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跌倒在地的沈凝香却像是早已麻木了一样,艰难的支撑着身体慢慢地站起来;这一站才让人发现,原来她真的身患残疾,只是罗裙遮下,将她不方便的腿脚完美的遮掩住,只有在走路和行动时才能让人发现她的奇怪之处。

    沈凝萝本来还等着这丫头生气同自己撕闹,可看这丫头在被自己如此奚落后还是一副沉静不语,不争不闹的样子,就又是一肚子气;父王经常在她面前说她性格刚烈,应该多像小妹凝香多学学;哼!学她什么?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残障她有什么好学的?真不知父王的眼睛是不是白长了,要不然怎么会对这个残疾多加爱护,反而对她这个四肢俱全的女儿没有那般疼爱之心。

    “沈凝香,不要以为有父王给你撑腰,我就真的拿你没办法。”说完,沈凝萝就指着芷凌宫,警告道:“你应该知道,父王最忌讳有人靠近这里,可你明知是逆鳞却还想要去犯?现在我是没有证据,但是我相信,迟早我会抓到把柄,到时候在父王面前,我一定会让你乖乖的吐出这几年悄悄见那个疯子的所有事情;届时,看父王怎么惩治你。”

    沈凝香终于在听到‘芷凌宫’三个字的时候有了反应,水汪汪的清透眼睛里满是坦然舒朗之色,柳叶般精致的眉眼将她恬静的气质衬得更加温婉;“姐姐,你也知道没有证据是不能乱说话的,我早就说过我从未做过你口中所言之时可是你偏不信,还处处刁难与我,如果这件事被父王知道,他是会惩戒你还是我呢?”

    “你!”沈凝萝顿时气噎,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妹妹虽然性格温婉但绝不是软柿子,可是当面被她

    是当面被她这样顶撞,还是要她一时气怒,怒而攻心之下居然也忘记自己的行为有多张扬跋扈,飞起一脚就重重的踢在沈凝香那双不是很灵便的小腿上。

    砰的一声!

    刚才才站起来的人儿又一次摔倒在地,只是这次似乎真的是疼极了,那张雪白的小脸立刻变得惨白,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地抱着因为重踢而传来钻心疼痛的小腿,一阵阵短促的呼吸从她微张的小嘴里传出来。

    徐昭眼见着事情发生,当她刚准备站出来叫住那正在欺负胞妹的凝萝郡主时,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眼珠轻轻一转,便计上心头。

    沈凝萝看着就算是疼的小脸发白、浑身冒了冷汗都不喊叫一生的沈凝香,心底的怒火更是跟泼了油似的;这个死丫头从小就是这副德行,永远不会呼痛喊苦,就算是在知道自己的腿永远都无法像正常的孩子那样奔跑时,她都没有为自己流过一滴眼泪,反而还开口宽心父王和亲生母亲;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凝香郡主温柔得体、大方谦和的声名日渐传盛,那些曾经笑话她是个瘸子的人也不再对她嗤之以鼻,反而对她关怀呵护。

    凭什么?凭什么拥有着一个残障之躯的家伙却要得到所有人的温柔和眼光,而她这样一个健全的人却要处处低她一头?她温柔得体?难道她凝萝郡主就不温柔,就不得体吗?

    哼!她一定要找到让她身败名裂的证据,一定要揭露她的真面目。

    就在沈凝萝不解恨的准备再在沈凝香的腿上再来上几脚的时候,忽然一道银色的闪光呼啸而至,紧跟着,就看见一个硕大的‘老鼠’耷拉着两个其大无比的大耳朵直愣愣的出现在她的脚下。

    沈凝萝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大的‘老鼠’,当场就吓得身子一歪‘噗通’一声栽倒在地,而她身边伺候的那些丫鬟婆子也在看见那白绒绒的大家伙时,也吓得尖叫不止,扶着几乎被吓傻的沈凝萝就不断往后噌,跟着落荒而逃。

