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澈澈这一个澡洗得格外久。
    等出来的时候,外面的烟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小姑娘打开浴室门,先探出了个头来,对上霍修的时候,耳朵尖又开始充上了血。
    但霍修对上小姑娘警惕的眼神,只露出一个一如往日的温和笑容,朝床头方向侧了侧头:“你有电话进来。”
    怀澈澈走出去,发现还真是,电话震个不停。
    听得出那边相当焦急,几乎到了刚被自动挂断,下一个就立刻打进来了的程度。
    怀澈澈还以为是方红有什么急事急着找她,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是萧经瑜。
    她赶紧接起:“喂,小鲸鱼,怎么了?”
    “怀澈澈,你刚在干嘛?”
    听得出萧经瑜是真不擅长掩饰情绪,哪怕此刻有刻意调节,不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太过僵硬和质问,但听起来却多了一股机械的木讷感。
    怀澈澈嘴唇现在还肿着,听萧经瑜忽然这么问,心头猛地一虚,张了张嘴,半晌才说:“我刚在洗澡啊,你到渝城了?”
    “这个你先别管。”
    萧经瑜不答反问:“霍修是不是还在你房间里?”
    “呃……”怀澈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本尊,瘪瘪嘴,拿着手机进了浴室,关上门,才小声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这酒店附近路不是特别宽,保姆车停在马路对面,正好看见怀澈澈住的17层。
    刚才看见窗口出现男人身影的时候,萧经瑜已经想冲出去直接到她房间敲门,奈何车门已经被胡成颇有先见之明地提前反锁:“你现在这副样子跑去敲门,被拍到明天上了热搜能挂一整天!”
    之后在等怀澈澈接电话的这段时间里,萧经瑜整个人坐在车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无法思考,只能一次一次跟疯了似的打怀澈澈的电话。
    “我要不知道你是不是就瞒过去了?”
    现在听见怀澈澈带着点心虚的声音,哪怕她声线还算稳定,萧经瑜也很难冷静下来,“现在都九点多了,他什么时候走,到底还走不走?”
    “嗯……”怀澈澈站在浴室里,也有点为难。
    首先吧,霍修本来就是为了跟她买东西,才特地跑来海城。
    从庆城到海城,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坐飞机也要三四个小时。
    这来回六七个小时的车马劳顿不是容易事,她也不能不近人情到直接跟他说“你自己再出去开间房”吧。
    而且说白了,她和霍修又不是头回躺一张床上睡觉,一二再而三,怀澈澈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霍修这人的品行,还是可以信赖的。
    只是这话怎么跟萧经瑜说啊。
    怀澈澈思来想去间,那边的萧经瑜耐心已经告罄:“行,你要不好意思去说,你把电话给他,我来说。”
    “……”
    怀澈澈感觉萧经瑜已经快疯了。
    她挂了电话之后硬着头皮走出浴室,就看霍修已经穿好了衣服,收拾好了行李箱,还简单地把刚才他躺过的床铺整理了一下,很体贴地坐在沙发上等她出来。
    小姑娘愣了一下:“你要走吗?”
    “没关系,我不想让你夹在中间难做。”
    霍修说着,从单人座里把刚才买的药拿了出来,摆在茶几上:“这些药你记得吃,你症状不严重,我问了一下店里的药剂师,说吃说明书上的最小剂量就可以了。”
    这话一出,怀澈澈原本准备好的几句话都没了用武之地。
    当下,小姑娘完全忘了刚刚自己被摁在他怀里亲得如何泪眼汪汪,只觉得霍修好像一只马上要被她在这暴雨天里拿个纸箱子装好,悄悄放到路边遗弃的金毛犬。
    “那你订好房间了吗?”怀澈澈心里不好意思,声音都跟着小了下去。
    “没有,因为不是旺季,所以我觉得过来订也是一样的。”霍修说着站起身:“没想到耽误到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办理入住,我先下去问一下。”
    外面暴雨正盛,怀澈澈看他拖着箱子走到门口,甚至没敢问出那句“那要是不能呢”。
    霍修走后,萧经瑜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他走了吗?”
