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川斟满酒盅,笑着说:“古人歃血,或是为盟,或是立誓。我这里,也是一样的意思!”

    话不需多,杨寄在担心之余,多了些感动,沈岭逼他读书,历史上那些有气节、有侠骨的人,会做那些寻常人认为的“傻事”,但就是能够“虽千万人吾往矣”。当两个人把杯中酒一仰而尽,又几乎同时把酒盅砸碎在地上,相视大笑。

    杨寄看着王庭川几乎瞬间变成酡红色的脸庞,笑道:“都督,等我从凉州凯旋,再与你摇两局樗蒲!”王庭川点点头:“下次,我们赌钱,你大概就不愿意故意让我了。”

    先行军速度最快,但是到凉州时还是已经过了二十余天。北燕此刻拥阴山以北直至幽州以东的大片土地,黄河以北尽在掌握。因此,虎视眈眈的自然是土地肥沃而相对富庶的广阔中原。春季黄河水涨,本不是他们出兵的大好时机,但是因为有了原江陵王皇甫道延的加入,对南边的形势有了一定的了解,自然也蠢蠢欲动起来。

    杨寄过了汉中后,便带着轻骑兵,先行入秦州。持皇帝所颁兵符,调令秦州、雍州和凉州的人马,守住前往河西走廊的关隘,然后,看皇甫道延怎么动作。

    军报传来,皇甫道延果然视野并不大,两只眼睛盯牢了洛阳这块宝地,但是胡骑攻城是弱项,尝试了一下没有成功,便在黄河四镇周围布防,大约整顿人马后,要力攻这四处要塞。

    沈岭的中路军此刻也刚刚到了秦州,杨寄把他拉到沙盘前:“阿兄,现在是春潮,燕军长项是骑兵,弱项是水师,所以想过黄河并不容易,所倚仗的不过是皇甫道延带过去的战船和水军,大家知己知彼,估计破黄河四镇不会快。”他点了点沙盘:“和江陵王他面对面打,打得辛苦不说,还不知要打多久。”

    沈岭点点头说:“你心里已经有谱了——釜底抽薪。但是不知道抽哪里的‘薪’好,是不是?”

    杨寄笑了:“知我者,二兄也。北燕占据北方,尤其是阴山下的草场,听说是他们的大粮仓。”

    沈岭说:“是的。我在书中读到过,‘每岁孟秋,马常大集,略为满川’‘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他修长的眼睛微微眯着,仿佛面前就是这样绿野苍茫的图景,最后扭头看着杨寄:“地方虽好,却不是我们熟悉的,出兵大险。”

    杨寄笑道:“直捣阴山,确实鲁莽了,但是集中兵力,先占河套,再攻河西,切断他们的道路,使河南方面的燕军供给不足,总是可以的吧?再说,我也想要一块地盘。”

    方略谋定,王庭川那里押送粮草的后队却没有来得及到。十余万人无粮而动,这是兵家大忌。但是后备军行军速度最慢,若是等粮秣到齐,只怕得到消息的北燕也做好了迎敌的准备了。沈岭不由有些踌躇。杨寄笑道:“二兄,我杨寄是赌徒,我手下这支北府军是贼囚,放到一般战斗里,都是必输的搭配。但是用得好,就有士气。”

    他摇摇晃晃来到北府军的营地里,那些贼囚徒组成的军伍,休整了两三日,吃饱了肚子,闲得无聊,赌钱的赌钱,睡觉的睡觉,一点打仗的气氛都没有。眼看到了饭点,这些北府兵开始嚷嚷了:“吃饭吃饭!今日不要再吃那让人嘴里淡出鸟来的黍麦粥和韭齑了吧?”

    伙头兵木着脸把粥桶提过来,没好气说:“吃吧你!这打仗的年头,有口饭就不错了,你在牢房里时,可天天有鸡鸭鱼肉?”

    人心得陇望蜀才是正常的。于是骂骂咧咧接过粥和作为菜肴的韭齑,个个盛满一海碗,埋头唏哩呼噜吃起来。

    吃饱了,抚抚肚皮,互相开始遐想:“等老子立了功,也弄个官当当。俸禄银子不够,也去刮刮地皮。天天吃山珍海味。”

    “老子要打仗打出息了。先去秦淮河上,找最漂亮的船娘和舞娘!”另一个也开始做白日梦了。

    旁边人笑道:“就你?听得懂小曲儿,看得懂舞蹈么?”

