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怎么了?”林清和颇有良心地想替他老人家拍背顺顺气。

    “你不仁不义!你欺师灭祖!”傅一不领情地一把拍开她的爪子,“平时惯坏你了,一天天地蹬鼻子上脸,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

    “您这是要把我另一只手都废了啊?”林清和甩着被拍红的爪子,不咸不淡地,“怎么这么生气?这次打算逐多久?一天够不够?”

    傅一狠狠地弹了一下她的脑袋:“一天你个头!我要废了你的内功!把你流放到崖底下去!让你好好地面崖思过十六载春秋!”

    “疼!”林清和“嗷”地一声捂住额头,“您这么生气做什么呀!”

    “你那朋友!”傅一顶着个鸟窝头低声吼了一句,“你怎么又把她招我那儿去了!”

    林清和就知道是因为这事,也没怎么在意,就说:“你们住得那么近,桃桃有车,说要顺便送送你,我哪能推辞啊?”

    还敢顶嘴,傅一只差没拿教鞭抽这小丫头片子了:“她穿着睡衣呢!怎么就顺便到火锅店去了?你开个二十多公里车顺便给我看!”

    林清和自觉挺占理地应道:“你喝醉了,她担心你嘛,就送送你回家,又不做别的。”

    “什么叫不做别的!”

    傅一面青口白地吼了一句,仔细一听,声音里仿佛微微带着些哭腔。

    “他妈的那小姑奶奶都趁机把我给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将傅老师脑补成没有肚腩的中年帅大叔 :)

    ☆、14 听说

    傅一活了三十七年。

    这三十七年光顾着天才了,恋爱没怎么谈。

    也不能说毫无经验,他自小一路开挂,长得又不丑,所以爱慕者甚众。在狂得上天的二十岁时期也试着谈过几个,谈就谈了,散就散了,不深刻,也没什么感觉。他没觉得有哪位姑娘是自己的谬斯,所以在他的作品里,男女之情时常是缺席的。

    林清和严肃地提问:“那男男之情呢?”

    傅一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恶狠狠地弹她脑袋:“扯淡!”

    在这段对话的不久之后,高小桃就在他的生命中石破天惊地登了场。傅一见识浅,没遇见过高小桃这种阵势的奇女子,理所当然有点慌,慌了就想躲,躲又躲不过。既然如此,就只能这么顺理成章地被收了。

    “桃桃行动力不错啊。”林清和不由感叹。

    傅一脸色还是白的:“我的心灵跟肉体都被毁灭了,不清洁的灵魂没有审视美的资格,我得去西藏,去朝圣洗礼,立即,马上,right now,我身份证搁哪儿了你知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身份证放哪里。”林清和翻了个白眼,“没放家里?”

    “找了一圈没找到就跑出来了。”傅一沧桑地抹了一把脸,“我怕把那小姑奶奶吵醒,没敢动作太大。”

    林清和吃了一惊:“你们在你家那狗窝过的夜啊?”

    傅一色厉内荏:“混账!什么叫狗窝!”

    “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叫狗窝都算抬举了。”林清和抽了抽嘴角,“也亏桃桃不嫌弃,老师你就从了她吧,你看你这么一把年纪,也没别的二十岁漂亮姑娘肯死心塌地跟你了。”

    “好的不学,净学胡说八道!”猝不及防,傅一抬手就是一个脑崩。

    “我走了,许浩然是个靠不住的,你要生性一点儿,帮我顾着点工作室,好好卖画儿,多挣钱,记得每天给我窗台上的小草莓浇水,顺便把披萨的外卖盒清掉,买点蟑螂屋,还有另外那啥,翟长川那老鬼交代了,这几天有建筑杂志的记者要过来取材,你好好配合人家工作,别偷喝我柜里的酒。”

    林清和倒是不关心取什么材的问题,只伸着脖子问已经游荡出门的他:“你上哪儿去?西藏?”

    傅一沉重地点了点头。

    “你又没身份证,怎么上飞机?”

    “我搭高铁。”

    “高铁也要身份证。”

    “那我搭火车。”

    “火车也要,大巴你也别指望了,现在正规车站都要靠身份证买票,你以为现在还是多少年前你流浪远方那会儿呢?”

    “那我滴滴打车。”

    “打车?打什么车?从这打到西藏有没人乐意接单先不说,你手机带了吗?看样子没带吧?”

    “那我踩自行……”

    “自行车?你哪来的自行车?就你那么两步一喘的德性能踩上高原吗?你别给路人添麻烦啦,喊白车都来不及的。”

    ……这丫头片子有完没完?

