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后说完这话,还真的将目光看向了芙蕖和夏越朗,笑着开口问道:“你们说,外祖母这话可是有理。”

    夏越朗原本正低头喝着水,闻言连连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被芙蕖偷偷捏了一记腰,差点没把水给喷出来,自然也顾不上说话了。

    而芙蕖在阻止了夏越朗开口后,反倒是自己笑着抬起头,开口慢慢道:“外祖母说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过皇上想要先将朝政处理好再考虑这些事情,也值得咱们支持。”

    “嗯?”

    文太后微微愣了一下,看向了芙蕖,倒是不妨一向不会主动发表意见、选择站队的芙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说话。按照芙蕖的性子,往日里,若她这般询问,她只会沉默,最好让人把她忽视过去。便是开口说话,也只会说自己年幼不知事,也不知道谁说的对错之类的话语。

    却没有想到,这一回芙蕖竟然会开口说话了,而且话中之意,仿佛还有几分想要帮着皇帝的意思。

    文太后眼里来了兴致,倒是认真的看着芙蕖,看着她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芙蕖当然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事实上,她这一开口后,瞧着文太后看着她,而赵晋延也抬头看向她的时候,便有几分后悔了。

    她不就是想要对之前的事情冲赵晋延表示一下感谢,也想报答一番,最重要的是,刷一刷赵晋延心中的好感度,所以才难得出口说了这么一番话,却没有想到,太后竟然还想听她下边的解释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外祖母,皇上肯励精图治,这是百姓社稷之福,自然是应该支持的。这立妃立后之事,皇上既然现在没有心思去想,倒不如往后推推,若是皇上无意,也没有心思好好挑选,选出来的人选又不尽如人意,这不是还不如不立后吗?”

    “是吗?”

    文太后好笑的摇了摇头,芙蕖哪里能说出什么道理,这些话乍然一听仿佛是有些道理,但细细听着,却全是强词夺理。

    “自然是,皇上如今还年轻,这些事情自然都是不急的,反正这满京城的世家小姐、大家闺秀,肯定都会等着皇上去挑,那如今只不过是让她们再等上一些时日,这又有何妨呢?反正皇上总不会等到年岁大了还不立妃立后吧!”芙蕖说到后边,只觉得自己都有些编造不下去了,不过她神色带笑,面容镇定,完全看不出是在胡说八道。

    “可是皇家子嗣,还有日后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总该有个人来打理吧!”

    文太后仿佛是故意为难芙蕖,所以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芙蕖这一回,倒是真给哑了声。

    她也不是没有答案,她也可以完全回答,像今日这般的事情,也不需要担心,不是也说请她的母亲帮忙吗?可是拿这话来说,芙蕖也不愿意为了讨得赵晋延的好感,便将晋阳长公主给坑了进去吧!

    她左思右想,最后倒终于想出了一句话:“皇后娘娘虽然如今身体不适,但过些时日,自然会好些的,届时一样可以帮助皇上。”

    “行了行了,哀家可舍不得再为难咱们家小芙蕖了!”

    芙蕖的话音还未落下,文太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边笑着,一边无奈摇头从赵晋延开口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表兄妹感情这么好了,连咱们家从来都不怎么替别人说话的芙蕖,都绞尽脑汁给你想理由求情了。行了行了,哀家也不做这个恶人了,既然芙蕖给你求情,哀家便不说了,而且你如今也是皇上了,有些事情,自己确实是该有主意了。”

    赵晋延倒是没有笑,反而是一本正经的冲着文太后行了礼道了谢,而后又将目光移向了因为尴尬害羞而脸色发红的芙蕖,也认真的道了谢。

    芙蕖自是连连摆手称不敢,事实上,这赵晋延的道谢,倒让她更加觉得尴尬了。她方才明显便是越帮越乱……

    这般想着,芙蕖的目光都有些不敢去看赵晋延了,心里更是暗暗觉得,对方此刻一定觉得她傻透了!

