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车有专人收拾。”薄宴把cd盒重新放好,又说,“这里面的音乐你听不懂,以后少碰。”

    贝多芬她也是从小学过的好吗,有什么听不懂的?不就是那个被打了一耳光而失聪的少年?卧槽,被打了失聪的好像是爱迪生,那贝多芬又是怎么聋的?

    可鉴于此时车子还危危险险地停在高速公路中间,实在太危险,隋安只能把话烂在肚子里,“我不碰就是了。”

    薄宴这才重新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隋安瞄了一眼那盘cd,不再说话。

    三天后,他们到了一个小镇,和往常下了车就直奔酒店的感觉不一样,薄宴在小镇里缓缓地开,虽然还是冬天,可小镇没有那么冷,一条裤子一件大衣就很温暖,刚下过雨,空气里弥漫着湿气和泥土的香气。

    隋安上网搜索着小镇上的宾馆、饭馆以及所有能消费的地方,只可惜小镇太古老,民风太朴素,没有什么太奢侈的地方,想必来这里的游客,大多都在关注这里的自然风光。

    “前面小路左拐有一家泰来客栈,右拐有一家客家旅馆。”隋安一边搜索一边给薄宴解说。

    “前面一直走是什么地方?”薄宴问。

    “是河。”

    隋安以为薄宴不满意这两家旅馆,想找一家更好一点的,类似名字里带有星级的最好,伪三星也行啊,因为这位贵客难伺候得紧,她低头继续找,薄宴却一脚油门开出去,一直往前。

    “我们这是要去哪?”隋安惊讶,“前面那条河两边都是居民住宅,没有可以供我们住的地方。”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

    小路很窄,好在路上车少人少,车子很快冲到河边,毫不迟疑地右转,看上去薄宴是有备而来,不像是没有目的的寻找。

    隋安不再说话,河边风景太好,舍不得移开眼球。

    车子停在河边的一栋民房前,薄宴下车敲门,黑色的木门,上面贴着去年过年贴上去的红色福字和对联,对联上沾了整年的灰尘和潮湿,门角上爬满了墨绿色的青苔,古朴和破旧中显出别样韵味,这是在现代化塑钢水泥构架的城市里看不到的,这里好像行走在上个世纪末的尾端,家家户户都有一个这样的院子,能想象得到,关在门里的应该是一口水井,一张石桌,对弈的老人,弹溜溜的孩子,织毛衣的女人,吸烟的男人。

    开门的是麻花辫少女,见到薄宴惊讶地盯着他,“请问您找谁?”

    薄宴顿了顿,“这家原来住的人去了哪里?”

    “哦,您是说薄姑姑?”

    ☆、第三十三章

    薄宴点点头。

    “她半年前去了山里支教,要两三年才能回来。”少女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薄宴看。

    薄宴要了地址,礼貌地致谢,然后回到驾驶座,隋安也终于明白她这一路遭这些罪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特么为了找一个女人?

    隋安真不敢相信。

    车子很快发动,太阳的余晖红彤彤地在天际晕开,车子迎着那片光开出了小镇,一路往山区走。

    “薄先生,在往前走就没有住的地方了。”隋安不得不出声提醒,她可不想再折腾自己。

    “到了前面山脚下,我们再找地方。”薄宴说。

    他好像很熟悉这里,自从进了小镇,隋安几乎不需要给薄宴导航,这个脑中自备雷达系统的薄先生一路都很沉默,隋安也不好说话。

    等到山脚下已经快十点,旅馆人很少,大部分客房都空着,没有双人间,都是一间房里四张床或者六张床的配置,他们订的是四张床的。

    薄宴找人把四张床并作两张,没有独立卫生间,隋安草草在外面洗漱,刚回屋,薄宴就拉她坐到床边,“让我看看你的脚。”

    隋安解了鞋带,“已经都好了,你那天请的那个医师技术真是一级赞。”

    薄宴二话不说脱了她袜子,指腹按上她脚踝,模样非常仔细认真,“疼吗?”