    “走了。”怀澈澈忽然感觉有点意兴阑珊。
    这种情绪,她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觉得自己当了坏人,还是觉得霍修可怜,亦或者两者皆非。
    她只是觉得,自从霍修拖着箱子离开,她心里就一直不太舒服。
    其实她房间挺大的,床也挺大的,就留霍修下来,也根本不麻烦。
    “你可真是我祖宗,都这么晚了,一男一女独处一室,你就不会觉得危险吗?”萧经瑜知道她一向心大,听见霍修走了,那股情绪就平息下去。
    电话那头小姑娘没说话,萧经瑜自知又说了她不爱听的,便自觉地换了个话题:“对了,你肚子怎么样了?”
    “哦,已经好了。”怀澈澈说:“就是吃太多了,吐一顿就好了。”
    “你这节目,还继续做的话,得跟你经纪人商量一下,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萧经瑜望向窗外,看着她房间的方向,那个窗口已经被霍修拉上了遮光帘,看起来和周围其他的黑色小方块并无不同。
    胡成为他拖延的时间已经耗尽,车开始往机场方向走,他收回目光,看了眼手机上的外卖软件:“我给你点了药,等一下送你房间,你记得开门拿。”
    “嗯,我已经跟方姐商量过了,之后节目会改的,接下来暂时不给我排吃播录影了,让我缓缓。”怀澈澈说。
    萧经瑜按下锁屏,两道剑眉已经开始往中间收拢:“怀澈澈,现在这些事,我不问你都不说了?”
    怀澈澈被萧经瑜一提醒,才意识到好像确实是这样。
    刚才和方红打完电话,就忙着给霍修按腰,事情一件接一件,还真的忘了跟萧经瑜说来着。
    “不是,就是正好有点忙……”
    怀澈澈是想解释一句的,恰逢此刻霍修的微信进来,让她的思路停滞了一下。
    霍:开好房间了,就在你上面这层
    霍:放心吧
    “在忙什么?”
    “嗯……”
    怀澈澈回了个好,才开始顺着萧经瑜的问题回忆。
    然后她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没忙什么。
    不是忙着给霍修揉腰,就是忙着跟霍修——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
    蘅舟确实下了血本,也心疼钱,这种心疼映射到怀澈澈身上,就是到海城这几天,她都是早晨六点就被方红叫着起床,开始做妆造。
    难得遇到一天不用早起的,小姑娘直接在床上一觉睡到下午一点多,才堪堪转醒。
    微信上,方红的语音已经弹了好几次,语音消息一长串,到最后干脆变成打字,催她赶紧吃饭收拾东西,最好提早一小时到机场候机。
    眼看时间告急,怀澈澈一下清醒过来,慌乱之中先打给了霍修:“你怎么不喊我起床啊,不是还要一起去买珍珠挑戒指的吗!”
    她说着,就拿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因为太着急,脑袋往袖筒里钻了半天,才听见电话那头霍修的声音:“不急,之后还有时间。”
    “?”怀澈澈头还在衣服里,“不去了?”
    “珍珠在哪都能买,庆城也有很多品质不错的。”霍修说:“而且买了珍珠肯定得由你去送才有意义,所以现在买还不如年前买。”
    她总算找到正确的领子,头钻出去,还有点犹豫:“那你不是白来了?”