    沈凝香虽然不至于像她们那样吓得尖叫不停,可还是被这忽然出现在胖家伙惊得俏脸苍白,只是她的腿脚不方便,再加上来这里她也没带贴身丫鬟,所以眼下也只能扶着发疼的小腿一下一下的往后移;但就算是被吓得成这样,她却丝毫没做出任何伤害元宵的动作,而是尽量避开。

    看到这里,徐昭终于从树荫后站出来,元宵瞅见主人出现,也不再含着毛爪傻站在沈凝香面前干瞪眼,而是脚下飞快的窜到徐昭面前,跟着一个腾空飞跃,稳稳地站在徐昭的肩上,眯着眼睛做出一副‘世人皆不识我乃真面目’的超然表情。

    沈凝香惊愕的看着那个大白东西一下就跳跃到府里的护院肩上,刚准备提醒那人小心这只‘大老鼠’,可见这一人一鼠之间似有亲昵的动作,恍然间,呆呆的看了看沈凝萝落荒而逃的方向,又看了看站在数步之外对她露出善意笑容的护院,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是何人?为何要帮我?”

    徐昭看着依然坐在地上却对她并未露出太多敌意的凝香郡主,不由为这女子的冷静和聪慧暗赞了一声;只是她却并不着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直的朝着花丛方向步去,然后在沈凝香越来越睁大的眼神下,一把拨开生长的极为葱郁的花丛,看着那小小的洞口,笑了。

    ☆、019:彼此真心

    沈凝香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两步之外对着她淡淡笑着的少年儿郎,一双惊惧的眼睛睁到了极大,就连刚才沈凝萝踢到她的残腿她都没有露出这般苍白害怕的表情,可此时,在花丛后掩盖的洞口被挖出来之时,她却小脸雪青,娇躯发颤,甚至连呼吸都开始跟着不稳。

    “你大胆!”

    沈凝香在一阵失神般的眩晕后立刻回过神,小姑娘似乎极为害怕这个洞口会被暴露出来,小腿的疼痛还未散去,她连站立都无法做到,可她却执拗的跌跌撞撞的爬到花丛前,手忙脚乱的将拨开的花丛再次掩盖好,一双受惊如小兔般的眼睛紧盯着徐昭。

    徐昭被沈凝香如此拼死相护的气势给震住,颇为惊愕的看着她一身的脏乱;本来被沈凝萝推到了两次,身上浅蓝色的群裳已经沾了草屑泥土,可此刻,在被她一阵乱噌后,蓝色的外裳已经不见了当初的干爽和清香,小小的人儿依旧因为腿疾而坐在地上,可张开的手臂却死死地护着身后的花丛;似乎徐昭如果敢上前一步,她就会不顾一切的猛扑上来,纵然拼的无法承受的后果,也在所不惜。

    如此坚强、这般执拗,这样一个身残志坚的人,徐昭敬佩;再想到她这样不顾自身安危的护着这丛花丛,只是为了保护那小小的洞口,更是由衷佩服;不用想也知道那个洞口是用来做什么的,刚才沈凝萝的话一点也没错,沈凝香一直在悄悄地见着上官无痕;本以为还要费些功夫才能见到那个被废的先太子,没想到上天居然将这么好的机会送到她面前。

    只是,她必须知道沈凝香如此费尽心思的遮掩一切,是存了好心还是带了歹意。

    徐昭眸光微闪,后退几步撤出花丛的范围,在看见沈凝香因为她这个动作而稍稍松了口气的同时,开口道:“属下见过凝香郡主,只是郡主,您不想给属下解释一下这个洞口究竟藏了什么意义吗?”

