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用完早膳,洛光自行出门,而洛雪和洛縈则慢步走向各自的房间,洛縈的房间较近,所以便率先进房,洛雪独自走几步后便听见洛縈的房中传来琴音,洛雪在心中感慨-一大早就这么认真练琴?
    信步走回房间,忍不住打个大呵欠,昨夜看百毒集看到睡着,睡眠品质极差,不过伸个懒腰后,洛雪还是撑着精神翻开昨夜看到的地方,继续读下去。
    ......
    无形草,搭配桂花、荷花、百合花一同薰治,可使人神智清明,精神百倍,但切记勿与菊花、坛木等相混,否则易使人不孕。
    ......
    「在看什么呢?」忽地,一道熟悉的声响自身后传来,洛雪手上的书被身后的人一抽,瞬间无影无踪。洛雪惊异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回过身,只见一名少年嘴角含笑,一脸满足地品味着自己意外的表情。
    「你怎么来啦?」洛雪又惊又喜地看向来人,正是傅林,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
    「刚好有事情来风铃城,就顺道来看看。」傅林把书放到桌上,自动地走到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极其自然没有斯和迟疑。
    洛雪坐回位置上,疑惑地盯着傅林:「什么事情呀?」后者沉吟一会儿,忽地一脸凝重的表情:「我来这里找一位宫女。」
    傅林看着洛雪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示意自己说下去,儘管如此,傅林还是想就此打住,低声道:「这事情说起来复杂的很。」习惯性地,他将洛雪放在一个需要保护的位置,不希望对方涉入太多,然而洛雪坚定地眼神凝望着他,带着不容拒绝地认真。
    「没关係!不管多复杂我都要知道。你答应过我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见洛雪一脸坚持,灵动的双眼透着坚决,傅林忍不住扬起嘴角,若自己再顾左右而言它,恐怕她就要生气了。
    「不说!」傅林忍不住想逗逗少女,果不其然洛雪脸色一沉,正要发作,便见傅林扬起的嘴角和玩味的眼神,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謔了,双颊一红。「快点!」
    忍不住伸手捏一下洛雪通红的脸,见对方真要恼,赶紧清一清喉咙,淡定开口:「最近一个月,我大概摸清宫里的局势,现今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是十年前进宫的丽妃娘娘,说起丽妃,确实是后宫的一代传奇,她从个美人扶摇直上,短短两年就成嬪,又两年晋妃位,如今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儼然是副后之尊。然而,十年前,其实最得父皇宠爱的是嫻贵妃,『嫻』为封号,取义柔美文静,妖治嫻都,当日荣宠之盛无人能及,几乎是专宠也不为过,即使是今日的丽妃娘娘也无法相提并论。当时父皇甚至昭告后宫,在自己有生之年,决不封除了她以外的第二个贵妃。那时话说得太满,以至于即使如今丽妃荣宠,也无法晋位贵妃,毕竟君无戏言。」
    洛雪忍不住瞪大眼,看着傅林一脸平静的样子,猜不透他此刻内心藏着的真实情绪。
    说着父亲和其他女人的故事,心,不痛吗?