    傅一听得眼含热泪,顶着个鸟窝头,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话:“……我他妈腿着过去!”

    不愧是当过人民教师的人,毅力可嘉。

    怀着最后一丝恻隐,林清和不忍地将“猝死”跟“走失人口”几个字咽回去,默默闭上了嘴。

    ***

    在傅一像块阴天里没晾干的抹布一样飘走之后,林清和充分尽到一个情报人员的责任,转头就给高小桃拨了个电话。

    高小桃听完她的汇报之后,显得大大地不以为意:“他钱包跟手机都丢在家,能跑哪里去,待会儿就自己回去了。”

    林清和提出一个疑问:“又没现金又没手机,这么远路,他怎么过来工作室的?”

    “走过去的吧。”高小桃猜道,“他天没亮就开始出门了。”

    林清和估摸了一下路程跟时间,不禁感慨:“不容易,你都把人吓成这样了。”

    高小桃高深莫测地总结了一句自己的作战策略:“他那老古董观念,不吓吓转不过弯来。”

    林清和只觉得好笑。

    高小桃也不在意她的调侃,简单说几句就准备挂电话了:“回头再跟你聊,我现在在家呢,修哥刚刚过来了。”

    林清和“嗯”了一声:“下午再去你店里。”

    “别又想去蹭免费下午茶,我今天不开门。”

    “你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人开什么店啊?”

    “你管我呢,我妈这会儿都快抱着修哥哭晕过去了,我不得陪着啊?”

    “这么夸张?”林清和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

    “可不嘛,另外给你提个醒啊,”高小桃多嘴一句,“她老人家正张罗着给修哥介绍女朋友呢,姑娘们的照片跟档案压缩起来能有一个g。”

    林清和先是被噎了噎,随后由衷赞叹:“你们一家真是行动力满分。”

    “哎,反正别的也不多说了。”临挂电话之前高小桃颇有义气地留了一句,“你看着办吧。”

    “关我什么事啊我看着办?”

    林清和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无可无不可地撇了撇嘴就随她去了。

    ***

    直至下午三四点左右,傅一口中那个靠不住的忤逆弟子许浩然才施施然地踏进门来。

    一进门,劈头就是一句问:“听说老头子被高小桃睡了?”

    “八卦流传的速度真是可怕。”林清和停住手中的炭笔,“你从哪里听来的?”

    许浩然随手从静物摆盘里摸了个苹果出来,往衣摆随意一擦,咔嚓就咬了一口下来。

    “他刚才去拍我的门了,问我借钱,我没肯,然后就开始求我载他去拉萨,疯了吧?”

    林清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桃桃把他刺激得不轻。”

    “看得出来。”许浩然恶劣地嗤了一声,“跟我说起来的时候手都抖了。”

    林清和忍俊不禁:“他人呢?你借钱给他了吗?”

    “借了50。”

    林清和点点头:“也够他打车回家了。”

    许浩然边啃苹果边摇头:“都四十的人,不省心。”

    林清和想起傅一灰头土脸的样子,又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

    “对了。”许浩然把啃得干净的果核往她画架上竖着一放,“还有另一件事。”

    “你脏不脏?”林清和嫌弃地拨开那个逐渐氧化的果核。

    许浩然一本正经:“给你当静物素描的素材。”

    林清和无语:“谁要画这种奇奇怪怪的……”

    结果话还没说完,又被打断了。不知道是不是体质问题,她认识的人都特别喜欢打断她的话,平时在人前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没有礼貌的人啊,怎么私底下一个个表现得这么没有素质?

    许浩然才没空理她暗地里腹诽什么呢,只继续自己的话题:“高修是不是回国了?”

    林清和有点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你又是从哪里听来了?”

    印象中,许浩然跟高修没什么交情,这件事按理说怎么也传不到他那里去啊。

    “没听谁说。”

    得到肯定答案的许浩然反手用拇指往门口随意一指。

    “就是刚刚停车,在门口碰见他了。”

    ☆、15 岩石

    高修说自己接了个建筑摄影的项目,坐标在国内。傅一说这几天有人要过来取材,要积极配合。林清和没想到这两个人说的是同一件事。

    隔着玻璃墙,耳边依稀可以听见岩底的涛声。

    林清和扔开炭笔,将晕黑的指尖在工作围裙上擦了又擦,匆匆站起身来。

    许浩然弓身将炭笔捡起,打量着她未完成的素描,头也不抬道:“擅离职守,小心我扣你工资。”

    “那么一丁点儿钱,扣不扣都没差。”林清和摆摆手,丝毫不在意地跑了出去。

    跑着跑着觉得不对,姿态太迫切了,这才又收敛一些,停下来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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