    赵晋延倒真没有这么觉得,他反而是带着几分探究的看着芙蕖。显然今日芙蕖会替他说话这件事情,也让他感到了几分疑惑。而芙蕖这会儿尴尬到有些手忙脚乱的表现,更让他心中莫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一个盯着看,一个则是尴尬的头都不敢抬,气氛多少显得怪异了。

    文太后坐在一侧瞧着,突然嘴角翘起,笑了笑,冲着夏越朗开口道:“你这倒霉孩子,怎么又把自己给折腾进牢里去了,还不快过来让哀家瞧瞧!”

    “外祖母……”

    夏越朗听到文太后点名,连忙撒娇的小跑到了文太后身侧。

    而文太后笑着摸着夏越朗的脑袋,一脸慈和道:“你这孩子,受苦了吧!哀家瞧着都瘦了……”

    文太后所说完这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冲着赵晋延开口说了一句:“对了,皇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路旁有一片梅林开了?”

    赵晋延微微点了点头。

    而文太后却笑了起来,连连道:“那片梅林哀家是极其喜爱的,每年这满宫了的梅花,就属它开的最早、谢的最晚,说来,哀家今日还未让人去给哀家剪上几支过来,不知皇上能否亲自为哀家跑一趟?”

    “但请皇祖母吩咐。”

    赵晋延对此,自是毫无异议,事实上,他心里却是有些在琢磨着太后突然提出的这个请求,究竟有什么用意。

    不过,赵晋延还未深思,文太后便将自己的用意很快便说了出来:“哀家想让你们几个小辈给哀家去剪几支梅花过来,也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享受一下你们的孝心。不过越朗这孩子,这几日在牢里可是受苦了,便不必出去挨冷受冻,便留在屋里陪哀家说话,皇上和芙蕖一道儿去吧!”

    “……”

    “……”

    赵晋延与芙蕖二人同时沉默的抬起了头,文太后左右看着,看着他们如出一辙的表情,再次笑了起来。

    “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这般有默契,这是不愿意替哀家跑腿?”

    文太后只笑眯眯的看着二人又道,她笑容慈和,可是眼里透露出的狡黠,却是出卖了她。也将她的用意只差没昭告天下了。芙蕖忍不住想到了先时文太后与她所说的那个事情,她的皇帝舅舅临终的时候,其实是想要撮合她和赵晋延……却不想,这边被她的母亲婉拒了,另一边,她的外祖母也想着来掺和着撮合。

    芙蕖有些无奈,却也只能够轻声回道:“外祖母说笑了,芙蕖自是愿意替外祖母跑腿的。”

    “哀家当然知道你孝顺。”

    文太后笑了笑,催促着,“行了行了,你们快些去,待会儿回来,恰好哀家吩咐小厨房做的点心也该热腾腾出炉了!”

    “是……”

    芙蕖和赵晋延二人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文太后跟着,微微行了一礼,欲转身出去。

    芙蕖下意识落后了赵晋延一步,既拉开距离,又可显示尊卑。

    而文太后却是笑着又喊道:“皇上护着芙蕖,你们二人一道儿走吧!”

    赵晋延闻言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落在他身后的芙蕖,倒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显然是等着芙蕖走到他的身边。

    ☆、第54章 五十四摘花

    芙蕖没料到赵晋延真的会听太后的话,停下了脚步等着她。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跟着赵晋延的脚步一般,也忍不住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赵晋延。

    赵晋延面上神色依然如同之前一般,虽未带笑,但瞧着并不算冷硬,而且他的目光甚至是带着几分柔和,甚至是鼓励的看着芙蕖,仿佛是真的在等着芙蕖走过去。在赵晋延这般的目光之下,芙蕖倒是褪去了几丝不自在,乖乖顺着文太后的话,走到了赵晋延的身侧。

