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去的同时,奥斯维德直接推翻了旁边矗立的一块大石,横在了大部队所在的洞口之前,巨门刚好在那一刻跟高石合上了缝,贴着高石背面继续缓缓下落,将一切可能的危险都断在了外面。

    电石火光间,两人甚至都顾不上其他,眼中只有狂袭而来的沙鬼。

    凯文滚进洞内便就地一个起身,变成单膝跪地的姿势。他利落地从身后的箭筒里抽出三支箭矢,搭在弓上稳稳拉开了弦。

    巨门落了大半,还剩不足小腿高的空隙。砂石旋风猛地砸在巨门之上,发出隆隆闷响,犹如滚雷一般。

    凯文手指一松,三箭齐发,将已经顺着门缝探进头来的沙鬼直直钉出了门。

    沙鬼狂啸一声,打算就势再冲,巨门却终于在此时轰然落到了底。

    冲得最快的沙鬼被巨门斩成了两截,一部分在门里,一部分在门外,尖利的咆哮声内外相和,显得格外诡异。

    凯文想也不想,便是接连三根箭矢,一根接一根地将沙鬼被夹进门内的部分狠狠钉在了地上。奥斯维德跟着长剑一捅,就见垂死挣扎的沙鬼终于彻底歇了劲,变成一团毫无生命力的散沙,铺散在靠近门口的那块地上。

    一切暂时告一段落,终于可以稍微安定下来。

    凯文将搭在弓上的箭矢撤下,在手指上转了一圈,轻巧地顺着肩膀的弧度滑进了本后的箭筒里。

    “你抱着的辛妮亚呢?”凯文瞥了奥斯维德一眼。

    “刚才顺手塞给谁了,一起进了隔壁。”奥斯维德说起这个脸色也不太好看,“会有人照顾她的。”

    “所以这里是……”凯文站起身,大致扫了一眼洞内,就见里面一片幽黑,长不见底。洞边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路会嵌一颗萤石,勉强照着凹凸不平的路。一眼望下去,星星点点,夜空似的。

    “西奥多……哦错了,沙鬼提到的传说中的金狮国密道。”奥斯维德回答了一句,又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不知道?你不是活得比王八还长么?怎么会不知道?”

    “什么比喻?!仗着我现在懒得揍你?”凯文没好气道,“活得久也不代表我一直在军团里混着,那样太容易被人发现不对劲了。况且我中间还被埋过几次,睡过很多年。”

    奥斯维德缓缓走到门口,把钉在散沙中的长剑拔了出来,又将箭矢抛给凯文:“这条密道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修了,据说修了两百多年,历经了四任皇帝。最后一任就是贝瑟曼,我以为你会听说一点。”

    凯文耸了耸肩:“那我不知道就太正常了,贝瑟曼皇帝时期我才出来混世。”

    奥斯维德哼了一声,用剑撑着身体,倚着石壁靠坐在地:“有件事我倒是一直没有想通。”

    “怎么坐下了?”凯文站在他面前,踢了踢他的脚尖:“嘴跟脚只能用一个么?边走边说。”

    奥斯维德两手架在曲起的膝盖上,敷衍地摆了摆,道:“稍等一下,我现在眼睛看不见。”

    凯文皱了皱眉,干脆蹲在了他面前,抬手抵住他的眼皮仔细看着:“怎么总发黑?你这是虚壮啊。”

    奥斯维德:“……放屁。”

    他本来还任凯文的爪子在眼睛上乱摸,听到这话顿时又不乐意了,抬手一把将他的手拍到了一边:“别东扯西扯的,问你话呢亲爱的阁下。”

    “我看下你的眼睛而已,又没堵上你的嘴,有什么想不通的就问呗。”凯文哭笑不得。

    “你不是活了很久么?为什么当初来帕赫庄园的时候,会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奥斯维德闭着眼睛问道,“难不成你还能越长越回去?”

    凯文答道:“我不是说了么,钉穿心脏才会死。”

    奥斯维德:“所以?”