    “不疼。”隋安盯着他,对他的特殊关爱有些诧异。

    薄宴换了个地方按下去,“这样疼吗?”

    “不疼。”

    “已经完全康复了。”薄宴放开她,起身整理被子,“明天进山要走一天的路,开不了车,今天自己睡,好好休息。”

    原来如此,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此时,隋安的大姨妈已经华丽丽地转身走了,本以为能舒舒服服地睡一觉,谁知道南方的冬天湿冷得像是被子里能拧出冰水来,隋安躺了一个小时,一双手脚冻的冰凉,哪里睡得着。

    她悄悄爬起来吸烟,薄宴一直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大概是睡着了,隋安又玩了一会儿手机,微博上汤扁扁正在晒她的新男友,八块腹肌人鱼线,简直不能再养眼,底下好几百条回复,隋安一眼就看到钟剑宏的头像,“全世界都看出你在□□,你却觉得自己冷艳的像灭绝师太一样。”

    隋安点赞,不忘留下两个字,“到位。”

    汤扁扁回了一个中指。

    调戏了下汤扁扁,隋安心满意足地扔开手机,睡觉。

    第二天薄宴起得很早,隋安因为昨晚冷得睡不着而精神不佳,黑眼圈大得像被整蛊了一样。

    隋安洗漱完,薄宴已经痛快地整理好一切,这次出门,隋安对薄宴可以说是刮目相看,以前一直以为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公子哥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可没想到薄宴很心细,背包里永远能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换上登山鞋,两人早早出门,隋安以前都是九点以后起床,今天特别早,不到六点,世界安静得好像鸟儿还没有起床一样,太阳清清冷冷泛着红光,格外漂亮。

    走到山里,空气更好,没有雾霾,树叶遮天蔽日,隋安一边享受着,一边小心地跟住薄宴,薄宴走得没有之前那么快,她很轻松就能跟上。

    有时路难走,薄宴还不忘绅士地回来接她,这太难得了,隋安都想拿出手机把这幕拍下来,可以起名叫见证奇迹的时刻。

    一路上都很安全,除了中午吃饭时蚂蚁虫子多了一点,其他都能忍受。

    沿着山路下去,能看到梯田,还有一个村庄,村庄东北角有一排红顶的平房,那就是薄宴的目的地。

    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隋安要格外小心,尤其最近这里下过雨,路面潮湿泥泞,一不小心就容易摔跟头。

    好不容易走到,学校已经放学,教室里一个年纪大概在四十岁的女老师正在扫地,一边扫地一边和一个老大爷说,“您孙子非常聪明,如果不上学就可惜了,他都10岁了。”

    “这山沟沟里的孩子,上学不易啊,家里供不起。”老人满脸沟壑,抽着一个烟袋。

    “如果不上学,就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大山。”女人说。

    “都过了上小学的年纪。”老人固执地摇头。

    “学费我出,您让他来吧。”

    老头眼睛流露出惊喜,可随即又摇摇头,“上了小学还要念初中,初中学费更贵。”

    女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如果他学习成绩一直好,我可以帮他到大学毕业。”

    老头愣愣地看着女人,连手里的烟袋都忘了吧嗒,“可万一学不好,还浪费了几年时间。”如果好好在家种地,也能赚不少钱了。

    隋安站在门外听了这么几句都很生气,可见里面那个女人是及其有文化素养的,女人微微一笑,“我想您应该尊重孩子的意见,这件事我已经跟您谈过了,明天我会跟孩子沟通,我想他听到这个消息一定非常高兴。”

    女人没有恼怒,而是采用迂回的态度,老头立即哑口无言。

    老头不说话了,低头抽烟,薄宴这才敲门,“姑姑。”

    女人长得十分漂亮,身材纤细,皮肤紧致,没有一点鱼尾纹,她这个年纪保养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难得了。

