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对她来说不是?”
    “那当然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好歹,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对她好的人!”
    怀建中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对长辈礼遇有加的霍修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反问他,挂了电话之后,气得恨不得把手机直接给扔出去砸了。
    李月茹在厨房里听到丈夫一声比一声高的斥责声,先宽慰了两句帮厨的阿姨,表明跟她没关系,让她今天先回去吧,然后才脱了手套走出去。
    “你看看,这就是咱们养的好女儿,生病住院一声也不吭,我到现在都没听她说上一句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住的院!”
    等阿姨走后,怀建中才从沙发上站起来,心烦气躁地点了根烟:“她小时候我就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那时候我一个月才多少钱,省吃俭用也要紧着她的吃穿,真是没良心……”
    “我看你刚那话,说的也够难听的了。”这么多年来,李月茹也是看着这对父女关系一路恶化过来的,叹了口气:“霍修刚到底是怎么说的,你怎么跟霍修还生上气了。”
    “我难听那不是因为她做错事在前吗?”怀建中一听老婆也开始说自己不对,气得刚点的烟直接摁进了烟灰缸,“刚霍修反问我,为什么她不把家里当成温馨的港湾,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怎么了,以前那小破出租屋她天天屁颠屁颠回家,现在家变得这么好了,反而天天想着往外跑是吧!”
    李月茹听出霍修的言外之意,给气得不轻的丈夫倒了杯水:“我都说了,我们女儿长大了,可能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你为什么老曲解她的意思呢。”
    李月茹记得,就在他们住在小破出租屋的时候,怀建中和怀澈澈的关系还可以的。
    他们那时候卖了家里唯一一套房,让怀建中去经商潮挣扎,怀建中一直觉得对不起她们俩,因为给妻女的条件太差,所以对小孩的态度也更温和,有空了会陪着怀澈澈玩一玩,被她在头上扎个小揪揪也不生气。
    后来他生意做成了,有钱了,他们先先后后换了好几次房子,从简单的二居室到大三居,后来再搬到这里,房子在变大,物质条件也在变好,父女关系却不断倒退。
    他老跟李月茹说,觉得怀澈澈怎么越长大越不可爱了,明明给她的比之前好了那么多,为什么她反而没有小时候那么粘人讨喜,骂她两句还学会了顶嘴。
    李月茹也是第一次为人妻,当人母,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这对父女重归于好,只能把问题都归咎于怀建中回家太少,跟孩子已经生疏。
    怀建中听进去了,在她高二那年离开了一手创办的槟榔厂,退到了二线,回归了家庭,结果却落得个两败俱伤,怀澈澈高三那一整年天天都在跟怀建中斗智斗勇,而怀建中被怀澈澈偷填海大气得差点进了医院。
    “什么不想让我们担心啊,她就是根本心里没这个家,你还好,逢年过节还能接到她一个电话,收到她买的礼物,我呢,生了这个女儿就跟没有似的,白养这么大了!”
    这些年,李月茹一直觉得怀澈澈只是贪玩,玩够了就会回来,但眼看这对父女俩越来越形同陌路,她在电话里也追问过怀澈澈好几次,到底是怎么了,对爸爸有什么不满,怀澈澈都避重就轻地打两句哈哈,糊弄过去了。
    今天听见丈夫复述霍修的反问,李月茹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看着跟个小孩似的斤斤计较的丈夫,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你看看你这副样子。”
    怀建中气得满脸通红:“我怎么了?”
    “跟个斗鸡似的。”
    “?”
    “你想想,她一回家就要跟你吵架,当然不想回家了。”
    李月茹摁着丈夫的肩膀坐下,觉得自己也真的是很笨,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
    “家是温馨的港湾这话不假,但要让澈澈认识到这里是港湾,首先我们家得真的是个港湾。”
    “我们家怎么不是了,你看看多宽敞——”
    “不是这个问题。”李月茹语气温和地打断他:“现在她宁可自己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都不回家,再这样下去,你真的要没有这个女儿了,你信不信?”
