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籍出阵前,曾跟辩才天商讨着计策的成效。他只怕由刚跟自己『行事』的虞茴担任偷袭的领头人,一旦被张铁鹤识破,以其身子状况,性命忧虞。
    辩才天却解释:『我正正觉得惊弓之鸟不可取,才不派她去对付张铁鹤。没记错的话,那姓张的手下有个叫刑天的大蠢蛋,到时候他们俩极可能一起上阵,我才派甲子神跟那廝硬碰硬。而你的宝贝儿,就只需替我们佔领河道水源,以及偷袭空无一人的本阵。有甲子神拖延着那两头硬王八,你的爱人就肯定没事了。更何况,就算情况有变,以她的身子,也一定能见招破招。』
    『嗯?!啥意思?儂忘记了我们刚大婚吗?』项籍只担心虞茴若怀了自己的骨肉,就绝不适合再参与偷袭这种如此耗神的战事,顶多有负责指挥弓兵队,或者像雷公一样打打鼓、喊几声口号振奋士气就够了。
    辩才天就问:『你们是上个月中旬成亲的,至今以来都有一个月了。她...』祂耳语的续道:『...葵水来了吗?』
    项籍一听,立即眼珠骨碌不定的回答:『儂个臭小子问啥废话?当然...』他把声量收得极细的续道:『...有啦。』
    『不就是吗?你作为丈夫的,连妻子有没有怀孕也看不出?』辩才天两眼一翻白。
    项籍只一脸尷尬的说:『我就是个臭男人,怎么会懂女人的私事?』
    辩才天不想跟他纠缠于这话题上,就说:『总之她体内有了你这个神的精气,武功强了几十倍有馀,却又没有胎儿负担,所以绝对适合作战。』祂道出了虞茴一个常人之躯,被秽气感染得更为严重的情况下也能比姜石更快恢復功力的原因。
    项籍听完对方一番辩解后,也是无法释怀,不是因着虞茴的身体,而是他跟姜石之间合作和相处。
    『他们会旧情復燃吗?呸呸呸!他们是师徒罢了,没可能有啥旧情。』但他更怕自己破坏了姜石的一厢情愿,反而让二人势成水火。
    他沏着一壶自曼桂山庄学懂种泡的酥油茶,浑浊的茶色于晨光漫射下苍辉怡人,化作琉璃净海。
    他喝了一口,为通宵达旦的倦躯带来早晨的朝气,却跟多年不喝的酒水相比,欠了一份醉昏、沉沦。
    『醉了,一切事情都好办。』
    刚才他以云外镜联络姜虞二人,只见他们互相如同陌路人的互不相瞧,尽失当初自己于汉中见识到的师徒情深。
    见到这,项籍忽感自责,自己彷彿就是离间两师徒之情的主谋,一个刚愎自用而罔顾他人,以至黎民苍生感受的狂臣。
    为了紓解内心的悔疚,他亲切的问了姜石一句:『儂跟阿茴合作无间,必定能凯旋而归。本王等着儂的好消息!』说罢就举杯敬茶。
    姜石却没精打采的敷衍了一句:『儂老婆武功盖世,才不需要我这种流氓三脚猫的庇傍。』一句话已足以让项籍心绪不寧,无法专注应战,更何况现在他面对的,居然是三爷所率领的铁骑。
    『啥?儂为何会在这里?』项籍强忍惧色的问道。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在这儿?本阵那边有五弟看管哦。就算他武功不济...嘻嘻!你都应该体验过吧。』
    『我的确曾差点就取到韩信狗命,但他们不可能只安排韩信一个来守阵!』项籍沉思。
    『我阵中还有千千万万头妖气熏天的魔鬼怪物,由大虎帮我操控来上阵杀敌。我信不过五弟那龟儿子,总不会信不过自己的徒儿吧?所以我就来这儿帮我老大,还有,送一份见面礼给尊贵的楚霸王您。』三爷忽从腰间提起一个以黑布包裹的球状物。
    他一打开布包之下,随即让项籍不寒而栗,只见着里面装着的,是江南应龙帮尹帮主的首级。
    其舌头外露,因着毒癮而发黄枯槁的脸容和仅馀而突出的左眼球都佈满赤丝。
