漫天星辰下,享受这样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十年,究竟要度过多少风风雨雨,才能换得这么一个刚好的整数?
    「好了。」他低道,手拙的他试了几次才成功扣上,意外有种成就感。
    她收回手,端详着手腕上的银鍊,宛如戴着无价之宝,眼里映出的是说不出的感动。
    最初,她小心翼翼将手鍊收藏在盒子里,就怕戴在身上会不小心弄丢。
    但吴逸辰说买来就是要她戴的,不然就失去送礼的意义,才开始随身佩戴。
    那段时间,她在一间婚礼布置公司打工,经营者是一对年轻夫妻,老闆虽然为人苛刻,但老闆娘和同事待她亲切,她很喜欢这份工作。
    一日,婚礼活动结束后,她如往常进行撤场的工作,不小心撞到了桌上的玻璃花盆。
    花盆虽然没有碎裂,但底部的边缘却有明显的裂痕。
    她抱着有了裂痕的玻璃花瓶,向旁边正在整理工具的老闆认错。
    老闆先是端起来看了裂痕一眼,随后冷冷道:「不能用了。」最后直接将玻璃花盆往桌面狠狠砸碎。
    这一瞬,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也被重重敲了一击,一片空白。
    清脆的碎裂声回盪整个会场,玻璃碎片四处飞散,她站在老闆面前,几片玻璃碎片险些飞溅到她身上。
    周围的同事纷纷跑过来问她没有受伤,老闆娘也看见了,走过来唸了老闆几句。
    她表面虽然装作不在意,但事后却越想越委屈。她明明道歉了,也愿意赔钱,或者扣她的薪水,但老闆却仍是当眾砸碎了玻璃花盆,一点顏面也不留。
    她想找人倾诉,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吴逸辰。
    回家后,她传了讯息给他,然后趴在电脑桌前等待他回覆。
    浓浓的睡意袭来,她望着手腕上的银製手鍊,不自觉将目光放远,望着只有几坪大的套房,忽然想起了桃园老家。
    换作以前,两人就住隔壁,有事直接到对方家就好,但如今却分隔两地,要见上一面都难。
    她想回家,这样只要一开门就能见到他了,完全不必依赖冷冰冰的电脑萤幕和通讯软体。
    想着想着,就在睏得忍不住闭上眼睛时,她的身体忽然重重跌向了坚硬的地板。
    但不是从桌面跌落,而是桌子凭空消失了,她的上半身重重摔入地板,手肘的疼痛立刻让她惊醒!
    但还没回搞清楚怎么回事,房间的门忽然就被推开了。
    末菲撑起身体,一抬头就见吴逸辰赤裸着上半身走进房间。他的头发半乾,肩上还掛着毛巾,全身散发着热气,无疑是刚洗完澡回房。
    看见末菲忽然出现在自己房间,吴逸辰也愣住了。
    一阵漫长的静默瀰漫。
    两人对看了彼此许久,都以为是自己太想念对方,才出现了幻觉。
    「你怎么会在这?」先反应过来的是吴逸辰,想着刚刚自己在洗澡,应该是爷爷奶奶帮她开门的。
    「……这里是你房间?」末菲一脸尷尬地看着四周,答案非常明显。
    吴逸辰反倒笑了,顺势将她从地板上拉起来,「你要回来也不先说一声,我去车站接你。」
    她顺着他的力量起身,却仍是一脸呆滞,目光再次落向四周,「我刚刚明明还在自己房间的,怎么会……」
    「怎么?」吴逸辰笑笑,丝毫不明白她此刻的茫然。
    「我刚刚还在台北,而且还传了讯息给你,但你迟迟没有回覆,所以就想着要是能直接见到你就好了,然后我就在这里了……」说着说的,她忽然抓住他的手,「……没错,就是这样!我想着要见你,然后我就到这里了!」
    「你是唸书唸太多了,烧坏脑子了?」吴逸辰笑出了声,忍不住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要她清醒点。
    末菲用力摇头,「我是说真的,我刚刚真的还在台北,但下一秒就到这里了!」
    但这种鬼话连她自己都不信了,更何况是吴逸辰,只换来了对方一阵訕笑。
    直到她凭空消失在他眼前,十秒鐘后再度出现,而且手里还多了一台笔电,吴逸辰这才停住笑声,相信了她的鬼话。
    那是她第一次体验到瞬间移动的魔法,一眨眼,眼前的风景就全然改变,再也不用受到时间和空间的限制。
    最初,她并不晓得为何会突然拥有这项超能力?直到后来才意识到,也许是吴逸辰送的这条手鍊,因为只有在戴上这条手鍊时,她才能够瞬间移动到任何地方,而且这条手鍊也只有她能使用。
    她曾试过,若握住吴亦辰的手可否一起瞬间移动?但除了无生命的物品,其他任何有灵魂的生物,包括猫与狗,都无法跟她一起移动。
    但无论如何,从那一天起,她的人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而这一切的开始,就在她满二十岁的那天,在那一片静謐的夜空之下。
    可如今,她的身边却是甚么也没有。
    晚风吹来一阵寒意,眼前只有一条看见尽头的幽暗街道。一路上,她的心绪紊乱,丝毫没有察觉到后头有人尾随。
    当她回过神,手里的包包已被人用力扯走,抢匪抢走她的包包便逃之夭夭,隐没在黑暗之中
    末菲愣了愣,但不惊慌,立刻瞬间移动到其中一名抢匪身后,伸手抢回被他抱在怀里的包包。
    抢匪愣了下,讶异她居然能追上来,但另一名黑人同伙反应迅速,直接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用力扯向旁边,并在她的腹部重重踹上一脚。
    她被踢得猝不及防,注意到她左手腕戴着一条银鍊,黑人想也不想就顺手扯走了。
    「还给我!」末菲瞪大了眼睛,拔高了声音喊,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要抢回手鍊。
    黑人朝她的腹部再踹了一脚,但这次她不但没被踢倒,还死死抓住了落在自己腹部的脚,眼神充斥戾气。
    她恶狠狠瞪着抢匪,低声吼道:「还给我!」
    顾不得另一名同伙已经抱着包包逃之夭夭,她的眼里此刻只有那一条手鍊。
    不知是被末菲的杀气吓到,还是只剩下一隻脚支撑身体,重心不稳的黑人随即摔倒在地,也松开了握在手里的银鍊。
    银鍊啪一声落在黑人的脚边,末菲立刻蹲下身去捡,可没来得及捡起,又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还有两个同伙躲在暗巷中。
    摔倒在地的黑人这时也爬了起来,抢先一步捡回她的手鍊。
    「还给我!」看见手鍊再度落入黑人手里,她疯狂挣扎着,但左右各一个男人抓住她,根本动弹不得。
    明明刚刚差一点就能拿回手鍊,就差那么一点……
    「还给我、还给我!」她喊得声嘶力竭,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中文,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瞪着抢走手鍊的黑人。
    黑人齜牙裂嘴看着她,又踹了她一脚,这一脚扎扎实实击中她的腹部,她痛得闷哼,顿时也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落入了甚么境地。
    夜色深沉,女生的尖叫声回盪在幽黑的大街,她挣扎着、尖叫着、抵抗着,直至被拖进阴暗的小巷,整条大街再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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