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憋着笑呢。
    真是痛快,这辈子居然还能够看到这种人这么难受的样子,想发火又发不出来,看样子都快难受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下起了雨。
    大红暗道不好,她有经验,下雨天对于收谷来说就是一场挑战。
    她们人这么少,还要搬这么多谷子回去。
    古先生几个人看了一眼天边,这雨估计会越下越大,他对田里的几个人道:“现在老天爷也不帮你们了。”
    不远处,一个女人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来帮你们。”
    大家抬眼一看,原来是屠夫的老婆。
    对方跑得气喘吁吁的,手里拿着一把大镰刀,二话没说就走进了田里。
    “你来也没用啊,她们肯定输了。一群女人,搞这种机器,还是不行!”
    李振花被气到了,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站了起来,走到了古先生面前:“既然你要吵架,那我就来跟你吵一下!”
    “怎么就女人不行了?”
    “女人也就做饭洗衣服带孩子行,搞国家大事,还是得靠男人。”古先生道。
    李振花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问问你,你是男人吗?”
    “怎么不是?”
    “那你来搞国家大事,你说说看现在我们国家需要什么?”
    古先生哪里懂这个,他小半辈子都在雨兰镇作威作福,对于外面的世界一窍不通。
    “我跟你讨论这些做什么?”古先生看不起她们,可是也不得不承认李振花是外面来的读书人,懂得东西多,他不敢说自己的想法,怕李振花反驳,于是只能这样说道。
    李振花转过头,问胡寡妇:“唐妈,我们国家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
    胡寡妇抬起头来,迫不及待地说道:“需要粮食,需要稳定市场,发展经济,发展工业。”
    她天天跟着粮仓开会,又去县城里开了两次会,对于这些的东西早就熟背于心了。
    古先生黑了表情。
    李振花又问张婶:“张婶,你知道我们县城现在在做什么吗?”
    张婶看了古先生一眼,细雨中,她看到他那愤怒的表情,张婶故意提高了声音:“县城正在准备城乡交流大会!”
    李振花回头:“古先生,你饱读诗书,你对国家大事了解的非常清楚,你来说一说,城乡交流大会是要做什么?”
    别说周围的人了,就是刚来帮忙的秦兰梅都惊讶极了,她也没有想到以前镇上两个不多言不多语的女人,现在如此能说会道,还知道这么多事情。
    古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众人没有人上前帮古先生,甚至大家这个时候才发现,古先生和他们想象的样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古先生被粮仓的这个年轻知识分子逼得节节后退。
    李振花抬起头,看向周围的同胞们——
    “大家也看到了,古先生答不出来,因为从来都不是某些人不行,不是女人不行,也不是男人不行,所谓的不行,只是没有机会参与。”李振花并没有生乡亲们的气,他们这些年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还没有完全进入新社会,就像主任说的那样,这些都是兄弟姐妹,她继续说道:“你们应该最了解这种感受。”
    “那些地主财主就一定比你们聪明,比你们厉害吗?他们有机会读书,有机会去学习,有机会去参加国家大事,你们没有机会而已,如果你有那样的条件,你也一样可以做到。”
    古先生一听这话,立马道:“胡扯!胡扯!”
    李振花:“我哪儿胡扯了?我听说你骂了好几次平安,说她笨,说她这辈子只能去种田?现在呢?”
    周围的人都记得呢,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
    他们小时候从来没有动过把自己的孩子送进私塾读书的念头,因为……不配。
    可是,平安就是镇上最有出息的孩子。
    现在,镇上也有小学,所有的孩子都能进学校读书了。
    大家再看古先生,心里又多了其他的想法。
    古先生迫切的想要找回自己的尊严,怒骂道:“这要是以前,就冲你这样跟我说话,我都能把你沉河!你是什么东西!雨兰镇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
    “下雨了,我也来帮你们吧。”
    李振花正要骂人,却听到后面人群中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哪家的女人?”古先生彻底失去了之前的冷静,沉浸在自己的尊严被挑衅的愤怒中。
    那女人身后又跟了几个人,大家没有搭理他的问话,走进了田里。
    这只是一个开始,很快,田埂上的人陆陆续续下去了,开始是女人。
    古先生气得大骂这些男人管不住自己家的女人。
    很快男人们也跟着下田,帮忙搬打稻机,搬已经装好了稻谷,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可是眼神交汇中,什么都懂了。
    明明雨越下越大,可是所有人的心中却越来越暖。
    没有一个人去理会愤怒的古先生。
    人一多力量就大了起来,背稻谷的背稻谷,搬机器的搬机器,胡寡妇几个人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抹了抹脸,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感动的泪水。
    一行人很快就把割好的稻谷背回了晒谷坝,这个时候才发现汤强那边同样也把稻谷都割回来了。
    还没有脱粒的稻谷就堆了两大堆。
    李振花一看这个情况,立马道:“现在比赛还没有结束,可以在这里进行比赛了。”
    汤强那边就有人说了:“古先生呢?”
