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脚步放重提醒他,“闻宴祁。”
    闻宴祁抬眼看她,顺势挂上了电话,“回来了?”
    苏晚青点点头,又默了好几秒,“要不我自己打车过去吧?”
    说完又想咬舌,她明明是想问他打算去哪里。
    “不用。”闻宴祁下颌轻抬,示意她先回车里,“等我抽完这根烟。”
    “哦。”苏晚青拉开了车门,不明白他现在为什么不在车里抽烟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抵达市一院大门,正是晚上□□点,院门口人来人往,住院部尤其人多,有端着饭盒的,有拎着热水瓶的,喧闹中透着股麻木的倦意。
    苏晚青知道自己该下车了,可她一直没解安全带,闻宴祁今天话少得出奇,她想知道他需不需要陪伴,可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在某些方面,她好像是有种近乎自虐的矜持。
    闻宴祁熄了火,打开驾驶座顶光,是想让她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可余光瞥见苏晚青一动没动,他又把灯关上了。
    “怎么了?”
    “没事。”苏晚青装模作样地翻着包,嘟囔着,“我看看我充电器有没有带。”
    闻宴祁侧过身子,盯着她看了两秒后伸出手,修长手指撩起她肩侧一小捋头发,生怕被夹到似的,随后替她按下了安全带的锁扣。
    仿若灰鸟扑棱着翅膀掠过心头,苏晚青垂着眼,胸腔内突然涌起了一阵冲动,就算是只把闻宴祁当成普通室友看待,那她适当地表达关心,也不会掉块肉啊!
    想到这些,苏晚青又把安全带扣了回去。
    “闻宴祁。”她抿了抿唇,轻声细语地开口,“你心情不太好吗?”
    闻宴祁被她问得一愣,沉静几秒,目光落在她扑闪扑闪的眼睫上,“还行。”
    “如果你心情不好,我就不陪我朋友过夜了。”苏晚青说到这里,态度完全变得真挚,“我去陪你吧。”
    ?
    这几句话说出来,闻宴祁的脑袋一下子就空了,他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行的计算机,显卡是烧了,好在显示屏还安然无恙,虽然那可能并没有什么用。
    他努力维持面色不变,偏头去看,苏晚青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瞧,对向车道投来的光束忽明忽暗,而她目光柔婉,像是潋滟着水汽似的,波光招人。
    “进展太......”闻宴祁试图讲道理,可对着苏晚青那双眼,又忍不住别开了头,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你朋友恢复好了吗?”
    苏晚青依然是那副诚心诚意的语气,“我给她发过消息了,她说她现在走动没有任何问题了,甚至可以跑出来送我上车。”
    “......”
    他的态度有些奇怪,苏晚青看着,声音也下意识放低,“你是不想让我跟着吗?”
    闻宴祁按了下眉心,“我没有不想——”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让你跟着?跟着去哪儿?”
    苏晚青握着手机,慢腾腾地说,“你不是要去找翟绪喝酒吗?那我就想陪你一起过去嘛,我可以当你司机,喝完我送你回家。”
    “......”
    她说完,良久没听到回应,抬眼去看,闻宴祁握着方向盘,目光没有落点似的看着前方,眼底似有小小的自嘲。
    “你怎么了?”苏晚青推了推他的胳膊。
    闻宴祁回过神,重新启动车子,再偏过上半身,眼神又恢复了惯常的慵懒,“我没事。”
    “就是觉得你挺会说话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明天!
    第39章
    ◎“那我想吻你,可以吗?”◎
    直到在弥楚酒吧二楼的卡座坐下, 闻宴祁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听岔了,还岔到了天边去。
    翟绪拎着俩干净酒杯凑过来, 顺着他的目光往卫生间的方向看,“啧”了声, “恨自己不是个女人,不能陪你老婆手拉手去厕所?”
    闻宴祁觑他一眼, 没说话。
    翟绪推了个杯子到他面前,加了几块冰, 才斟酌着语气,开始聊正事儿, “你把赵荟西的项目搅了?”
    旁边有人散烟, 闻宴祁接了一根,夹在指尖,淡声开口,“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翟绪把打火机拿给他, 语气有些忧心忡忡的, “你要是不喜欢她,不搭理她不就行了?她那个项目是老梁牵的线, 对赵荟西来说挺重要的, 你那边能行个方便就行个方便呗。”
    闻宴祁没点烟,沉默了几秒, “梁蔚轻跟你说的?”
    “不是他说的, 我自己听来的, 没敢信, 所以把你叫来问问。”翟绪叹了口气, “你和老梁算我介绍认识的, 你搅了他心上人的好事儿,可不就等于打了他的脸?”
    “那你给梁蔚轻带个话。”闻宴祁语气很淡,“这事儿我不是针对赵荟西,更不是针对他,但你要是说让我行个方便,那也不可能,启悦的融资案一定会停摆,我说的。”
    翟绪愣了一下,大约也是没想到他态度那么坚决,忍不住问道:“你跟启悦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一个刚要冒头的创业公司,还能在哪儿得罪过你?”
    “你就当我是闲的吧。”
    隔着挺远,闻宴祁看到苏晚青从卫生间出来,双手握拳,一路小心翼翼地躲避东倒西歪的醉鬼,他捏碎了手中的烟,又看向翟绪补充了一句:“但这事儿别跟苏晚青说。”
    这波不打自招给翟绪整懵了,反应过来想了想,也是。
    除了苏晚青,谁还能让他干这种闲事儿?
    -
    苏晚青一坐下来就感觉不太对劲儿,她明明是来陪闻宴祁放松心情的,怎么那两人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就连抽一张纸巾出来擦手,翟绪也盯个没完。
    看一眼闻宴祁,苏晚青有些不自信地摸了摸头发,“我身上有......”