    三爷舔了舔尹帮主脸上的血,满足了口腹之欲的道:『哦?好看得认不出来?这可是你获得什么鬼神之力以后也不敢惹的老傢伙啊。我特意把他弄成了跟老四一样单眼的...呵呵!也跟你爷爷我一样,头发只有一边的,另外的我都给他刮光刮掉了。』
    项籍听完,心里的恐惧尽化为焚天的怒火,运着虎吼功的咆哮:『儂敢杀我故人?!』
    一旁的赵天恒见识到项籍的内功愈渐精湛,早达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程度。
    『可惜跟我赵胖子相比还差得远哦,但为了报答当日你们救我穷奇门脱离天一妖人的辖制之恩,等一下我就全力以赴,让你领教一下我穷奇门的精髓。』
    张铁鹤听完项籍的怒吼之后,只以右臂大剪刀的刀背拍着马背,狂笑道:『我杀你故人?当初是你想杀我在先呢,难道你忘了?』
    『...』项籍只不解到底对方是如何识破自己的下毒之计。
    『想让这狗日的老不死在我的寒食散里下毒吗?老子发现了以后,就立即找来他一家五代同堂...』说到这,他以右掌摆出手刀,然后『割』往自己的喉头。
    『...『喀嚓』一下!然后把他们四十多口扔到鱷鱼潭里去咯!不过一不小心之下,把你好故人的身也丢进水里,真抱歉、抱歉,不能给他留个全尸!』他霍地捂着脸的大哭流涕,让楚军眾人看得诡异心寒。
    就在项籍气得发颤时,项庄突然好奇的问了句:『为啥刚才儂骂人的时候,会讲了句啥日月星辰的话?』
    张铁鹤只不屑一顾的道:『都是当年老子在蜀地老乡的时候学的狗屁话而已。不过也给我烧乾烧净咯,没值得留念的。』如果被去过蜀地废村的姜石和虞茴听到,必然会对其恶行更为恨之入骨。
    项籍也是首次仔细听清楚三爷的口音,只觉得其讲话的用词、音调都跟梨花阁姐妹的甚为相似,心里不禁暗想:『原来是个巴蜀人,那跟阿茴也算是远亲,但也差太远了吧。』
    接着三爷忽然把人头扔往跟自己有半里远的乌騅马蹄下,继续道:『那么,下一个到谁呢?是你身边那个光头娃?那臭胖子?』他不住指着项籍身边的人。
    『还是,你闺房里的淫娃荡妇,还有你们的孽种呢?』
    项籍虎眼一瞪的巨吼一声:『杀!』然后身先士卒的跟项庄,还有喝了点酒,施展着轻步的赵天恒往前衝刺。
    『兄弟、回头是岸吶!再衝的话就后悔莫及咯。』三爷朗声嘲讽道。
    项籍只举起太阿剑的砍死了几名打算以方天戟刺杀自己的骑兵,然后看了看项庄和赵天恒,只见他们俩也是陷入了被围困的险境,遂怒骂:『一个只懂得派兵欺负们人少的臭王八,不杀了儂我誓不为人!』
    三爷却比出拇指的道:『好啊!你杀了我之后,有你这里成千上万的兄弟给我陪葬,黄泉路上也不怕孤单!』然后高举令旗,让兀鹰旗弟子们布阵,只见他们摆出的阵式彷彿大鹏展翅,嘴喙锐利得让少了巨闕的项籍无法抵挡,即便架起疣猪土壁,也是防不住鹏翅的挥舞。
    但相反,无论项籍如何运起九牛二虎之力之力,砍击张铁鹤浑身要害,甚至头顶百会穴,也是无法伤及其半分寒毛。
    『你出一分钱、我出百分货!』张铁鹤伸出剪刀,把七八名打算从后支援的壮汉,他们的人头两三下就剪得飞脱,然后更打算出手击杀正身处自己左后方的项庄。
    『妈的!』项籍一见,自然立即挥剑阻止,只想自己的太阿剑作为上古神器,不可能比不上对方这把纯粹出自汉中曹家的大剪刀。
    但只听『鏗』的一声,项籍的太阿被巨剪两刃所夹着,几下使人心寒的摩擦声传进项籍双耳,让他发觉自己的剑身已经开始出现裂纹,甚至崩出一块小铁刺,显然受到破损,遂立即伸出泥石拳,并以脱兔之速作加持,疾速击往张铁鹤右额太阳穴,在其不禁一惊而放松手握的机关时拉回太阿,并于对手与项庄之间架起五六道石壁,把项庄撞得跌趴在地,抚着胸口的骂:『哎哟!我寧愿死了。』