    沈凝香一眼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护院,想起这几天在私底下听到的丫鬟婆子们的对话;说是在王府招收小厮下人的时候,有一对兄弟成为众人的焦点,哥哥能力卓著,踢掉了周强当上了王府的新任护卫管事,弟弟在王府中倒是人缘极好,几天时间就混的个脸熟;眼下看这相貌清秀却身姿不凡的小护院,大致一猜就能猜到他可能是那个弟弟。

    看来这对兄弟还真是了不得,这些年来她一直掩藏的小心谨慎,没想到居然在这时候被他撞破。

    沈凝香绷紧小脸,目光灼灼的看向徐昭,直接开口道:“要怎么做,你才不会乱说话。”

    徐昭头一歪,一脸的促狭之色:“郡主是要收买在下?”

    “你肯让我收买吗?”沈凝香不答反问。

    看着反应速度如此迅速的丫头,徐昭笑了:“那就要看郡主开出这样的诱惑条件了。”说完,徐昭就装出一副贪婪不足的表情,果然,在她这个表情刚做出来,沈凝香脸上深深地警惕之色便撤去。

    “一万两,我给你一万两银票,立刻从清河王府滚。”

    看着小丫头毫不犹豫的就开出这样高的诱惑条件,徐昭头一勾,脸上出现敬佩之色:“郡主可真是大手笔,一万两银子在普通的人家,就算是每天大鱼大肉的吃,少说也能生活十年,就算是拿出去做生意,也能买下一间不错的铺子;看来郡主的这个秘密真的是很了不得,要不然怎么肯让你开这么高的价。”

    沈凝香脸色一变,顿时意识到自己上了当,“你——!你敢骗我?!”

    “属下不敢欺骗郡主,只是想知道这个洞口对郡主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如今属下总算是明白了,能让郡主这样不顾一切,看来这个洞口对郡主来说,真的是举足轻重。”

    说着,徐昭就在原地踱步着走着:“刚才凝萝郡主那样欺负你,你却是连一句痛呼都不呼喊,要知道按照清河王府疼爱你的程度,只要你刚才轻轻地喊上一声引来他人,这件事就一定会捅到清河王爷面前,届时,这嚣张跋扈的凝萝郡主一定会受到处罚,而你也从此不必再被她欺辱一分;可是你却不喊不叫,甚至还有隐忍不发之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害怕叫来人被人发现花丛后的洞口,所以就算是自己被欺负的再惨,也不哼一声,当然,你本身的性格个够倔强;属下这么说,对是不对?”

    沈凝香眼底深处的紧张变成了忌惮,再看向这小护院时,再不敢小瞧他一分:“你究竟要做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看着小丫头坐在地上俏脸苍白如被暴雨摧残的花瓣般凋零欲落,徐昭也有些不忍心,蹲下身的同时往沈凝香面前凑近了几分:“我先问你,芷凌宫那位如今可还好?”

    沈凝香立刻猛吸口气,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警惕的看着徐昭;可是小丫头明明忌惮到了极点,可却是紧抿着嘴唇,就像是明知要死却不肯开口的贝蚌,天真憨直地认为只要不张开一丝缝隙,就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珍视的一切;所以就算是红唇因为这个动作而挤压出发青发白的颜色,依然紧抿着不松开。

    看沈凝香这个动作,徐昭继续道:“郡主,你放心,如果我要对你亦或者是对那个人不利,刚才在发现洞口的时候就会大叫出声;清河王爷最是不喜王府里的人接近这里,如果让他知道你一直偷偷地通过这个洞口去见他,纵然你深得王爷的疼爱,

    然你深得王爷的疼爱,恐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当然,那个人同样会遭受更多难堪的待遇。”

    听到徐昭这么说,紧抿着红唇不语的沈凝香终于肯抬起头正视着徐昭:“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探听无痕哥哥的下落?”

    听到沈凝香对上官无痕的称呼,徐昭立刻兴奋道:“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他就是了;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是真的疯了吗?”