    芙蕖如今还在长身体,身量有些瘦弱,站在赵晋延的身侧,身高仅仅到赵晋延的胸口之处,一高一矮,一强壮一瘦小,分明便是并不那么搭配的身段,可是此时远远瞧着,竟是意外的和谐。

    文太后脸上的笑意加深,遥遥目送着二人走出了慈化宫的大门,直到看不见身影了,方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坐在她身侧,正是低头在啃着糕点的夏越朗轻声感叹了一句:“你瞧那两个孩子,多搭配。”

    “……”

    夏越朗不明所以然的抬起了头,眼里透露出了疑惑与询问。

    而文太后见了,并没有解释,反而爽朗的笑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夏越朗的脑袋,轻声开口道:“咱们越朗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是时候该找个人管着你了!”

    “……”

    夏越朗这一回没有说话,却是实在是无语的说不出话来。

    芙蕖跟着赵晋延走出慈化宫后,直到身侧观察的目光没有了,她下意识的又开始放缓了脚步。

    只不过,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她的脚步放缓了之后,走在她前边的赵晋延,仿佛的脚步也开始放慢了一些……

    芙蕖倒也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的更加放缓了脚步,甚至是故意停下了脚步,只等着落后赵晋延一步在重新跟上。毕竟方才在文太后的宫里为了应付文太后也就罢了,如今没有文太后盯着,芙蕖还是知晓分寸的。她的身份不管怎么看,如今都没有什么资格和皇帝平行着行走。

    谁知道,芙蕖的脚步刚刚停下后,前边赵晋延竟然也停了下来,芙蕖抬起头看向对方的身影,而对方在这个时候,突然转过身,看向了芙蕖,眼里似乎是带着几分疑问与关心,他温声开口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情?表妹怎么不走了?”

    芙蕖也没有料到赵晋延竟然会问她这个问题,她想了一下,倒是未加思索便实话实话:“芙蕖总觉得,和皇上您一道儿走,似乎不太合规矩。”

    赵晋延听了这个解释倒是突然笑了起来,他朝着芙蕖走了几步,走到了芙蕖的跟前,脚步与她抱在在一个方位距离,而后温声开口道:“现下没有君臣之别,朕也只是你的表哥,皇祖母让朕好好照顾表妹,朕自然得做好这个主人。”

    “……芙蕖来过宫里多次,认识路。”

    芙蕖听着赵晋延这段亲近的话语,心里倒是并不因着赵晋延的特殊照顾而感觉到受宠若惊,仍然精神的回答着。

    而赵晋延听了这话,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既然是皇祖母的吩咐,朕自然不可以阴奉阳违。”

    说罢了这话,赵晋延却并没有立刻走,而是看向芙蕖,又开口说了一句:“说来,方才之事还要多谢表妹解围,不然朕这会儿只怕还在听皇祖母的教训。”

    “呃……皇上说笑了。”

    芙蕖听了赵晋延这略带着几分俏皮故意想要放松的话,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说到感谢,芙蕖还未谢过皇上您对兄长的救命之恩。”

    芙蕖说着,倒是认认真真的站正了身体,然后弯腰冲着赵晋延行了一记大礼,赵晋延自是立刻上去阻止,他微微拖住芙蕖的手腕指之处,并不让芙蕖将这个礼行完,而是轻声开口道:“表妹真是太客气了,这般客气,倒是显得过于生疏了。”

    “并非是客气,只是再三麻烦皇上,芙蕖心中难安,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只能够在这里道谢了。”芙蕖没法行完全礼,手被赵晋延抓着,左右为难。

    而赵晋延笑的分外的温和,从头至尾,他也都是这般的温柔善解人意。

    “表妹真的是很客气,咱们是一家人,之前我记得表妹还唤朕做三表哥,如今怎么不叫了。”说到这里,赵晋延仿佛是起了几分兴致,还催促了一句:“不若表妹这会儿依然唤我一声三表哥。”

    “皇上……”