    胡寡妇这边的人群立马说道:“不用管他,他可能不会来了。”
    “对,管他做什么,我们农民的事情我们进行比赛,干他什么事情?他是要来帮你们割谷子还是要帮你们脱粒?”
    汤强这边一个帮忙的男人迷惑了,偷偷问另一边的关系好的人:“怎么回事?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总感觉哪儿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管那么多做什么,大家赶紧的来比赛吧!”
    汤强心说,现在他们这么多个人,对面那个机器能用,但只能有两个人用,还能输了不成?立马就答应了。
    胡寡妇这边几个人更是不怕了,虽然只有一台机器,可她们知道这个机器有多厉害,当然也就答应了。
    很快,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个机器上了。
    他们上一次来看过这个机器,当时只觉得这个机器又笨又慢,一个半大的孩子和一个女人割的稻谷都来不及脱粒。
    而此刻,机器和两个中年女人好像一下子就变得灵活起来了,一手一把稻,喂进去几秒钟时间脱得干干净净。
    旁边堆的高高的稻谷,以飞快的速度变成稻草。
    如果用稻桶,两个人割谷子,一个打就刚刚好。
    而且在他们看来,打谷子需要劳力最大的,因为这样才甩得开膀子,才能把稻谷脱粒。
    可现在,她们两个女人,就是脚一踩,手一伸,看上去那一个轻轻松松。
    等到汤强他们过来看这边的情况时,稻谷已经被全部割完,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
    所有人都围着打稻机,叽叽喳喳地说着。
    “这个玩意儿好!”
    汤强就听到了一句。
    “难怪汤婶……不,张婶敢打赌,不愧是去了县城开会,见过世面的人。”
    汤强一个踉跄,脸上都是不敢相信。
    他要被叫张叔了?
    第18章 推广打稻机(六)
    一场比赛, 最后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这个打稻机上了。
    过来围观的众人甚至都来尝试了一下。
    胡寡妇和汤婶两个人在旁边指导,她们就是从不会用到会用,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也许就是因为她俩都会用, 也给大家增添了很多信心。
    镇上的女人们挨个挨个地上去踩踏板。
    “这个机器确实好用。”一个女人踩上去以后, 惊讶地发现, 虽然和平时打到不一样,要用上脚上动作, 脚和手都要动, 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
    可是, 有了这个机器,手上动作就轻松了,以前要甩开膀子, 非常用力的打在稻桶上,而现在只需要拿着稻穗,喂进滚筒里, 滚筒上面的铁子就把谷子全部刮下来了。
    又快又新奇。
    哪怕她们刚上机器,动作不够快, 可大家都不嫌弃,因为人群中很多都是之前见过胡寡妇和汤婶第一次也是这个速度。可是她们现在手脚多么的灵活。
    胡寡妇和汤婶也一个劲地说道:“等到后面熟练了,就更快了, 我们起初也是这样。”
    “以后家里半大的孩子也可以来打稻谷了。”
    劳动力就一下子又多了几个。
    人群中立马也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个东西贵吗?”
    这个问题才是大问题, 大家都对这个机器很心动, 可负担不起啊。
    李振花道:“这个机器其实和牛一样,不需要每家每户都备一台。”
    他们这里很多人家里都养不起牛, 春耕的时候又需要牛, 所以就是几家合伙养一头牛。
    “这倒也是。”
    大家其实也有点沉默, 没好意思说, 经历了这么久的战争,大多数人都不敢进城了,家里都没有钱,就算是几家也买不起一台吧。
    另一边,主任带着城乡交流大会的负责人走在乡间小路上,寻找适合推销的土特产。
    其实负责人还带了一份华北地区城乡交流大会的土特产展览图,但实际上用不上,因为雨兰镇地处我国内陆西南部,又是群山之中,和华北地区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只能自行挖掘可以用来交易的土特产。
    几个人走着走着,正好遇到了下雨,主任一看,立马道:“我们这里有一个专门的晒谷坝,离这儿不远,我们去那儿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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