    说话的人粗豪地回应:“听嘛小曲儿?看嘛舞蹈?逮着个丰腴白皙的,扒光了赶紧上啊!”

    这帮久旷的汉子,填饱的肚子里没油水,人也活得粗犷原始,越是简单粗暴,越是如临其境。大家想象着这样的画面,一顿粗鲁的大笑旋即响起,一双双竹筷敲着粗陶碗边,像歌曲儿似的。

    臆想的话题说开了,怎么都收不住,挤眉弄眼开始互相讲笑话:“我一兄弟,也曾经驻守雁门关,他说那地方,风一吹,漫天就是黄沙形成的云,马都没啥卵用,出门都要靠骆驼。他们死守在关里,铁打的营盘;但当官的是流水的,隔几年就要换一拨。那一年,关里来了个新参领,年纪也不大,没有带家眷,血气方刚地打熬了三个月,手指头已经麻木了,实在是想新鲜的女人。”

    讲笑话那个眉飞色舞的:“新参领终于忍不住了,偷偷问帐里一个老兵油子:‘嗯咳,那个……你们日常想小娘了,是怎么办的?’老兵油子笑而不语,不多会儿从外头牵来一头骆驼。那参领一看——嘿,母骆驼!”

    他卖关子地慢悠悠喝水,大家伙儿听呆了,催问道:“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参领也呆住了,但想了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大概也只有凑合了吧?便把亲兵遣出去了。那亲兵在外头,听得营帐里一阵乱响,连温顺的母骆驼都高声嚎叫。好容易参领一瘸一拐出来了,边系裤带边骂骂咧咧:‘太他妈烈性了!踢死老子了!’亲兵战战兢兢问:‘参领,您怎么那只骆驼了?’参领眼睛一横:‘废话,不是你送进来的吗?’亲兵弯腰曲背道:‘卑职是来问参领,准备好骑骆驼去镇子上找个漂亮的私窑子小娘了吗?’……”

    故事外的众人呆了一阵,突然叽叽咯咯哄堂大笑起来,有的还评点道:“日后我们要去雁门关不?要骑骆驼不?”

    突然,外头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大家回头一看,差点吓尿:他们的主帅杨寄,皱着眉头,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了。

    “都在扯什么蛋!”他开口骂道,但是如锋刃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后慢慢变柔和了,再开口时,已经温和了:“明日开拔,各营帐都备着。”

    “开拨去哪儿?”

    杨寄挑眉笑道:“由金城,前往姑臧,抢地盘去。姑臧城外,水草丰美,是个牛羊满川的富庶地方,丰腴白皙的小娘没有,牛羊肉不少,够不够填你们这些个饭桶的肚子?到时候,让你们囚攮的吃烤牛羊肉吃个痛快!”

    听说有烤牛羊肉吃,这群肚肠里寡得慌的汉子们连死都忘了,个个摩拳擦掌,仿佛马上就要跟着杨寄去吃肉了。他们嚷嚷着:“好嘞!跟着杨将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杨寄笑骂道:“贼囚徒!居然还会两个成语!”

    兵贵神速,北府军里的贼囚士兵们,被杨寄连样儿都没换的“望梅止渴”引诱着,食指大动地朝着目标疾往,金城一克,前往姑臧的道路变得狭窄,两边的山怪石嶙峋,高耸嵯峨,水道却很狭窄,杨寄心里有点犯怵,但是看着北府兵们饿着肚子,却一脸兴高采烈等着吃牛羊肉的模样,他把那丝隐忧咽了下去。

    趁着北燕的队伍大半在东边,河套地方几座城池的守军,哪受得了饿狼一样的北府军的猛攻,立刻城破溃散,狼烟一片。士气是打仗中最重要的东西,士兵们无知而无畏,听着主帅的指挥,指哪儿打哪儿,只图着马上进了姑臧,可以吃点好的,所以,沿路的几处关隘,竟然过得比杨寄想象得还顺利。