    但项籍无暇顾及,只对张铁鹤的金鐘铁衫惊叹不已。只因刚被自己打得堕马,后脑被一块尖石所触及的他居然快速起身,持续以比己身还长的剪刀,使出比巨闕剑身更广的夹击。
    他本想诈败而逃,再把对方引进己方阵中,加以围堵。
    谁知道左右两方皆有骑兵截杀,以附有鱼肠秽气的方天戟不住突刺。刺伤了他身体各处以后,就把其当成鸟爪下的小虫般猎杀。
    本在另一方对战兀鹰右翅的司马欣一见,只立即向率领左阵的英布要求:『淮南王,现在左阵形势尚可,请准许我带兵支援楚霸王!』
    英布却只冷冷的道:『不准。』
    『啥子?他是我军主帅,我们咋可以不救?』
    『我军人多势眾,主帅是谁,我也未晓得。本王只知道,儂是我旗下副将,就得听我的。我说『不准』!』英布挥着铁鞭,轻松勒死一名手执铁鎚的巨汉。
    『你个瓜娃子!虽然你才是我们这儿的将领,但难道兄弟有难,我出手相助也有错吗?!』司马欣气得抓紧英布的衣领问道。
    英布却木无表情的回答:『儂想出兵相助?我就偏不给儂机会!』说罢只一弹指,让身边的张子房听见,立刻回应:『明白了!』然后就以符咒唤出火麟,一同赶往张铁鹤的喙阵。
    他一吹哨之下,火麟立即回旋身躯,扬起火雾万丈,往信徒们灼烧过去。而每当有楚兵挡在跟前,火焰则会拐弯抹角的杀敌同时不殃及同伙半根鬚毛。
    『青出于蓝胜于蓝!那做我师父的臭小子,恐怕也做不了!』张子房为自己欢呼雀跃,却没有换来项籍的一声感谢。
    他只觉得自己的才干得不到人家的赏识,心里咒骂着对方的无知、不识货,还以令旗吩咐跟随自己来的汉兵们摆出奇阵,并以传心术对项庄下令:『治标之馀,还要治本。想救你大哥的话,就听我的。』
    『啥?我要听儂的?别耍老子了!』项庄继续举棍出击,捶断好几名敌兵的肢骨,就是不死,也是无法再立地抵抗。
    但不出良久,项庄忽地停下狠劲的棍法,默默唤来战马,跟随着张良投入奇阵之中。
    张良站于一棵枯树上,丝毫不怕被敌兵发现。反倒他们看见其的君临之姿,皆为之却步,再被其简单一句赶入虎口:『乖啦、乖啦,听爷爷的话,快夹着狗尾逃回你们狗娘个熊里。』边说着,边放出火麟把十馀个信徒撞飞,头顶鹿角刚刺进他们体内,即时把他们的脏腑烤熟。
    当他们走进张良所佈的散阵之内,只觉得这阵势空隙不少,反倒容易突破,起码比硬闯火海来得容易。
    于是每个人也挥着妖戟,刚好克制着布阵汉兵的凡人之躯。
    他们只是被戟刃轻割一下,立即被邪气所感染,喘不过气之馀,头昏脑胀的被敌方有机可乘。
    『不怕!他们易杀得很,我们快找路回去支援师父。』一名大虎的师弟对徒儿们下令。
    『嘿嘿!死几个人而已,老子没所谓。反正等一下,你们全队覆没。』张良看往天边,然后喃喃一句:『天有不测之风云哦。』阵后方随即雷声隆隆,还下起倾盆大雨,模糊信徒们的视线,让打算背逃的他们拥挤不堪。
    战马与铁汉们皆受不住巨响与寒霜雨箭的击打,就算要踩破同伴头皮而过,也在所不惜。
    可惜在他们打算拔足而逃之际,暴雨落在地上所形成的水洼霍地泛起波涛,凝聚出球状水牢,把逃不及的敌兵战马溺死其中。
    一队弓兵队为帮同袍报仇,而对准一名后阵帅领放出毒箭,其上的毒液毒性甚强,即便被滴中肌肤也必然马上丧命。
    但那颓老之翁居然原地不动,任由毒箭擦过自己的躯体,却丝毫没有中毒的跡象。
    就在那帮弓兵个个也不知所措时,那老翁已经一弹指的唤出水牢,把他们全数溺死。