    沈凝香晶莹剔透的眼睛落在徐昭激动的神色上,小姑娘虽然不再觉得徐昭有危险,可还是谨慎的有所保留:“大宛所有人都知道无痕哥哥早在十几年前就疯了,哪有真疯和假疯之说;如果你真的关心无痕哥哥,那就请你放心,芷凌宫上下虽然有重兵把守,可是毕竟他是先太子,没人敢真正苛责他。”

    听着沈凝香一本正经却又明显底气不足的回答,徐昭慢慢站起身,看着面前这个谨慎却又很坚强的姑娘,道:“看来郡主是不愿与在下说实话了。”

    沈凝香霍然抬起头,大大的眼睛像是两把小刀,紧紧的钉在徐昭身上。

    “你又是谁?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无痕哥哥的事?”说到这里,沈凝香立刻绷直了身子,像是忽然惊醒了什么,恍然道:“你进府不是只想当一个护院这么简单对不对?你是刻意靠近清河王府,是冲着无痕哥哥来的?”

    看着小姑娘一下就察觉到她的来意,徐昭并不隐瞒,而是一下就拉住沈凝香的手指,往自己的脸上摸。

    沈凝香虽然胆大,可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忽然被一个清秀‘少年’拉着手去抹他的脸,刹那间就要挣扎,可是她那点劲儿怎么可能是徐昭的对手,眼见这小姑娘越挣越厉害,徐昭干脆一用力,狠狠地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然后抿唇一笑,看向手指在触碰到她面颊的那一刻就立刻像是被定住不动的小人儿。

    指腹下是一片冰凉的柔软,轻轻触碰还未察觉到异样,可是仔细去感觉就能发现,指下的这层皮肤绝非是正常人类的肌肤,倒像是有一层薄膜阻隔着。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凝香惊骇的望着徐昭,看着他脸上那张几乎可以跟人脸以假乱真的人皮,声音低沉颤抖,带着难以言说的惊惧。

    徐昭松开沈凝香的手,状似无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是什么人郡主很快就知道,我只是想要告知郡主,在下对先太子没有半分恶意,如果可以,我还能救他;还希望郡主能够好好考虑我的话,至于你刚才的回答,我会当做没听见,不会作数的。”

    沈凝香攥紧拳头,小小的指甲几乎快戳破她掌心的肌肤,睁大的眼睛带着怀疑看向徐昭:“你说,你能救他?”

    “没错。”徐昭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看向头顶着冬日青阳:“郡主这些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个洞口,就算是知道触犯亲生父亲的逆鳞也要执意如此;恐怕除了心底的善念也始终坚持着相信,纵然冬日再冷,温暖的日光依然会照拂大地;郡主,我现在带着这束光来,你会拒绝吗?”

    说完,徐昭微微蹲下身子,凑近到沈凝香耳侧:“王府护院的小舍想必郡主知道在哪里,如果郡主想明白了,大可以派人来找我。”

    *

    等回到暂时歇脚的房屋,毫不意外的就看见裴峥已巡视完王府上下,安静的等候在房内。

    徐昭合上房门,一边朝里走着,一边挽着袖子说道:“你现在倒好,一天到晚的往我屋子里钻,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咱们兄弟感情有多好呢。”

    裴峥才没心思跟徐昭说笑,站起身就往她身边走去:“阿昭,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这些天我仔细想了想,其实你可以不用趟这趟浑水;依你现在身份,皇上一定会护你到底,就算大宛太后真的要对你不测,在大梁的皇城之中,难道她真的能派人伤害你一分吗?以我对皇上的了解,如果林瀞瑶太过分,就算你不开口他都不会轻易饶了这女人;你应该相信,他能保护你,我也能。”

    徐昭将细白的手指伸进铜盆中,轻轻地撩动着清水清洗着柔夷:“你是想让我充耳不闻?躲起来当缩头乌龟?”

