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个女人,但不叫徐静,好像叫张萍,而且拿的是机械部的证明,一直代表机械部护着安通机械公司。这个徐静我没有记录,内务部是不能随便调查理事会成员的,也包括监察员。”
    王简倒是见过阿静的面,但他没见过徐静。这年代只在几个核心部门里面还有监控设备,光靠口头描述很难百分百确定就是同一个人。
    “先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马上追查她的行踪,尤其是要搞清楚那辆马车在当晚去了城西什么地方!”
    周媛也没指望王简能一下子认出徐静和阿静,即便认出来了也于事无补。没抓到人证,又没有物证,空口白牙指控理事会监察员是重大嫌疑犯,即便放在焦樵和林娜还没辞职时也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这件事我去办,城西没有安全区,全是各部门的仓库和工厂,只要有明确时间段和特征,沿途检查站肯定有记录!”追查人员行踪是内务部的看家本领,王简义不容辞,掏出对讲机打算马上开始。
    “你不是已经申请调职了吗?”张柯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打林娜突然辞职,王简就知道已经没法在内务部待下去了,马上找到周媛,得到允许之后提出了调职申请。目前他正在审核阶段,停止了一切和内务部有关的工作,自然也没了调查权。
    “和挂羊头卖狗肉的研究室比起来,调查科的人更明白事理。”但王简并没因为手中无权而退缩,反倒讽刺张柯有权力不敢用。
    “少斗嘴,说正事!”周媛适时打断了两个人的隔空交锋。
    “就算调查科的人依旧认你这个科长,愿意犯纪律提供情报,有几种情况也不会留有通关记录,比如医疗实验室。
    以徐静的身份,根本不用借医疗卫生部的马车就能在基地和安全区之间通行,但必须留有身份登记。她之所以要选择医疗卫生部的马车,很可能会借用医学实验室的身份,目的就是不留任何痕迹。
    据我所知,在几年前安通机械公司被内务部调查时就牵扯到了医学实验室,那里到底在研究什么我在信阳也见识到了。如果阿静就是徐静,搞到医学实验室的身份应该不太难。”
    有道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张柯除了脑瓜子够用,善于分析情报之外,认真记笔记也是法宝。在他的小本上,有关阿静、徐静互相之间的相同点、不同点、待调查疑点,已经分门别类体现了出来,拿起就说,不用思索。
    “当时如果不是林部长拦着,就应该把对安通机械公司的调查进行下去。他们从津门港购买东南亚小孩子做活体试验,简直比人贩子还狠毒。就算不能查到底,至少把蒋松亭一伙人抓起来,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多麻烦事了!”
    听到医学实验室的名字,王简立马想起了一件未了之案,满腹都是牢骚。而案子的内情还是听洪涛说的,这就让他更生气了。堂堂内务部调查科,居然对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严重犯罪束手无策,太窝囊。
    “不能全怪林部长,在这件事里秘书长、理事长、焦部长……包括周部长应该都有责任。洪爷爷说的没错,一旦牵扯到了个人利益,没有人会百分百把规则放在首位,自私才是天性。”
    不光王简有意见,张柯也有牢骚要抒发。他从信阳回来之后利用军事情报部门的手段,暗地里调查过安通机械公司,虽然没有完全查清楚,大概脉络也有点眉目了。
    还知道为什么没人继续追究这件事,以前是碍于情面,不好和一堆叔叔大爷阿姨们硬顶。现在闹成这样也就没什么顾虑了,当着周媛的面也敢明说。
    “别跑题!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除了为个人利益还要考虑到对丧尸病毒的深入研究。虽然理事长在具体做法上有些欠妥,但初衷和方向都没错。
    不用活人做试验,你们以为特效药是怎么研制出来的?当政不是修行,在集体利益和个人道德之间总要做出取舍,这一点我认为初理事长做的没错,医疗实验室更没有错。
    那些医生和科学家只是做了本职工作,如果没有他们日夜不停的付出……哎,等等,有个人说不定可以告诉我们徐静到底去了城西什么地方!”