    “所以其他的其实跟你也没什么区别。就好比上次死在战场上,我的样子就停留在了那个时候,直到重新醒过来。之后我还会正常变老,如果这次幸运地没碰上任何意外,安稳地老死,那我就会在下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变回小时候的样子,再重新长一遍。除了受了伤会愈合这一点外,我就是个正常人。”

    奥斯维德听了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后脑靠在石壁上,半睁开眼睛懒懒地问道:“这么说来,岂不是相当于过了很多辈子?”

    凯文随口答道:“差不多吧,除了什么都记得,确实像过了很多辈子。”

    “那你——”奥斯维德略微迟疑了一下,又接着道:“你之前的家里人呢?我是说你活了这么多年,在不同的时期总会有不同的家人和朋友,你之后都有去看过么?”

    “家人朋友?”凯文愣了一下,而后嗤笑了一声,“你觉得我这种天生地长的人会有父母?”

    奥斯维德沉声道:“家人不止是父母,还可以是妻子、儿女之类……”

    凯文一脸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我哪来的妻子儿女。”

    奥斯维德:“……”

    曾经的光明神凯文·法斯宾德阁下在脑中略微回想了一下,他当神的时候没少调笑别人,但自己始终光棍一个,当人之后连调笑别人都少了,并且依旧光棍。

    主要原因大概在于他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跟别人有太深的关系牵扯,并且非常懒……懒得去注意谁长什么样子、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这位阁下有个最大的毛病——那就是他不太想讨论某个话题的时候,不管别人跟他说话的模样多么正经,他总能轻轻一拨就把话题扯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所以即便有主动送上门来的,也都被他一顿东拉西扯给堵回去了,让人气恨不已又十分无奈。

    总之,这种混账玩意儿就是个注孤生的命。

    你问他妻子儿女,那不是逗他玩儿么。

    皇帝陛下被他一句回答弄得十分复杂。一方面,听说这人是个万年光棍,他心里莫名松了口气,甚至有些庆幸。另一方面……活了这么多年都还是个光棍这他妈绝对是有点儿什么问题吧?!

    “你这是心里有疾还是生理有疾?”奥斯维德终于没忍住,还是嘲了一句。

    凯文:“……”

    他抬手便是一巴掌,毫不客气地扇在奥斯维德的腿侧。“啪”的一声,又脆又响,一听就知道是那种火辣辣的生疼。

    奥斯维德:“……你造反么?”

    凯文冷笑一声:“造反我就扇脑袋了,但是陛下你比较虚弱,我怕扇了你又是眼前一黑。”

    奥斯维德虽然被打了,但其实心情不差。他装模作样地绷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淡淡道:“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成个家,不是有疾是什么?”

    “我看你整天找打也挺有病的呢亲爱的陛下。”凯文没好气地回嘲了一句。

    两位病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对视了一眼。

    凯文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居高临下地垂着眼皮道:“眼睛好了?好了就起来走吧,别赖着不动。”

    奥斯维德抬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了手。

    “哟,刚刚还说我有病呢,现在又想让我拉你一把?”凯文凉凉地嘲讽,“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他踢了踢奥斯维德的脚,道:“快起来。”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走了,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丢给皇帝,显然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片刻之后,凯文·被打脸·法斯宾德阁下又原路返了回来。他抱着胳膊盯着依旧伸着手的奥斯维德看了一会儿,终于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他一把握住奥斯维德宽大的手掌,将这个仗着自己是皇帝就撒泼的傻大个给拽了起来。

    奥斯维德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脚下还没站稳,就被凯文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你知不知道你很重?能不能有点起码的自觉?多大的人了……”凯文丢下这么一句没好气的话,便打头走在了前面。

    奥斯维德在他身后看不到的地方笑了一声,又很快蹙起了眉。他一边走着,一边按着太阳穴晃了晃头。如果凯文回头仔细看一眼,就能发现他的脚步非常虚浮,跟平时区别很大。

    “要走多远才能跟他们接上头?”凯文头也不回地问道。

    “接头?你是说隔壁的大部队?”奥斯维德反应比平时要略微慢一些,他顿了一会儿才道:“不用想了,接不上的。”

    凯文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回头问道:“什么意思?接不上?”