    女人回头的动作很慢,眼神里充满诧异,然后就是隐匿的平静无波。

    “你怎么找到这里?”女人皱眉的样子和薄宴真是差不多,冷淡而疏离得让人尴尬。

    “这么多年不见,特别来看看你。”薄宴倒是一点反应没有。

    女人叫薄荨,是薄宴父亲的亲妹妹,她皱眉看着薄宴,什么也没说。

    她带薄宴和隋安回到她住的地方,院子里连石砖都没铺,湿漉漉的泥土味道。

    “薄老师回来啦!”靠着墙根坐着的干瘦女人笑呵呵地打招呼,眼神落到薄宴和隋安身上,“薄老师还带了客人。”

    “这是我侄子,这位……”薄荨看了看隋安,薄宴补充,“我女朋友。”

    薄荨点点头,目光悠长地看了眼隋安,“跟我过来。”

    院子里的女人打了招呼就进屋了,薄荨领着隋安两人也进屋,屋子里太简陋,只不过收拾得干干净净,微微发潮。

    薄荨让他们坐到一张不大的餐桌前,“既然是来看我,怎么连点东西都没带?”

    同样的薄荨也是连一口水都没给他们倒,隋安吸了口气,这女人还真是姓薄没错,很有薄家人的气质。

    “带了我女人来给你看,还不够?”薄宴摸了摸隋安的头发,像在抚弄一条小狗。

    薄荨扫一眼隋安,“你的女人?”薄荨淡淡地笑了,她问隋安,“你对他的过去了解吗?”

    隋安一时之间有点接不住招,“您,什么意思?”

    “跟这种人在一起,危险。”

    薄荨盯着她,隋安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薄宴抱住她肩膀,“姑姑,你吓着她了。”

    “过去的事你告诉她多少?”薄荨冷笑看着薄宴,“她知道你结过婚,还有个孩子吗?”

    “姑姑――”薄宴声音冷了下来。

    “看来她什么都不知道。”薄荨笑了笑,“我倒忘了,孩子不是你的。”

    薄宴啪地起身,“够了。”

    薄荨好像是得了便宜也不想不再继续话题,起身说,“我这只有残羹冷炙,想吃晚饭,让你女朋友自己动手做吧。”

    隋安傻了,看了看薄宴,薄宴也没说话。

    刚刚薄荨的话,信息量太大,隋安有点消化不良。什么叫做有孩子,孩子还不是薄宴的?顿觉坐在旁边的不是薄宴,而是一只绿乌龟。

    隋安跟着薄荨去了后院的厨房,与其说是厨房,不如说就是在外面搭的一个棚子,十分简陋,四周都用泥夯实,只有中间的一口锅刷的干干净净。

    “园子里的菜很多,想吃什么就自己去摘。”薄荨说。

    不知道为什么,隋安突然觉得薄宴很可怜,薄荨怎么对她都无所谓,因为她毕竟跟她不熟悉,可薄宴是她亲人,这么远来找她,她也没说一句好听的,还当着她的面狠狠爆料。

    薄家这么有钱,作为薄焜的女儿足可以拥有一大笔财产,平时也应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花销,可她竟在这种小地方无声无息地生活了无数年,要么她有自己的人生追求,要么,她和薄家的关系不怎么样。

    而隋安觉得,后者更有说服力。

    薄荨进了屋,隋安在外面自力更生,满脑子却都是薄家的那些豪门密事,薄宴结过婚,跟谁结的?

    莫不是那个薄誉很喜欢的女孩?

    然后女孩受不了薄宴的变态,偷偷跟别的男人相爱,生了个孩子,不久东窗事发,薄宴为了自己的面子,把女孩杀了,哇塞,劲爆啊。

    隋安正想着,薄宴突然走到身后,“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隋安吓了一大跳,“没,没什么啊。”

    “晚上吃什么?”

    隋安这才环顾小厨房,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块腊肉,几块生笋,旁边一个盘子里还有一点剩下的腊肉炒笋,做法也是最简单的方式,隋安看了看菜园子,“你想吃什么?”

    薄宴没有说话,隋安把搭在栅栏上的两副手套拿了过来,白色毛线手套很大,上面沾着很多泥,想必就是摘菜专用,“薄先生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摘菜?”

    薄宴看了看菜园子又看看隋安,隋安感觉很好笑,这个问题需要想这么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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