    怀建中愤怒的表情缓缓地凝固在了脸上。
    -
    怀澈澈也不知道霍修到底在背后做了些什么,蘅舟放人的速度堪比火箭发射,解约那天怀澈澈在霍修的陪同下到了蘅舟,本以为得闹出点不好看,结果从进去到出来,只感觉到了四个字——逆来顺受。
    说的不是她,是蘅舟的老总,以及方红。
    怀澈澈感觉得到他们是不想放人的,好像是有那么点迫于无奈的意思,临走前,方红还特地送他们到电梯间,很委婉地表示:“您要是还想回来的话,蘅舟随时欢迎。”
    她居然用了‘您’这个字。
    但管他的呢,怀澈澈这边跟方红嗯嗯点头,那头因为自己重回自由身,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家之后,小姑娘悄悄地算了算自己现在手头上的现金,虽然还不够现在这套房的全款,但付个首付肯定不成问题。
    现在关键的问题就在于这笔钱要怎么交回去。
    那天在医院挂了电话,怀澈澈本来还以为以她爸的脾气,肯定会立刻冲到医院来大发雷霆,但惴惴不安地等了几天,只有唐瑶来了几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访客。
    怀澈澈怎么想怎么觉得她爸这波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可能是真的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了,也是挺惆怅,就天天窝在家里画画,哪儿也不想去。
    出院之后,怀澈澈把米虫俩字儿贯彻到底,偶尔有想吃的店了就过去拍一期,录像交给手机支架,自己粗剪几下就上传平台,完全回到了自己最早开始做自媒体的状态。
    就这么家里蹲了两三个月,怀澈澈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先把霍修留下的早饭吃了,上午画画,中午点个外卖,下午要么剪剪视频,要么再画几笔,然后去超市买点自己想吃的菜,洗好了等霍修晚上回来做。
    很闲,但很爽。
    快节奏的生活过久了,怀澈澈都快忘了自己以前一直就是这样的悠闲生活,沉静下来之后也不想再出去蹦迪喝酒了,抽空跟霍修去了一趟花鸟市场,又给家添了几盆绿植,每天就在家浇浇花,买买菜,唐瑶听说之后,直说她已经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同时,怀澈澈也有了时间网上冲浪,因为她之前经常刷萧经瑜超话的内容,大数据经常给她推萧经瑜相关的新闻,怀澈澈只要打开微博,不用主动去搜也能刷到不少。
    在那些新闻里,怀澈澈看见他仍旧拼了命地活跃在一线,但已经有一些风言风语,说他的对赌协议时间截至到一月底,大概率要赢,所以今年春晚大家一定要看,可能是最后一次上春晚了,搞得超话里一堆女粉都特别恐慌,每天都在问不会是真的吧。
    怀澈澈在连续刷到三个不同的营销号,发了同样的文案的时候,退出去看了一眼日历。
    又一年春节快到了。
    傍晚,霍修依照惯例,把王瑞从宋氏总部园区捎到地铁站。
    自怀澈澈回家住以来,霍修就没再送王瑞回家过,每天归心似箭,是一刻也不想耽误。
    王瑞心知肚明,但乐见其成,挤地铁也挤得欢欣。
    “老大,今年宋氏年会,好像还能带家属,双倍抽奖机会哎。”路上,他跟霍修聊起宋氏丰厚的年终福利,自然而然就谈到了年会,“宋氏还是财大气粗啊,年会给那么多东西,还请明星,我听我大学同学说,他们年会好像只有公司内部表演节目。”
    过两天就是年会,王瑞今天收到了年会礼品单和节目单,简直被宋氏的阔气惊掉了下巴。
    他知道霍修肯定没看,非常热心地补充说明:“你知道吗,开场就是偶像团体TOMATO48,压轴是萧经瑜,光这俩就不知道要烧掉多少钱了。”
    听见熟悉的名字,霍修下意识地重复:“萧经瑜?”
    “对啊,你肯定听过他的歌,就几年前特别火的那首想你在无声的雪天,就那个,大雪纷扬的时节……”
    “可以了,王瑞。”霍修打断王瑞的激情演唱:“我想起来了。”
    王瑞很兴奋:“是吧,我就说你肯定听过!”
    霍修没搭腔,王瑞想着他可能对流行乐坛不太了解,又另起话题:“那你这次不得带嫂子来啊,多一个人就多一个抽奖机会啊,而且还正好能让那帮小姑娘死死心,别再拿我们俩开玩笑了。”
    霍修表情没变,语气略略淡了下来:“你赶紧找个女朋友,不就不拿我们开玩笑了?”
    王瑞没想到霍修居然扭头一句话把他给顶回去了,咂了咂嘴:“女朋友哪有那么好找啊,咱公司那帮小女生,看都不带看我一眼的……”
    眼看地铁站就在不远处,王瑞抱着包准备下车,临了还不忘再叮嘱霍修一句:“真的,带嫂子来吧,虽然嫂子漂亮可爱,你也不能老捂在家里啊!”
    “你赶紧走吧,”霍修情绪不高:“这里不好停车。”
    年会,春节,元宵。
    这些原本象征着一年告一段落的时间节点,对于现在的霍修来说,变成了既期许,又担忧,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存在。
    他和怀澈澈的两年之约,在今年春节后就要迎来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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