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他们终于来到女烝山。甫下车,就已闻到一大阵让人噁心的尸臭,使得虞茴不禁大喊道:『哇!比屎坑还要臭百倍!!!』
    姜石不理她,只是上前观看被白布覆盖着的尸首,只见上面佈满一大群苍蝇,有些甚至已经开始產卵,加上已经发胀的尸身,让他也按捺不住的呕吐大作。
    夏侯婴轻拍他的背心,又为他递上面巾,然后面向一眾士卒,朗声问道:『现场有何证物?』
    『报告滕公!』一名士卒跑了过来道:『我们发现,死者用来自尽的那柄刀,属城东曹家所製。』他马上让人把刀捧过来,展示刀身上面的『曹』字刻记。
    『嗯!』本来一直摇着扇的夏侯婴忽然浑身僵硬,脸色一沉,结巴的骂道:『没...没有人证的话,可不要乱下定论!』吓得那名士兵直流冷汗。
    『咋了?他撞邪了吗?明明人家只是道出兇器的来源罢了,他气个屁呢?』虞茴对夏嬋耳语道。
    这时,夏侯婴也察觉自己失态了,就改口道:『那么,快把那几名樵夫请过来,让两位先生问几句话。』他伸手比一比姜石和虞茴,就见那士卒飞快的跑往黑压压的密林。
    寅时,夜色未褪,却忽听人声鼎沸。
    『欸!前面发生啥子事了?』
    『对啊,楞个多人围在溪边。嗯!!!咳、咳!!好臭!!!』
    眾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帮名打扮跟夏侯婴相似的读书人正从小径迎面上来,与南郑城的老弱妇孺形成明显对比。
    虞茴只想:『是外地人?看来是来山顶等候日出的吧。这下糟了,都不知道咋个跟他们解释好了!』她正想随意找个藉口遣散他们,以免让事件闹得更大。
    『乖徒儿,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努力蒐证,儘快破案咧。』姜石忽然这样说,吓得正在静思的她耸一耸肩,加上听他用上『乖徒儿』一词,让她更为不满,一下鞭锤挥向姜石的脸庞,把冤魂似的他狠狠驱走。
    『难道我讲错了吗?我猜儂也不想这里从此沦为第二个...』他忽地把双手装成鬼爪,又把阴森的笑道:『鬼~域~!!!』
    虞茴一听,居然无视他,他就继续道:『不是吗?这里有人死于非命,冤魂不散,加上事情逐渐传开至整个郡,这里自然慢慢荒废,成为恶鬼魑魅的栖身之所!』
    『哈哈哈!学我讲话很好笑呢!』她冷笑几声,使得本来想逗她笑的姜石碰了一鼻子灰,就决定不再说下去了。
    驱散那帮漏夜赶上山准备吟诗作画的文人后,他们跟一眾官兵衙差继续在现场呆等,只觉尸臭越来越浓,不少看守的卫兵都表示感到不适。
    『噁、噁!』夏嬋忽然捂着胸口,脸色微微发青,惹起虞茴的注意,只见她一边替她扫背,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煎饼递到她的嘴边。
    姜石一见,就问:『她这样作呕了,儂也给她吃这些油腻的?』
    『那你就错咯!这可不是一般的煎饼,而是葱油饼!』
    『哦?』他从未听过会放葱的煎饼。
    『没得听过吧!这可是西域的一大美食。不过我只弄了一块而已,没得你的份儿呢。』
    『西域美食?儂怎会懂得弄?』他疑惑道。
    『嘿嘿!我初出茅庐短短几个月,就已经走游列国,歷尽沧桑,啥子事情会不懂。』她鼻孔朝天,喷着气道。
    『...』
    『还有你知道吗?西域人士,还会以牛乳作为饮料呢,我嚐过,美味非常,终生难忘!』她回忆起当日在曼桂山庄吃尽珍饈百味的情境,为自己和夏嬋止吐。
    『荒谬!牛?是小牛喝的,骯脏得很,怎么可以给人喝呢?』的确,姜石的出生地位于今日的江苏一带,远离韩、赵等地,自然欠缺中原的带挈,不了解由北方胡人引入的饮食及生活文化。
    『哼!那照你的意思,平日人们都会以牛隻作为祭天的牺牲(纵然她家的阿福不会),那天神享用的也是骯脏不洁之物吧!』她灵机一触地挖苦道,使得崇拜神灵的姜石无话可说,但他却欣然接受,反而觉得这也算是一种乐趣。
    又再过了良久,早已不耐烦且眼袋沉沉的三人终于看见那名士卒带着四名樵夫赶到来,只见他们个个白鬚纍纍,面黄肌瘦的,边走边发出无意义的『咿喔!咿喔!』,活像数具行尸走肉一般,显然昨日的事都把他们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了。
    虞茴耐性最差,急步上前来劈头就问:『喂!老东西...』她不满四人害自己白丢了那么多时间,继续无礼的质问道:『...昨日正午发生的事,给我仔细讲一遍!别再浪费我的光阴!』