    芙蕖哪里会料到赵晋延今天,竟然还有这般兴致,她刚叫了他一声皇上,赵晋延的眉头便忍不住皱了一下,只看着芙蕖轻声开口道:“表妹叫错了。”

    芙蕖无奈,只好开口软软的叫了一声三表兄。

    赵晋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开口道:“说来,今日的事情,还真是多亏了表妹的解围,不管如何多谢表妹。表妹若是有什么事情,日后万万莫客气,定要与朕说。”

    “三表兄还要说我客气,今日之事,对于芙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三表兄却是在三道谢,分明便是三表兄太客气了。”

    芙蕖这会儿看赵晋延的目光,带着几丝不同。

    说来,一直以来她与赵晋延的接触就很少,便是赵晋延从前很喜欢跟在赵晋元的身后,而赵晋元又是喜欢与芙蕖呆在一处,倒也并没有让二人有太大的接触。芙蕖那个时候,一直觉得赵晋延是一个冷漠的怪人。她那个时候也根本没有想到,有一日,赵晋元不在了,她与赵晋延的接触反而变多了。

    而赵晋延如今在她心中的印象,也从一个对人冷淡的怪人,彻底变了样。仿佛对方并不是她之前所想象的一半,相反,赵晋延待人十分真诚。

    她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倒也忍不住说了一句:“从前一直觉得三表兄有些冷漠,如今接触了,反而觉得三表兄是个很好的人。”

    赵晋延闻言,面上倒是并没有什么吃惊,其实芙蕖说得并没有什么错,他的性格其实的确是有几分冷漠。之所以今日呆芙蕖这般的和煦,说来除了芙蕖今日替她解围,当然卫麟今日与他说的话以及之前赵晋元的情分,也都占了大头。

    卫麟说的也并不多,只是似是开玩笑的私下说了两句:“皇上若是见到南颐郡主,万万不可再像之前那般冷漠,无端让人心生畏惧。您既然想要好好照顾南颐郡主,待人家的态度便亲近一些,免得让人真的不敢来接近您。”

    赵晋延仔细反省了一下自己,发现虽然卫麟说的玩笑,平日里也多有几分假正经,但今日的话,却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芙蕖对着她,也是真的拘谨客气。

    像之前请他出手去帮助自己的家人,只怕也是给逼急了,若非真的走投无路,她恐怕怎么着也不会想到求他帮忙。

    也因着这般,赵晋延今日刻意的对芙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到没料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收获。而芙蕖对他的态度,也的确是不觉中亲近了不少。

    芙蕖大着胆子冲着他说的话,赵晋延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反而笑着对芙蕖又继续说道:“说来越朗的事情,芙蕖你自己才是功不可没,若非你立刻进宫找了朕,只怕朕救出越朗还得花上好大的功夫。”

    “芙蕖只是因着担忧兄长,并没有做什么,反而是皇……三表兄您这一次,只怕费了好大的劲儿……”

    芙蕖并不会天真的觉得如今的这位皇帝表兄会与当初的皇帝舅舅一般,救夏越朗轻而易举,便是他们都是皇帝,但毕竟,皇帝舅舅是做了几十年皇帝,君威甚重,而赵晋延,不过是临终托孤,才被赶鸭子上架坐上了皇位。若是皇帝舅舅一句话便能够办到的事情,赵晋延子只怕并不能够直接下命令,反而是要靠着其他的方法才能够达到目的。

    也就是这般,赵晋延此次能够替她做这么多,芙蕖心里才这般的感动。

    “其实朕只是下了命令,从追查幕后之人再到替越朗洗脱罪名,其实皆是卫麟的功劳。”赵晋延依然不敢居功,说话谦逊。

    不过芙蕖在听到赵晋延提到卫麟的时候,面上的神色,也只有几分异样了。她一点都不想见到卫麟,一想到之前被戏弄的事情,她的心里便一阵的窝火。要让她谈什么感激,她更是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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