    等到他们看见环绕姑臧城的,是万里平川,牛马数以十万计,也有万顷农田,更是通往西域的道路上最好的商埠,简直是一块世外桃源!不由得不全军欢腾,只差要把决策的杨寄抛到天空中。

    而立都于代郡的北燕全面警戒,急急召正在河南攻打黄河四镇的军队,返身往西,意欲保代郡,收河套。但是杨寄并没有再战,而是发动民夫,迅速修缮城墙,平整驿路,利用山脉和河流,牢牢地保住了凉州到姑臧一线的防守。这地方本来就是鸡肋,北燕效仿中原多年,也知道保不住不如弃守,还是手中的关陇之地要紧,便又渐次退兵了。

    杨寄见事态稳住了,又见姑臧是这样一块宝地,高高兴兴把妻儿接到了这里。

    ☆、第111章 阅兵

    乱了敌后的阵脚,春季的战事无疾而终,江陵王皇甫道延重又退回北燕,悄无声息了。杨寄据着富饶的姑臧城,开始了少有的一段舒坦日子。

    姑臧被称为“人烟扑地桑柘稠”,直是塞上江南,更妙的是,这里还是一片“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的商埠重镇,因为狭窄的平原两侧都是山脉,所以西域的商贾们想与中原贸易,这里成了必经之地。沈沅最为惊喜,常常带阿盼到处逛,隔三差五捧一手宝贝回来。

    将军府里今日又特别热闹,沈沅十分大方地把买来的东西分给府里的几位侍女:“姊妹们平日辛苦了!今日集市上买回的羊毛锦文布,做鞋子最好没有,一人一匹!”恰见杨寄回来,她很高兴地向他展示手里的战利品:“还有这件栽绒狮子锦,我打算叫人给你裁件新袍子。”

    杨寄对穿着没啥兴趣,看了一眼,只问了一句:“贵不?”

    沈沅不由生气,斜了他一眼说:“贵!可贵了!”不等杨寄发声儿嫌贵,自己又道:“不过,和我给阿盼买的一身云纹缣比起来,和给自己买的一套西域琥珀首饰比起来,还算是便宜的。”

    发现老婆在生气,杨寄顿时不敢说话了,瞥瞥那些在一旁吞笑的侍女,赔笑道:“就是啦,你把我那件退了,再给你自己或阿盼买些不是更好?”

    沈沅把啥东西丢在他脸上。杨寄伸手一捞,看看却是双新袜子。沈沅“噗嗤”一笑,扬声道:“今晚上吃小茴香烤羊排肉,荜拨胡椒炙牛棒骨,还有新购得的胡莱菔、胡瓜、胡豆、胡桃……咱吃一顿好的!”

    她身为将军夫人,可以把一群侍女当做女伴,天天一起钻研做菜、买东西,一起陪小孩玩,日子真是滋润啊。

    杨寄呢,也有一群大老爷们做属下,本来,也可以玩一玩樗蒲赌一赌钱什么的。但是,当杨寄吃饱了肚子,打了个饱嗝对沈沅道“阿圆,我去军里巡视一下”时,沈沅道:“不用。二兄说,今日他去军里巡视,发现了啥问题来汇报你。他还说,上次那本《六韬》你读完了,底下开始读《孙子兵法》,后面还有几本兵书和史书,书上要有圈画和批注,都要烂熟于心。趁现在啥事儿都没有,叫我督促着你到书房好好用功,万一以后又打起来了,这些书上得来的本事现成的就能用起来。”

    杨寄手痒心也痒,只有心思赌,哪有心思读那些破书!赔笑道:“晚上回来再读好了。这会儿出去看看市集上有没有啥事情——姑臧城里,别无行政的官员,我不能不多担待着。”

    沈沅看透他一样,冷着脸说:“也不用。白天,我在集市上帮你巡查过了,一切都好。汉族和羌、狄、氐、羯、鲜卑等族的人相处得都还不错,还有西域鄯善、龟兹、于阗等处来的胡人、胡女,做生意也做得不亦乐乎——能够安居乐业有饭吃,谁没事打架闹事呢?也就是那起子王侯们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才打仗的罢!”