    “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徐昭抬起头,眼神清亮的看着裴峥,字字清楚坚定的回答:“我不会有事的,至少,我不会让自己在这时候有事。”

    “可是你现在在玩火你知道吗?你明知道林瀞瑶要对你不利,可你还偏偏来到了大宛,甚至还出现在她眼皮底下;如果当初我知道你是怀了那样的心思刻意靠近清河王府,我一定会阻止;你也不想想,如今我们身在虎穴,且先不说是否能全身而退,可你还宛若飞蛾扑火般往火堆里凑,一旦被人察觉,可知后患无穷。”

    徐昭却是笑了:“你怎么就认为我这么做是在飞蛾扑火?而不是主动出击,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裴峥一怔,不解的看向徐昭。

    仔细的洁了手后,徐昭拿起干净的棉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手指,重新坐回到圆凳上,说道:“我当然知道,以楚烨的手腕和能力的确是能护我无忧,可是在知道一切真相后如果我还是一副高枕无忧、置身事外的模样,那我还是人吗?还配为人子女吗?”

    “我对仁德先帝和昭和皇后的并没有太多感情,纵然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对他们,也只

    他们,也只是从大宛的国志上和野史上知道一二;对我来说,他们就像一页纸上的一行字般存在着;因为自我记事以来,养我的人一直都是徐家,教我的人也是徐家,让我衣食无忧、健康长大的人都是徐家的人;所以严格来讲,徐家才像是我真正的亲人,而与我真正有着血脉相连的人,却是让我极为陌生。”

    说到这里,徐昭长吐出一口气,眼神中带着对纠结命运的坦然和无畏:“但是,纵然陌生,我也不能否决事实;我是上官家的孩子,是大宛的皇族,这个是我哪怕利用大梁皇后身份都无法扭转改变的真相;真相在前,历历在目,又岂是能逃避能躲开的?裴峥,你认识的徐昭会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吗?会是一个狼心狗肺、怯懦软弱的人吗?”

    裴峥眼神闪烁,虽然不语,可是眼底的情绪正在悄悄转变;是啊,他所认识的徐昭,怎会是一个屈服于命运,任人宰割之人?!

    看着裴峥沉默,徐昭继续道:“其实,真正触动我心弦,要我立志来到这大宛的人并非是林瀞瑶的诛杀之计,而是段家那对父子。”徐昭的眼神柔和起来,连语调也跟着轻缓了许多:“堂堂领兵王爷,四十万大军的统领主帅,大宛北方的一方霸主,不管是顶着任何一个身份那都是尊贵之人,可是当年,老疯子丢下幼子忠心耿耿的保护在我母后身边,身受迫害、重伤十数载,纵然落得那般下场却还不忘找寻我;还有跟随在他身边的那些黑鸦队,这么多年依然不忘初衷,他们所受的苦,所承受的不白之冤、之痛又有谁能体会理解?为了这些忠义之人,我不能推去身上的责任,哪怕是为了他们,我都要站出来,将当年的真相告知天下,让罪有应得之人受到该有的惩罚。”

    裴峥沉默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徐昭的生命安全,可是他的阿昭,心宽似海、仁善仁义,又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劝阻的?看着如此高义的她,他由衷敬佩,这件事如果搁在任何人身上,哪怕是堂堂男子的身上,恐怕都会无力承受,更或者是装聋作哑残喘而活;可她呢?明烈如烈火般张扬,生要活的明明白白,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这样光彩照人、肆意张扬的她,又怎能不吸引人?又怎能不让人惊叹。

    “那你要我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徐昭心弦触动,感动非常的看着面前为她殚精竭虑的男子:“裴峥,你能一路陪我到现在,我已经非常感激,就算你现在抽身离去,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你认为我裴峥会是那样的人吗?丢下你一人面对这豺狼虎豹,自己躲起来?”裴峥脸色不悦的看着徐昭,像是她要是敢点个头,他就会立刻冲上来给她好看似的;这样的裴峥,还真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

    徐昭笑笑:“就如你担心我的安全,我也担心会将你卷进来。”