    『当...当时...我们几个想找个地方歇...歇一歇脚,途径这里附近,忽...忽然听到一阵惨叫,就赶快去查看一下,就见到那个小傢伙正...正在拿刀...』他口吃的道,然后又模仿起聂明月自杀的动作,继续道:『这样一下一下的猛插往自己的肚子,最后...噁!噁!』说到这,他就不住的吐起来了,还差点儿弄脏虞茴的衣服。
    有见及此,姜石唯有问其他人:『我们现在怀疑是有人蓄意杀害那名药童,所以请?再仔细回忆一下昨日上山时,有没有见过啥可疑的人?』但听他们异口同声的说:『没得见过。』
    『没得见过?』虞茴大声的重复了一遍,内气扩散而出,使得附近的人都被震了一下。
    『真的没得了!!』『对呀,除了这些外我们几个啥子也看不见。』
    『那么...你们可晓得,城东曹家最近有跟啥子人结怨没得?』她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那柄尖刀,然后问道。
    『小姑娘,我们是农村人家,咋会晓得城内的事呢?』『对呀,我们平日甚少进城,在那儿连人都不认识一个,更嫑说晓得他们的人际关係。』
    正当虞茴失望得掩面叹气时,一名刚才一直沉默的樵夫忽然讲:『欸!不是,那天我们刚上山时,碰到...』
    『嫑乱讲!他可是我们的大恩人,绝不可能是嫌疑犯!』四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一名反驳道。
    他们的言论理所当然的引起眾人的注意,夏侯婴就问:『您慢慢想清楚,但说无妨!』
    那樵夫『哦!』的一声道:『昨日我们沿着上山小径走,恰巧看见祈老闆在我们前头,就上去跟他打声招呼了。』
    『祈老闆?』姜石问道。
    『是城经营餐馆的,也是这里一带有名的大慈善家,经常都会在旱季免费为乡村的居民派发食水和米粥。』夏侯婴解释道。
    『呿!原来是个沽名钓誉的傢伙,难怪他们会包庇他!』虞茴心想,同时不忿为何自己以前还在村子里时从未受过这种待遇,有什么天灾人祸时总是要自己和家人独力承担。夏嬋见她心不在焉的,就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专注。
    『那请问,当时那个...祈老闆有啥异样吗?』姜石认真的问道。
    『没得啊!他就是照常的带着几名僕人到山里猎鹿。』
    『猎鹿?』『对啊!老闆经常说,鹿肉一定要新鲜捕回来的才煮得好吃,即日刚脱下来的鹿角还是他店里秘製药膳的必备材料。』
    『这的确没错,末将亦曾听闻这位祈老闆对食材的要求非常高,如果那天找不到新鲜或者合适的食材,他就寧愿不煮那道菜,而且为了确保晚市有新鲜的野味供应,他每天天都未亮就会带着僕人外出打猎,到了下午才回来,结果弄得店里经常人手不足。』夏侯婴补充道。
    『呵呵!我们经常都跟他说笑的说:『如果不是你平日做那么多善事,真的没得人去你的餐馆吃饭咯!』』带头那名樵夫的情绪开始平復下来,微微笑道。
    『依我说,他的身体一定是铁打的!否则咋个每天这样劳碌也能撑下去。』一名樵夫道。
    『呵呵!可能人家是个隐世高手,恐怕他一出手...』一名樵夫『咻』的一声挥一挥手刀,接着道:『...我们就莫得命了。』
    『嗯...那就是说,现在的嫌疑犯有三名:死者的老闆、曾在现场出现过(且似乎有武功底子)的祈老闆以及製作兇刀的城东曹家。』虞茴细想一会儿后综合道。
    当听到她提及曹家时,夏侯婴霍地回头凝视她。
    一旁的姜石见到,就想:『这傢伙是干啥呢?怎么一听到曹家的名字就那么紧张?』现在于他心里,城东曹家的嫌疑排行第一。
    『先...先别管有何嫌疑人了。三位先生,不如就先请到帐篷内进行验尸再说吧!』他微微弯腰的比出右掌,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帐篷。
    三人一见,记得刚才官兵们把尸体移送到了那里,以免尸身继续被闷热的天气所腐化。
    姜石此刻虽然充满疑问,但又想现在身处郊外,离南郑城相距甚远,就算要调查那几名嫌疑人也不能急于一时,就让虞茴和夏嬋跟自己一同穿上仵作的保护衣,入内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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