    杨寄说:“万一,临时有个啥……”

    “那也不怕。”沈沅说,“我在将军府前面架了一面大鼓,今儿去集市的时候就说了,谁有不平事,就到将军府前敲鼓,将军自然会出面处置。二兄还说,这法子不错,以后再贴个告示,你就算兼任这里的刺史啦!”

    她亲自把杨寄送进书房,还抱着阿盼跟他挥挥手,嘴里道:“阿盼好好学阿父,努力读书做学问。”

    阿盼说话的本事又长进了,眨巴着眼睛看着杨寄,蹦出一句:“阿父,樗蒲我为你收着好了。”

    沈沅大喜过望:“对对对!阿盼现在喜欢整理东西,交给她玩,也没白瞎了你这玩意儿。”

    杨寄哭丧着脸,当面不敢翻泡儿,门关上就在肚子里牢骚:“娘诶!老子又不举孝廉,读书有屁用啊!”但是当不起沈岭要检查,沈沅要督促,他活了这二十来年了,自母亲去世后,终于又有人管了……

    早晨要起早检视士兵们操练。那群北府贼囚兵,抢着到姑臧来是为了吃肉,现在,天天有肉吃,却不愿意操练了。杨寄皱着眉头,骂了几句,可那帮人嬉皮笑脸地说:“将军,咱们北府军,名声好得不得了,将来一出马,自然吓得敌人屁滚尿流,何苦此刻费那么大劲呢?”

    “扯蛋!”杨寄想发火,但是面前人都是亲切的笑脸,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帮子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还真有点抹不开这张脸。

    稀糊的早操过去了,杨寄训了几句话,估计也没啥用,只好叹口气拍屁股走了,常和他摇樗蒲的几名赌友笑道:“将军这么急着回去陪老婆孩子?再玩两场嘛!”

    杨寄没好气说:“玩个屁!我看你们这群,再玩下去,也不想着为朝廷效力了。”

    下头哄笑:“杨将军,咱哥儿只为您效力,不为那鸟朝廷效力!不敢来玩,是不是怕屋子里的雌老虎啊?”

    杨寄死要面子:“怕她啥?”

    平素最亲近的唐二显摆了一下他粗壮的胳膊:“将军,咱不训练,也够揍来犯的怂包。倒是家里的女人从来不教训,那是要骑脖子上的!我们家女人,开始也想蹬我脸上撒泼,被我大巴掌揍了一顿,现在跟只小乖猫似的,连榻上都乖……”他说得不胜自得,眨着眼睛示意杨寄。

    杨寄瞥着他说:“打老婆……我也打过啊,但是人色不同啊,打了没用……”

    唐二百思不得其解,挠挠头说:“还有这样的?实在不行,请夫人到军营里来,我们拿刀和戟架起来做成通道,让夫人在下头走一回。不是我吹,那样明晃晃的刃口朝着脑袋脖子,任谁都要吓尿的。”他见杨寄皱眉,忙又补充:“也不一定真尿。但是女人平素见不到这样一幕,要是见到了,知道将军您可是这里最高的统帅,自然有畏服的心思。我们嘛,自然也懂的,不会太过吓着夫人的,会见好就收的。”

    杨寄摸摸下巴,想了想唐二的两个提议。打老婆这事,上回正好是沈沅心里郁塞,抽几巴掌是帮她安神通窍的,要是随便就打,估计自己就要把地板跪穿了;第二个倒可以一试,反正也没啥伤害,万一沈沅看他如此威望,在家也多敬重自己三分呢?

    于是,杨寄点点头说:“好,我这就派人叫她过来,你们拿出点精神劲儿来,再操练一场。”

    本来么,多操练一场大家是不愿意的,但是,听说将军夫人要来,自己要为天神一般存在的杨将军立威,这群北府兵个个都来了精神。整衣服的整衣服,正铠甲的正铠甲,还有的拿了磨刀石和软布,细细把自己刀枪的刃口磨擦得雪亮。

    辕门口布了兵,两刻钟的时间就远远地传讯:“来了!夫人的辎车到了!”