    听着徐昭的回答,裴峥的脸色这才稍好:“你不用担心我,镇国侯府的侍卫一直都在我附近保护,我是不会有危险的;当然,有我在我也不会让你出事,更不会离开你身边。”

    说完这席话,裴峥就微微垂下头,长而卷的眼睫如小扇般投影在他细白的肌肤上,如密密的一层小刷子,轻轻阖动。

    听到这里,徐昭也大致将裴峥的意思了解一二;这个温润儒雅、谦谦君子的男子啊,总是用温情脉脉的态度守护着她;就如当初,他明知父亲拉拢他只是为了和楚烨作对,更清楚跟当朝天子树敌要冒多大的风险,可是他还是选择站在她身边;在这世上,有种关心似大海倾临,将你的每一处都照顾的面面俱到,如楚烨那般;也有一种呵护似溪水潺潺,丝丝缕缕沁入你的心田,虽不如大海般浑厚,却要你在夜深人静时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安心,似裴峥这样。

    恰在此时,紧闭的房门外被人轻轻敲响。

    ‘叩叩叩’的声响虽然不大,却如一面锣鼓般敲击在徐昭的心口。

    裴峥听见动静,立刻就站起身,刚准备去开门,就被徐昭叫住:“我来开,可能是找我的。”

    说完,徐昭就直直的走向门口,随着房门的打开,就看见一个梳着双鬟髻的粉衣小丫鬟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看见徐昭出来,就忙行礼道:“赵护院,奴婢是凝香郡主的丫鬟,郡主有话要奴婢带给护院,说今夜三更时分,请护院去初次遇见的地方相见。”

    徐昭和裴峥毕竟是隐姓埋名来清河王府,所以名字自然是不敢用真名;所以王府的人见到他们‘兄弟’二人,往往都称呼徐昭为赵小哥叫裴峥赵大哥;眼下见这丫鬟大方得体的将这番话传达清楚,徐昭当即一口答应。

    目送丫鬟远走,裴峥从房内走出来,“你什么时候跟凝香郡主碰上头了?”

    徐昭和上房门,将今日发生在芷凌宫宫墙外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裴峥,听过徐昭的一番叙述后,裴峥立刻察觉到徐昭的用意:“你是怀疑这个凝香郡主和先太子私底下有牵连?”

    “看凝香郡主的态度,似乎对上官无痕颇为紧张照顾;而且当时我听沈凝萝的那一番话似乎也在怀疑她这个妹妹不顾清河王爷的命令私下与上官无痕碰头;本来我还在愁怎么见到这个神秘的先太子,眼下就有人搭了桥让我过,我又怎能错过?”

    裴峥点头,也认为这是个好机会,立刻就道:“好,今晚我陪你一起去。”

    “不!这

    “不!这件事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较为妥当。”徐昭说出自己的顾虑:“沈凝香对我恐怕也不是十足的信任,这个时候再多人出现在她面前,也许会把这丫头给吓住;你放心,沈凝香身患残疾,一双腿脚并不十分方便,这样的人是不会对我构成威胁的。”说着,徐昭又从怀里摸出楚烨给她的锦袋,在裴峥面前晃了晃,道:“再说我还有这个,如果事情不对头,我会立刻作出反击。”

    裴峥的目光在锦袋上飞快的闪了一下,见徐昭态度坚定,便也同意了她的话;只是在离开房间前将一直别在腰间的匕首取下来,亲自低身放在她的小靴子里,交代道:“这面匕首削铁如泥,你戴在身上防身。”

    看着亲自低下身为自己放好匕首的男子,徐昭刚准备开口拒绝,可是在看见他弯下去的脊梁时,还是忍住快到喉头的话;如果这么做能让他安心,那就让他这么做吧。

    *

    大梁,京城。

    巍巍皇城内,随着夜幕的降临勤政殿中灯火一片通明;长长地龙案上,此刻正堆着如小山般的奏折,明黄色的衣角闪过,就看又一封奏折被批改好放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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