    读出洛雪眼中的关切,傅林微微一笑,忽然语重心长地对洛雪说到:「不必担心,我想了很久,觉得当年我娘是极为聪颖且有自知之明的,父皇无法忘记我娘,是因为他得不到所以放不下,如果当年我娘随父皇回宫,未必就能得到嫻贵妃那样的圣宠。」
    「......你的意思是,你父皇更爱嫻贵妃一点吗?」洛雪目光闪烁,试着揣测傅林的言外之意,但傅林只是摇摇头:「也不能这样说,毕竟帝心难测,况且这嫻贵妃的下场不比我娘强。」
    稍微顿了下,傅林继续道:「六年前,父皇从我这里收到我娘的死讯,便在后宫多所留意可疑的人物,后来在嫻贵妃的屋子里找到毒药,大怒之下废去原本预定要在下月封后的嫻贵妃封号,更贬为美人,迁居北苑,此后,嫻贵妃成了凊美人,就此居在北苑凌云殿。」
    「这么说,凊美人就是害死你娘的人吗?」洛雪倒抽一口气,整理一下傅林给出的情报。
    沉默一会儿,傅林闭上眼,深锁眉头,洛雪盯着他因苦思而显疲倦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不忍。
    「我原本也这样想,就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找到当年服侍过嫻贵妃,还有当时在场的宫人,问起当时的情形口径差不多一致,我稍稍整理一下当天的情形,却觉得更加百思不得其解。」傅林叹一口气,续道:「那时,大皇子将满十四岁,父皇终于决定要立嫻贵妃为皇后,毕竟她是大皇子的生身母亲......」
    「啊!」洛雪忍不住叫出声来,毕竟这与洛霜有关,她的心禁不住一颤,傅林点点头,确定洛雪没有听错,把被打断的话继续接下去:「当日,另一个妃子荣妃带来消息说我娘就是被嫻贵妃害死的,我父皇自是不信,一气之下本来要废掉荣妃,可是嫻贵妃却阻止我父皇。
    当时她自信满满地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要搜遍搜吧,臣妾绝没有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什么!」知道嫻贵妃最后的下场,洛雪忍不住又叫出声来。「那不是很奇怪吗?如果真的是贵妃做的,她怎么可能这样说......除非,她早就把东西处理掉!」
    傅林同意点头。「你说得很对,可是当年除了搜出毒药,还搜出一个和贵妃通姦的男人。」
    瞪大双眼,洛雪曚了。
    「是个江湖上的杀手,他和贵妃的鱼雁往返被搜出来,而且那杀手好巧不巧还全身赤裸躲在贵妃床下,一口咬定和贵妃行苟且之事已久,奉贵妃的命令去杀一个叫傅语嫣的女人。
    这下人证、物证、事证都在,父皇大怒之下废去嫻贵妃,还不准她以后和儿子见面。」
    洛雪的眉头皱得更紧,呢喃着:「这......这到底......」
    「你也觉得不对劲吧?」傅林扬起嘴角,只见洛雪呆愣的点头。
    -太过刚好了。就像一个局,引人一步一步跳进去。
    「事情还没完,不久之后,荣妃就跳井而亡,没有人知道原因。而且,一年之后,当年伺候过嫻贵妃的贴身宫女竟然被放出宫,居住在这风铃城,我今天就是来找她的。不过遗憾的是,她五年前出宫那年,就已经难產生亡,我辛苦找来的线索又断了。」有些懊恼地闭上眼,试图遮掩眼中所藏的戾气。
    「我不懂耶!这一切不是可疑至极吗?你父皇就一点没有感觉到不对劲?」洛雪不可理解地皱起眉。「况且他不是相当喜欢嫻贵妃吗?」
    傅林微微一笑。「就是因为这样啊,你不了解,如果只找到毒药,或许父皇还能保有理智,然而当那名赤裸的江湖杀手出现时,有多爱就会有多恨,所有的信任都会化为乌有。没有一个男人忍受的了自己被背叛,懂吗?」傅林的目光直直地望进洛雪的眼瞳,直达心中,似乎有些不安,洛雪忍不住保证:「我不会背叛你的。」
    彷彿等地就是这一句,傅林满意地微笑,随即像没事一般继续话题。
    「嫻贵妃成为凊美人后,周天恩的太子之位仍存,但宠爱自然是今非昔比,有一次他冒险託人送信给美人被发现,父皇龙顏大怒,决定处死凊美人。周天恩以太子之位交换她母妃性命,又保证以后绝对不和凊美人来往,这才平息父皇的怒火,不过,他从此在皇宫里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一个失势又失宠的皇子,却是最合理的皇位继承人,怎么不碍眼?据我的调查,不只一个宫人看过他被杀死。」
    「你说什么!」听到这里,洛雪激动地站起身来,颤抖着声音问:「那跟霜姊成婚的是......是......?」可别啊......我最怕那些了......