    闻宴祁顺手将一个抱枕垫在她腿上,遮住了露出来的膝盖,才寡声道,“别搭理他。”
    “诶——小同志。”翟绪直接推了一杯酒过来,不赞同地看向闻宴祁,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
    苏晚青抿唇笑,“你想怎么团结?”
    翟绪也笑眯眯的,“来了酒吧,当然是不醉不归咯。”
    “不行诶。”苏晚青双臂微屈,搭在鼓鼓囊囊的抱枕上,“我今天是来给他当司机的,我喝果汁就行了。”
    “代驾费才几个钱?”翟绪朝闻宴祁挤了挤眼,“你老公出得起。”
    苏晚青看了眼闻宴祁,恰好赶上他手机响,昏暗光线下,屏幕的光还挺刺眼,苏晚青就这么随便瞥了眼,就看见联系人的名字。
    是梅清打来的电话。
    闻宴祁没立刻接,按了挂断又静音,隐在暗处的目光有些许晦暗不明,轮廓分明且削瘦的脸在光影下显得越发冷漠。
    翟绪毫无察觉,还在喋喋不休地劝酒,苏晚青在心底吁了口气,蓦地看向他,“你别说话了,我陪你喝。”
    翟绪愣了一下,“那感情好。”
    他递过来的是杯加了冰块的洋酒,苏晚青刚端起来,还没送到嘴边,手背覆上了一层温度,闻宴祁把酒杯夺了过去,骨节突出的腕骨随意翻转一下,就把满杯酒倒到了冰桶里。
    有水溅到翟绪身上,他爆发了一声“我靠”,然后就忙着抽纸巾擦。
    闻宴祁看都没看一眼,推了盘塔克到苏挽青面前,又招来服务员,给她上了张酒单,通通摆到她面前,才淡着眉眼轻声开口,“今天不用你开车,你先吃点儿东西,待会儿点杯鸡尾酒喝就行了。”
    察觉出他好像要走,苏晚青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袖口,“你要干嘛?”
    闻宴祁起身的动作一顿,脚步停在苏晚青的膝盖前,俯身看她,气息杂糅,“我就是出去回个电话。”
    苏晚青眼睛眨了一下,立刻就松开了手,“哦,那你去吧。”
    闻宴祁走了,苏晚青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转头看向翟绪,那厮还在擦衣服,旁边已经堆起了一堆揉成团的纸巾。
    “别擦了。”苏晚青拿着酒单拍了拍桌子,“我问你个事儿。”
    翟绪皱着眉凑过来,“你老公又发什么神经?”
    “我就是想问你这个呢。”苏晚青已经懒得辩驳他的称呼了,又看一眼楼梯口,确认闻宴祁真的出去了,才压着声音问,“那个......你知道闻宴祁为什么讨厌向日葵吗?”
    她想了一晚上,闻宴祁晚上跟他爸吃饭的时候还没什么明显的心绪低沉,一切都是从他在澄园的花圃里看到向日葵开始的,他的厌恶几乎写在了脸上。
    “他不讨厌向日葵啊。”翟绪眉峰稍提,“向日葵是邹姨最喜欢的花,就是闻宴祁他妈妈,前几天我陪他去墓园祭拜来着,当时带的就是向日葵。”
    苏晚青想过许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怔愣几秒,她缓缓坐了回去。
    翟绪接过她手里的酒单,翻到鸡尾酒那页,催促她,“先点一杯,边喝边聊。”
    苏晚青实在没心情,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随便指了行字,翟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清后目光顿了一下,又确认一遍,“蓝莓茶?”
    随口应了声,苏晚青就揣着抱枕窝到了沙发上。
    有人过来招呼翟绪去玩色子,他摆摆手拒绝,藏着几分疑惑,朝苏晚青开口,“你问向日葵干嘛?”
    “我今天跟闻宴祁去澄园吃饭了。”苏晚青靠在沙发靠背上,提不起什么劲儿的样子。
    “我说怎么气性那么大呢。”翟绪扁扁嘴,又忍不住漏话了,“闻宴祁跟他爸关系不好,回回见面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每月十五回家吃饭这是老太太定下的规矩,要不是老太太拘着......”
    他说着说着“欸”了一声,“今天也不是十五啊。”
    苏晚青皱眉,“那他跟他爸的关系为什么那么差呀?”
    “因为他妈呗。”翟绪叹了声,“闻叔和邹姨感情其实也蛮好的,就是那场大火吧......其实邹姨本来打算跟着闻叔一块儿出差的。”
    苏晚青眉心一跳,“那为什么最后没去?”
    “出发前一天,邹姨看到女秘书给闻叔发得短信了......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吧,我也是听我妈说得,反正就吵架了没去,她一个人留家里,第二天就出了那场火灾。”
    翟绪说着,自己的情绪都有些低沉了,“就是阴差阳错吧。”
    -
    闻宴祁回到二楼的时候,卡座上只剩下苏晚青一个人了。
    他从茶几边上绕进去,在她旁边坐下,苏晚青抬起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有欣喜,“你回来啦。”
    闻宴祁朝她点头,往她面前看了眼,一杯马天尼杯空了,鸡尾酒只剩下装饰用的小樱桃,“喝酒了?”
    苏晚青点点头,唇线抿成细长的弧度,“回去找代驾的钱我出吧。”
    “不用。”闻宴祁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盒,随手丢在茶几上,往旁边看了眼,“翟绪呢?”
    苏晚青也往旁边看,不过她看得是栏杆外面,说话声有些闷,“被人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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