    “这两条密道差别很大,隔壁的密道四通八达,有无数岔道口,迷宫一样,但是可以藏身的地方也同样很多。”奥斯维德答道,“能联通金狮所有城镇的地下,所以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他抬脚点了点地面,又道:“至于我们所走的这条,是为了给隔壁打掩护的,同时也能行军,中间岔道很少,可以通往蜃海和冰原。”

    “所以我们现在不是跟隔壁接头,而是去追玫瑰旧堡那支队伍?”

    “嗯……”奥斯维德这一个字又拖出了有些疲惫的尾音,脚下的步子节奏也跟着有些乱,忽轻忽重。

    “你怎么了?”凯文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回头走到奥斯维德面前,“眼睛又看不见了?”

    奥斯维德摇了摇头,道:“只是有点……头重脚轻的。”

    凯文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额头,诧异道:“怎么这么热?”

    第45章

    其实刚才握住奥斯维德的手时,他就觉得掌心温度略有些高了,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很多年轻人体火都有些旺盛,整天像个移动火炉似的,掌心灼人一点也挺正常。

    尤其军队里这样的人可不少,凯文几乎司空见惯。

    但额头也这么烫可就不是什么单纯的体火旺了,这分明是身体出了问题。

    “你在发烧!”凯文又用手背靠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怎么可能?”奥斯维德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一没受寒二没感染,发的哪门子烧?”

    “过度疲劳也可能会导致这种结果,你别忙着否认。”凯文答道,“今天动不动就眼前一黑的人难道不是你?别忘了医官说的话。”

    奥斯维德毫不客气道:“那是放屁!同样熬了一晚上,那帮头发白一半的都没事,我会这么大反应?还发烧……”他臭着脸嗤笑了一声,“我长这么大就没生过几回病,哪有这么矫情。”

    凯文:“……”

    年轻的皇帝越说脸越黑,显然是被戳了g点。可惜刚说完,脚下的步子就又是一阵发飘,头昏沉得更厉害了。

    凯文眼疾手快地给他搭了把手,没好气道:“承认生病能死?”

    奥斯维德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能。”

    凯文:“……”

    伟大的前光明神头一回生出了“良心”这种东西,他看着皇帝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有心想给他两脚。但他自认为,身为长辈,偶尔也要对年轻人体现出充分的理解和包容——嘴硬就让他们硬嘛,反正到时候晕的也不是他。

    “好好好,你不是有病,你是火烧心,行了吧?”凯文没好气地略微撒开手,“你走两步试试还能不能保持直线,能我们就继续赶路,不能就在这里歇一会儿。”

    奥斯维德:“……你是不是分不清醉酒和头晕。”

    皇帝陛下堵完这一句,冷着脸抬着下巴便走,一副非常高傲的模样。然而刚走没两步,就被凯文一把薅住手腕,道:“行了,还是在这里歇会儿吧。”再走下去指不定头一歪就能撞墙。

    “不用!”奥斯维德一摆手否决了这个提议。

    凯文哭笑不得:“刚才说不急着赶路的是谁,现在让你歇你又不用了,这么多年过去你逆反心理还没好是不是?要不要我再给你治治?”

    奥斯维德哼了一声。

    “好,我腿累得要断了,一步都走不动了,英俊的皇帝陛下请你纡尊降贵地原地坐下,歇一会儿成么?”凯文抱着胳膊斜睨着他,不冷不热地说着,心里暗道:看在你小子生病的份上……

    奥斯维德心里知道这混账难得给了个台阶,再不顺着台阶滚下去,过会儿指不定真要动手。于是他也不硬撑着了,沉沉地“嗯”了一声,哼唧了一句:“那行吧。”

    凯文:“……”真够蹬鼻子上脸的,说你胖还喘上了。

    两人也不再讲究,直接倚着墙壁坐了下来。

    奥斯维德刚才强撑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并不严重,这会儿一松懈,所有症状都变本加厉地扑了上来。头晕脑胀、天旋地转。心脏及其连通着的全身血管都有种异常的饱胀感,像是被人往里面充了气,随时都有可能爆开似的。

    凯文虽然嘴上一直在挤兑他,心里却还是担心的。说来滑稽,他担心的理由跟奥斯维德嘴硬的理由其实一模一样——只是熬了一夜而已,以奥斯维德这种体格和身体素质,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应?!这显然不是什么疲劳过度,也不会是简简单单的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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