    傅林站起身来走至洛雪旁边,将双手放在洛雪的肩上,安抚似地将她按回椅子上,两人一上一下、距离极近,洛雪的双颊有些微泛红,听见傅林低沉带着安心力量的嗓音肯定地道:「放心,我料想,那大概是周天恩的替身,他恐怕长时间都不在宫里,去别的地方坐着别种事情。不过,我比较在意的问题是-究竟是谁一直派杀手暗杀他?」
    「会不会是后宫的妃嬪?」洛雪的思绪飞快运转着,想不出除此之外更合理的解释。
    傅林点头:「我也是如此猜测着。如果荣妃还活着,我大概会断定她的嫌疑最大,是一切事情的幕后黑手。只是......」沉吟一会儿,傅林叹口气:「唉!我还没有足够的情报,何况也不能断定嫻贵妃是无辜的,可是若真的是嫻贵妃......撇开一切事情太过巧合不管,毕竟不可以排除做鬼做久了东窗事发的可能性,但是要当皇后的人,有什么理由费尽心思去害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我想不到个足以信服的动机。」
    见傅林似乎是真的在苦恼,洛雪忽地笑出声。「动机嘛......其实很简单,不是没有的喔?」
    「嗯?」傅林一脸期待的望向洛雪,后者扬着嘴角说:「毕竟嘛,也没有女人能够忍受他的丈夫心里藏着另一个女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傅林确实忽略此种可能,默默将之记在心里,他看向洛雪,勾起嘴角:「这么小气?藏着也不行?」
    「这不是小气!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悦地瞪傅林一眼,后者见她似是真怒,连忙拍了拍她的头:「是。我明白了,我心里只能藏一个女人。」
    「快点说正经事啦!」洛雪嗔怒的样子令傅林压不住心底的笑意,但是却不敢再逗她,话锋一转:「你说的也有可能。总之,我想握会从后宫妃嬪这儿下手,伺候嫻贵妃的贴身宫人一年后被放出宫也是疑点之一,能被放出宫地宫人大多都是有功或有钱,才有出宫的恩典,但她是罪妃的宫人,家里又不富裕,竟然能够离开皇宫......想必里头大有文章。」
    洛雪点点头,接着,傅林忽然陷入一阵沉默,看着桌上的书,一本正经地道:「该不会我心里有其他姑娘,你就要用这本书里的毒药毒死我吧?」
    「啊?」洛雪忍不住为他天马行空的想像力瞠目结舌,正要反驳,却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如蜻蜓点水却克制守礼地一吻,正在惊愕间,下一秒鐘,傅林已经闪身至门边。「......谢谢你。我知道的,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留给洛雪一抹灿烂而会心的笑顏,傅林红着脸,一溜烟便消失不见。事实上,洛雪的心脏跳得不比他慢,一道暖流在身体里流窜着,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竟然逃走了?
    傅林的最后一句话在脑海中回响着,洛雪也扬起一抹微笑。
    -知道就好。笨蛋!
    忽地,洛雪又想起方才说的话题,心念一转,决定写一封信给洛霜,身在宫中的姐姐,恐怕比自己更需要知道这些吧?
    大皇子会告诉洛霜这些吗?
    -应该不会吧。霜姐姐过的可好?
    *
    往凤山的顶峰攀爬上去,洛光气喘吁吁但脚步不缓,一步一步往上走着,终于在半山腰之处看见一身素衣打扮的刘御,后者因看见洛光而意外瞪大眼,眨了眨眼,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后,打量洛光因爬山而略显狼狈的样子,双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洛光......姑娘?你怎么在这?」良久,刘御才勉强从惊讶中回神,挤出一个问句。
    洛光瞬间愣在原地,刚刚看见画室的悼母词,脑中不自觉勾勒出刘将军一人凄风苦雨地在山林中抱着墓碑流泪的样子,一时心慌便奔出来,但似乎......自己没什什么立场说话?
    总不能说自己乱翻画室的东西知道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然后赶来安慰他吧?可一时之间,洛光又想不到别的什么藉口,只好含糊其辞:「啊?没有啊......我......我散步......呵呵呵。」洛光忍不住红了脸,来山上散步?这实在掰不下去......