    右前阵的项庄一见,心里立即讚叹:『伯父终于肯出手了吗?听羽哥讲,儂明明都接近卅万岁了,身手居然还那么好。早几个月前那一役,如果儂也肯出手的话,羽哥和嫂子或许不用被那大虎所重伤。』
    后阵的那老头子原来就是啟明,祂居然好像知道项庄心中所想的一般,传心道:『不懂得趁那时机静观其变的话,还打什么仗?』
    项庄只冷笑一声:『好!我就看看儂除了这些啥月相潮汐和抗毒的本事外,还有啥妙计良策。』
    『哼!那张子房的确懂得布阵,却不懂安排适当人手应敌。』
    『啥意思?』
    『别多管,干好自己的活儿吧。』啟明命令道,让项庄无奈,只好专注己职。
    他只见一帮步卒连同几十头土螻正往自己这边奔过来。
    他们全都只想逃离水牢的追捕,保住性命以归阵护卫师父张铁鹤,却忽然觉得四周炽热异常,原本阴云密布的高空忽地冒出刺眼的金光,比正常的阳光更为狠毒。
    原来项庄以那把天宫特製的金棍反映日光,让他们不禁后退,连原本不怕烈光的土螻也因着信徒们的乱跑乱踩而受伤,一怒之下居然把他们不少同袍咬死。
    『可恶!』一名懂得驯练土螻之术的信徒挥着鞭子,让不怕烈光的土螻们直往项庄噬咬过去。
    谁知道项庄只需在牠们肚脐以上轻戳一下,随即让牠们倒在地上,吐着白沫的浑身抽搐,彷彿遭天打五雷轰。
    至于那名驯兽弟子和几名身旁的巨汉,则被项庄以棍柄扫跌在地,正想起身之际,又被项庄疾速挥棍击碎天灵盖而亡,或者再次被轰跌在地后,要穴受到用力的一戳,触电般昏厥不起。
    他得意的笑道:『嘿嘿!老伯,这回我干得算不错了吧?』
    啟明却摇摇头说:『不够好。』
    项庄气愤的问:『喂!刚才儂喊我加盟阵中,我听了。后来儂让我干活,我也听了,现在讚赏我一句也不可以吗?』
    『你气什么?我没有骂过你。』啟明无视他,只穿心道:『淮南王派来的丫头听令。』
    接着项庄与张良果真见到夏嬋摆着长蛇卷地阵的杀至。
    『马上以蛇阵把他们分成两边。生前被朝阳烧死,异常怕光的女丑尸们,把它们全部赶往光头子那边。』
    『...?』
    『而且它们怨念十足,浑身湿漉漉的,怎会怕我的风吹雨打?让光头子把它们统统都『电死』就好。』原来啟明早阵子洞悉,这些浑身黏糊的女妖们每当被项庄的棍缠上,就难以摆脱对方的狠狠一戳,继而麻痺昏死。
    『至于视野不良的土螻们,就任得它们在我的月黑风高之中自寻死路。』
    以上皆是啟明静观暗察下得出,让项庄和夏嬋不敢再质疑其初时的袖手旁观。
    『至于那些邪徒,你们一帮女娃自行解决。』说罢就见夏嬋和一眾女兵分成两队人,融入混作一团的敌人里,先把土螻和女丑尸逼紧两边死角,再以卷地之势把其封死,无法逃出生天。
    剩下的几十名驯兽弟子,只得挥着兽鞭自卫,武器既长又镶满铁刺,把一两名女兵的脸容给彻底毁了,吓得其他女兵们往后退缩。
    他们正得意洋洋,打算乘胜追击,并把她们全数抓回本阵当军妓。
    谁知道当他们追上前头时,忽见卷在两旁的人马一同提起连弩,往自己一行人等乱箭齐射。
    一名领头的参考过往自英布身上见识过的手法,挥动鞭子形成铁盾,把箭雨挡下来,并待机反击。
    可惜全盘计划早已被夏嬋看穿,只一下鲤跃翻身,落在他跟前,接着挥出娥眉刺柄击打其颈部血脉。
    大动脉受创之下,那领头的脸色渐苍,犹如活死人,连挥动轻鞭的力气也丧失,往后落地,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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