    被晚辈当面指责工作上的失误周媛能忍,但还要指责人品有失就不想忍了。安通机械公司最终的处理意见确实是集体决定,自己也投了赞同票。
    可为什么这么干,和张柯说的完全为了个人利益有很大出入。这一点必须讲清楚,不光是为自己脱责,还要让下一代深入明白当部长和当局长、处长的区别。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无限制的使用权力不对,可是为了避免负责过于小心谨慎、一点风险不冒也不对。但功课只说了个开头,还没来得及展开,后面突然停了,皱着眉站起来围着桌子踱了几步,双手一拍,好像找到了破局办法。
    第1133章 破局人
    后半夜下起了雨,不算太大但很密,在北风的协助下,淅淅沥沥的把天地间全卷入了雾蒙蒙的状态,能见度很低。
    城北的公路上,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带蓬马车跑得有点急,车轮被崎岖不平的路面多次颠起又落下,砸出一串水花。
    “停车……请出示证件!”前方突然出现了两点亮光,路面被两道卷着铁丝网的粗木杆横断开,灯光下闪出几个穿着草绿色雨披的人影,手里端着黑黝黝的自动步枪。
    “……稍等!”士兵打开证件用手电照了照,在封页里看到两个大大的红色字体,免检,表情有些迟疑,转身走向路边的小屋子。
    他跟着连队调防到此处一年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证件。平时也有比较特殊的车辆和人员通过,不过证件上写的是已检。意思是已经被相关部门检查过,不用再检查可以放行。到底免检是啥意思,还得去找找资料。
    “班长,登记簿上该怎么写?”几分钟之后马车没有受到任何检查就放行了,另一位士兵举着登记本凑了过来,打算提醒班长有一项本职工作没完成。
    “外交部审计司,编号s0023。”班长看着远去的马车,缓缓说出了登记资料。
    “……随性人员数量、携带货物、车辆编号、许可证编号还有目的地呢?”士兵认认真真的在登记簿上写下一行字,等了几秒钟没听到后续内容,继续追问。
    “全空着……我说你平时学不学业务,哨兵手册一点不看吗?滚蛋,回屋看去,明天我考试,谁答不上来连续一个礼拜二五岗!”
    班长火了,如果不是去看了一眼哨兵手册,还按照已检的程序执行,自己恐怕就要捅娄子了。除了侥幸和后怕,还得亡羊补牢,把今年刚来的几个新兵好好训训。不光是为了他们好,也能为自己少添点乱。
    “周姨,小狗子挺厉害嘛……不对,万一你们的人里有谁叛变投敌,那基地岂不是什么秘密都没了!”马车驶过检查站几百米,车厢里传出来低低的人声。
    “你怎么不说参谋部的人叛变投敌,把联盟军事部署都解密了呢!”周媛一身戎装,穿着分体雨衣靠在车厢上假寐,对这个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问题展开了反击。
    外交部审计司的特务在外出执行任务时没有单人行动的,最少两个人一组,但并不知道同伴的具体信息,甚至不认识。
    除了互相支援之外还得互相监视,一旦发现异常会立刻上报。被列入待确认名单的特工即便安全返回,也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受到严格审查,基本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权力和义务永远是相等的,审计司之所以有诸多特权,全是为了对外保密身份,如果谁在联盟内部利用特权招摇过市,那就离死不远了。别的职业犯错之后可以劳动改造,审计司成员不能,他们掌握了太多秘密,犯错就等于死。
    不光有外交部的纪律约束,在内务部里也有特殊档案,专门用来记录审计司成员在联盟辖区里的活动。比如说刚刚经过的检查站,一天之内就会把这条登记上报给内务部情报局记录在案。
    如果内务部对此有怀疑,会向外交部情报局提出询问,苟晨志如果说不清为什么大半夜的用特殊证件去城北某地做什么,那就得进入内务部的反间谍调查程序了。这就是拥有特权同时必须承担的义务,远远高于普通人。
    “嘿嘿嘿……周姨,咱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张柯当然不会说参谋部的人都忠诚,外交部的人才有反骨。他也不是想讨论规则是否严密,只是有点紧张,然后就嘴碎,总想找点什么聊,借此掩饰内心的情绪。
    在三环娱乐城的包房里聊着聊着,女部长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让王简去找一辆没有标记的马车,然后死活拉着自己上车,顶风冒雨、马不停蹄的赶了三个多小时路,却不说要去什么地方。
    大半夜往北边山里钻,苟晨志又是外交部的人,自己还打不过他,怎么能不紧张呢?
    要问为啥知道是向北边山里走,做为副参谋长和军事情报部门头子,这点技能是必备的。如果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距离也算不准,还参谋个屁!
    可是京城基地北边三个小时路程的区域除了少数农业部的水利设施,只有几家军工厂和空军基地。难不成周媛也要学洪爷爷,见势不妙就跑路?