    沈沅带着两个侍女下了车。她头上戴着遮阳遮容的幂篱,垂挂下紫色的薄纱。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步履匆忙——也不知送信的跟她说了什么。进了辕门,便听上首金鼓一响,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看着杨寄手中的绛红色驺虞令旗,都是打叠了十二分精神,竟然少有的齐刷刷把手里的枪和戟一竖,刀和剑一横,羽箭上硬弓,弩_箭上弩机,那架势别提有多威风了!

    沈沅的步伐略滞了滞,偏过头问她身边一个拿刀的小兵:“我们家将军怎么了?”

    那小兵牢牢记得之前的吩咐,一张脸板得铁块似的,一点表情都没有,连眼珠子都没转一转。然后他盯着的那杆令旗变了花样,朝下一挥,他手中的那杆刀便也朝下一挥,与窄径对面那位的刀在半空中架住。从沈沅的目光里看去,她的面前,用无数雪亮的刀刃,组成了椽子似的顶棚。

    她有些茫然,而身边两位侍女早已吓得惊叫起来,拉着她的袖子抖抖索索地说:“夫……夫人……我们回去吧。”

    沈沅四下望了望,看到正中将台上,那个手执绛红令旗的人,身影容颜是那么熟悉——嗯,穿的衣裳也是她从集市上买来的西域狮子纹锦袍。

    搞什么!

    沈沅有种被骗了的怒火,腾腾地涨上来,她蔑视地看了看头顶的刀刃——亮又怎么样?你们敢砍下来?!她甩开身边两个侍女,大步流星顺着这条刀架起来的长廊走向中心自己的郎君那里。

    她很快站在将台下,仰着脸,毫不客气地问杨寄:“刚刚有人说,将军在营里有些不好,我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倒不知将军哪里不好?”

    杨寄顿时软下来,低头笑道:“我没有哪里不好啊,那个传话的真是呆……”

    沈沅四下一望,找到了登上将台的台阶,问:“我可以上来不?”

    杨寄忙点头:“自然,自然!”

    沈沅提起裙子,几步登上去,四下里一望,那些士兵们没有令旗的指挥,不敢动弹,但手举久了也会酸呐,那些刀枪剑戟都开始摇摇晃晃了。沈沅斜着眼睛问:“还没摆完?”杨寄赶紧挥了挥令旗,那些兵刃才放了下来。

    沈沅笑问道:“大将军,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杨寄亦笑道:“啊,这是请夫人来——阅兵,阅兵……”

    沈沅冷笑一声:“是么?好大的架势!我是外行,只是觉得动作虽然整齐,力量未免不足,晃荡晃荡的,好没士气的样子。你觉得怎么办呢?”

    杨寄忙对下面威严地说:“听见了?从今日起,每日加练石锁半个时辰!”下面一片哀嚎。杨寄扭头小声对沈沅说:“阿圆,就这样吧。你阅得真好!咱回去,慢慢聊……”

    沈沅若有若无地点点头,半晌后才说:“好的,杨寄,我在家等着你回来。”

    杨寄打了个寒战。

    ☆、第112章 治郡

    “散了吧,都散了吧。”杨寄吩咐得有些有气无力,大家偷眼觑他,果然表情也是嗒然的。唐二有点担心,过来悄悄说:“将军,回去……不会有啥事吧?”

    “能有啥事!”杨寄撑着场面,笑笑道,“女人么,总是要治一治才听话的。”

    唐二点点头,殷勤地说:“要不要卑职陪将军回去?”杨寄哪愿意丢这个人,摆摆手说:“不用。这点事你还怕我应付不下来?本将军千军万马在眼前那会儿,都没怂过!”

    不错,但是唯独对一个人怂。杨寄暗暗想:妈的,大不了今日回去多跪会儿,还好家里那个旧的搓衣板被自己借口丢掉了,还好屋子里怕寒气重都铺了羊毛毡子……

    他这样想着,回到了家。进大门前挺胸凸肚,过了二堂顿时换了副模样,小心翼翼地提着脚尖,唯恐声音太大显得粗鲁随便。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沈沅正好抱着阿盼出来晒太阳,见到杨寄,她便把女儿交给一旁的侍女:“你带娘子去后院草地上玩,当心别叫她捡着啥都往嘴里放。”

    杨寄知道定要面对这样一场,早死早超生,便对另一个仆妇也说:“你们都陪小女郎吧。我这里不需要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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