    “不会,”霍修大概是觉得她纠结的点很奇怪,在那边笑了笑:“你不是还要跟我一起接商务吗,待会我可以跟你的经纪人聊聊这件事。”
    霍修做事确实雷厉风行,一小时前刚在酒店房间说要跟她的经纪人聊聊这件事,到了机场就在候机室跟方红成功地互换了名片和微信,并且把自己未来一个月的行程都发到了方红那边。
    方红也是个麻利人,当场就先定了两场平面拍摄,临登机前还一直跟霍修道谢,说能组合宣传真是帮大忙了。
    半个月后,《哈特庄园》第二季完美收官,火车CP在综艺中牵手成功,次日两人的平面图就荣登国内首屈一指的情侣时尚杂志《Lover》封面。
    同日,《Lover》杂志官微登载两人剩余未披露照片,微博附带的话题#火车CP是真的#在热搜高位整整持续了二十四小时,剩下关于恋综节目梗也都分别散落在热搜的各个区间,久久不下。
    “操,真有钱。”
    胡成坐在酒店房间看着这热搜还在高位挂着,忍不住嘈了一句:“二十四小时的高位热搜,这得多少钱,霍大公子是真有钱任性。”
    热搜这东西,买过的基本都知道,它收费不是按天计,是按小时计,精确到分钟的那种。
    如果不是买的,除非重大丑闻,还得是丑到有持续性爆料的,基本都没办法待太长时间,要纯靠粉丝刷数据,能顶到前排,那已经是顶流中的顶流。
    纵使胡成在娱乐圈里呆了这么多年,也不得不说在今天开了眼。
    恋综cp挂在热搜高位整整24小时——哪个节目组,哪家MCN能有钱这么烧的啊。
    “这霍修听说家里很有钱,应该也不会想入圈吧。”
    他们距离去机场还有大概一小时时间,几个工作人员便聚齐在萧经瑜的房间,等着出发的空档,七嘴八舌地聊聊八卦。
    孟小馨坐在角落的行李箱上,翻着热搜列表,有点费解:“又不入圈,就买热搜玩儿吗?我果然不懂有钱人。”
    “一般有钱人也不这么玩的,这霍修简直是浑身八百个心眼子。”胡成嗤笑一声,站起身来给她解释:“你看,热搜买了,他本人又不入圈,那热度算在谁的头上?”
    “哦!”孟小馨恍然大悟:“所以他是在给澈澈姐搞热度,让蘅舟多重视她一点,是吗?”
    “不止呢,”旁边人接话过去,佩服地直摇头:“现在全国都知道他们俩是cp了,不管是不是荧幕cp,还是真夫妻,反正是绑定在一块儿了,这种深度绑定观众只要吃下了,短时间内很难接受拆cp的,所以之后炒cp这档子事,就必须是他亲自来了,懂不懂。”
    “我去,厉害啊。”
    “这心眼子,得亏他不入圈呢,要不然还有咱施展的地儿吗?”
    “这也太强了吧!”孟小馨看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窗边,手里拎着个魔方一言不发的萧经瑜,撇了撇嘴,小声嘟囔:“这怎么打得过啊……”
    “是啊,然后还能顺便恶心一波鲸鱼,一石三鸟,难怪之前有人说他法庭上完全就是流氓做派,这就可见一斑了。”
    胡成听见孟小馨那句话,也忍不住感叹一句,坐到萧经瑜旁边,把魔方从他手里抢出来,压低声音宽慰他说:“哎,没事,鲸鱼,咱最近不看热搜了,眼不见为净。”
    闻言,萧经瑜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静静地散发着低气压。
    直觉告诉他,那天晚上,怀澈澈和霍修一定发生了点什么。
    这些天来,他简直在意得要发疯,但无论他怎么追问,怀澈澈都一口咬定没事。
    霍修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能感觉,怀澈澈在和他肉眼可见的疏远。
    他真的会是那个男人的对手吗。
    就拿最近的,在酒店房间门口的那一场对峙来说。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他根本不必那么慌乱,松手就可以了,毕竟只是搡了一下,没有实质性的肢体冲突。
    但在那个时候,就在霍修被他攥住衣领,却依旧留有几分平静与从容的时候,他当下的精神就完全处于被动,已经被全盘压制住了。
    当霍修骂出那一句“疯子”的时候,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所以他在那一瞬间开始害怕,害怕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被怀澈澈看见。
    怕她觉得是自己先动手,在欺负霍修,怕她觉得自己真的像个疯子,从而离他更远。
    “没事啊,鲸鱼,小姑娘还是喜欢你的,他做再多,也就是恶心恶心我们。”
    旁边胡成拧了几下魔方,发现萧经瑜一直没说话,把魔方递还给他的时候,还宽慰了一句。
    萧经瑜却在接过魔方的第一时间,就直接将它甩进了房间的角落。
    他动作带着气,用了十成的力。
    霎时间,碎裂声炸响,五彩缤纷散落一地。
    同房间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说话,在最后一块魔方碎片停止滑动后,整个房间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我现在觉得很难说。”
    他输了。
    海城这一局,由他挑起,他却输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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