    刘御狐疑地望着洛光,轻易便能戳穿的谎言,但清冷如他,对方不想多言,自己也不会勉强,于是别开视线,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的墓碑。洛光思绪转了转,看向墓碑,虽然心中已然知道答案,但为了搭话还是决定开口询问。「这是谁的墓呀?」
    沉默良久,久到洛光以为刘御不打算回答自己时,对方才慢半拍回应。「我娘的墓。」
    洛光偷偷用眼瞧着刘御,他眼里的温度似乎仍像平常一样冰冷,没有特别的异常,就是此种明明在母亲墓前,却仍藏着悲伤情绪的隐忍让洛光的心头一紧,忍不住道歉:「对不起。」
    刘御别过头审视着洛光,几不可见地左右晃动自己的头,若不是洛光一直盯着他看,恐怕也会错过的摇头动作。「没事。我十二岁时我娘就被朝廷赐死,到现在已经十年,我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彷彿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刘御在说话的时后眼睛停留在眼前的墓碑,而非放在一旁的洛光。
    「朝廷赐死?」洛光以为自己听错,重申一次,刘御面对着墓,霍地一改站立的姿态,坐下来,仰头看向因为上山的路程而很喘的洛光。「姑娘要坐着休息一下吗?」
    闻言,洛光点头,走至刘御面前採用跪坐的姿态坐下。
    -毕竟在将军面前,还是充满紧张感的呀!万一坐姿被觉得随便该怎么办?
    洛光正苦思着要说些什么,令人意外地,流域开口打破沉默。
    「当今圣上的兄弟是现今的靖王、羲王、康王,当年我父亲手拥重兵,支持如今的靖王登位,想当然尔,如今圣上不是靖王,不必说,在当年的帝位之争,我父亲上错了船。」
    睁着明亮的大眼珠,洛光盯着刘御,全神贯注听着。
    「即使后来我父亲竞竞业业,不敢有丝毫踰矩之心,但是还是逃不过帝王心中的那点猜疑。那时传言靖王要谋反,圣上把心一横,赐毒酒一杯,一道圣旨下来,上面写着父亲在战场上光荣战死,要我父亲赴死。」
    洛光心一跳,听着刘御没有半点起伏的语气,心理的不忍又更加强烈。
    「当时我娘抢过那杯毒酒喝下,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爹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于是抢过身旁侍卫的剑自刎,当时我大哥怒极攻心要杀了来宣传圣旨的公公,混乱之下被宫里的侍卫给错杀,之后我偷偷跟着埋尸体的人,看见他把我爹我娘葬在这里,我便在这做个记号。后来,等我考上武状元成将军后,才替他们立了碑。当上将军时我告诫自己,绝对不帮助任何一位皇子,捲进帝位之争。」刘御目光隐含着无限情绪,有恨有怨但都被他化为一股清冷,看着眼前的墓碑,彷彿在立誓。
    「你每年的今天都会来这边吗?」洛光问,似乎有些明白刘御目光之所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原因。
    刘御点头。「除了我之外,不会有人给他们上香的。」
    「那,你有哭过了吗?」看见刘御一楞,洛光心里暗叹果然如此,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对他说:「难过的时候就该好好哭出来,开心的时候就要大声笑,我相信你爹你娘在天之灵绝对不希望你就这样不冷不热地藏着自己......」闻言,刘御面色一变,陷入良久的沉默,空气间的温度似乎骤冷几度,洛光呼吸一滞,正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以为是时,却看见刘御微微勾起嘴角:「或许吧。」短短的一句话却似有清风拂过,洛光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刘御正对着洛光,目光专注,直想探入洛光的心底,后者顿觉无法呼吸。
    「洛光姑娘要下山了吗?」霍地,刘御话锋一转,站起身来,洛光呆愣几秒后点点头。「恩。」接着要爬起身来,霍地,洛光心头暗叫不好,原来是因为跪坐的关西,不听话的脚竟然麻了!
    「姑娘?」刘御见洛光要动作不动做的样子有些疑惑,闻声,洛光一咬牙努力爬起身来,但是脚根本没办法站稳往后就要倒,说时迟那时快,刘御一个箭步便接下要与地板做亲密接触的洛光,后者已经觉得羞耻到想在地上找个洞鑽进去,垂下头不敢直视刘御。
    「脚麻了?」刘御倒没发现洛光异常通红的脸庞和早己加速破表的心跳,一脸镇定地打量洛光,试探性问道。
    洛光尷尬地点头,连忙道:「不然将军你先下山吧,我休息一阵再......啊!」说着,刘御默默地走到洛光前头将她背起,让洛光真正体会到心跳欲死的窘迫感觉。
    「一个姑娘在山上很危险的,我先送你到山下吧。」刘御淡淡地说,洛光听他说的在理,就没有拒绝,两人一路无言地走下山路,只是无言的情况不同。
    一位是淡然清雅,一位是晕晕然不知南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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