    “前面还有几个检查站?”周媛没搭理张柯,转头问坐在车厢最后面的王简。
    “我们刚刚经过了第十七号检查站,上山之间应该没有了。”王简从怀里掏出地图打亮手电看了看,见到张柯伸头过来马上收起。
    “等等!十七号检查站……怀柔水库东边……周姨,您连夜去一号营地做什么,不会是去找那个疯子吧?”张柯虽然没看到地图,但听到检查站的名字立刻有所收获。
    他可是副参谋长,还兼管军事情报部门,对京城周边的军方部署必须了如指掌。然后就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周媛。
    现在他终于知道周媛要去什么地方了,一号营地,也就是抓捕焦四的预备役营地。但现在那个地方已经基本荒废了,除了同样半废弃的医学实验室,啥都没有。
    六年前,樊春玲和王建忠相继病逝,胡然做主把医学实验室搬到了京顺路的地坛医院。相比起预备役营地,新实验室在供电、供水、生活保障方面更优越,距离基地不算近却也不远,只要不出现人为事故,安全上也没什么问题。
    但预备役营地的实验室没完全荒废,阿里克谢认为这里远离人群,保密性更强。至于说供水、供电和生活设施,他平时啥爱好也没有,整天胡子拉碴,一周不洗一次澡,天天吃压缩饼干也没意见,根本不觉得不方便。
    此时的医学实验室已经和最初时期完全不一样了,经过五年多的发展,相关专业的研究人员凑了好几十位,但没一个能和阿里克谢比资历、比成果的。胡然虽然资历更老,在医学研究方面却说不上话,只能任其窝在旧实验室。
    可是几年下来,新医学实验室先后搞出了抗生素、特效药,名声大振。而阿里克谢领衔的旧实验室狗屁也没搞出来,渐渐被人遗忘在脑后。不光是实验室,连同他本人一起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如果做为普通人,或者一般的中高层,对旧医学实验室和阿里克谢这个人的认知也就到此为止了,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有疯子称号家伙。
    但有极少数人并没忘掉他的存在,比如初秋。实际上阿里克谢的研究成果一点不比新医学实验室少,只不过他有点剑走偏锋,不愿意按部就班研究药物,而是想一步到位彻底破解丧尸病毒的秘密。
    在这个过程中,特效药只不过是副产品,他根本就不在意。如果不是下属研究员发现,赶紧汇报给了初秋,最终交由新实验室继续完善,估计就被当做一次失败的试验忘掉了。
    安通机械公司地下室里做的那些试验也是在阿里克谢主持下进行的,这个疯狂的家伙居然想复制活尸。他认为活尸大脑里的病毒才更高级,有了高级的谁研究低级的呢。
    于是副产品又出来了,就是那两个半人类半活尸的孩子。在阿里克谢看来依旧是试验失败的产品,但在初秋眼中那就是大杀器。
    可惜信阳事件的爆发暂时断绝了阿里克谢的研究之路,在各方压力下初秋不得不取消了安通机械公司的秘密项目,以后是不是还能再悄悄启动得走一步看一步。
    第1134章 破局人2
    “怎么,小时候的事情还让你耿耿于怀?有点出息吧,要怪也怪不到阿里克谢头上,有本事找捉弄你的人算账去!”张柯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周媛很明白,用古人的话讲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年洪涛曾经带着几个孩子来这里参观,大半夜的拿着实验室里的骨骼标本装神弄鬼,把孩子们吓得屁滚尿流。张柯当时表现得还算凑合,没像蓝玉儿和何婉君那样哇哇哭,可连续两三个晚上都在床上画地图,吓得着实不轻。
    其实光一架枯骨还没什么,洪涛为了增加气氛,下午吃饭的时候着重讲述了后面山头上一座坟墓的故事。焦四活着的时候要为他卖命,死了也不能浪费,还得成为吓唬孩子的背景。
    “根本没人捉弄,我胖哥当时咬死不承认是吓的,只承认是想妈妈爸爸了。洪爷爷举着大拇指称赞胖哥有他年轻时睁着眼说瞎话的风采,长大之后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等张柯辩解,车头就传来了苟晨志低沉的嗓音。做为亲历的旁观者,他的讲述显然更具说服力,也更具杀伤性,怼得小胖子脸上的肥肉直哆嗦,伸手摘下眼镜使劲儿擦。
    “您去找他有什么用?医疗卫生部里的具体事物都是胡部长和张部长在管,他一直都听理事长的安排,和高天一是不是一伙儿的现在也很难讲。”
    擦着擦着,张柯终于缓过劲儿了,不搭理王简戏谑的眼神,继续讨论阿里克谢的问题。看来洪涛当年的大拇指没白伸,小胖子确实心理素质过硬,脸皮也够厚,羞愤之下还能不乱了方寸,天赋来的,没治。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讲,阿列克谢不属于任何一派!你们和他接触的少可能不太理解,刚来的时候我们也不理解,总把他当成疯子。
    还是你洪爷爷眼光准,他说天才和神经病在科学研究领域里是同义词,能做出成就的几乎没正常人,不疯魔不成活就是这个道理。
    阿里克谢根本不关心政治,甚至不关心实验室外面发生了什么。如果东亚联盟被救赎者打败,他会一个字不问转头跟着救赎者走,只要能提供研究所需设备,给谁干都可以。”
    周媛摇了摇头,示意张柯的判断不准确,没有了解就没有发言权,能比较深刻了解阿列克谢的人,联盟里目前屈指可数,即便在救援队时期也寥寥无几。
    阿里克谢为人太过古怪、太不合群。如果不是自己和洪涛走得近,有机会多见几面,听到过部分评价,也比张柯强不到哪儿去。
    “就算能完全置身事外,可您找他又有什么用呢?给初秋阿姨治病还是重新检查病毒来源?”
    阿里克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张柯还真不太确定,也不打算轻信周媛的说法。既然无法证明那就先放在一边,继续讨论下一个问题。
    想让阿列克谢治病难如登天,不是他不肯,而是不会!没错,整天穿着白大褂在显微镜前搞研究的医学专家,在临床方面却不如个护士好用,这一点在复兴联盟时期就被多次证明过了。
    “……你刚刚有件事说对了,阿里克谢非常听初理事长的话,可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面对张柯的咄咄逼人,周媛也不是太好对付。想说服这个小胖子必须得拿出证据,该不该透露太多秘密呢?好像只能选择事急从权了。
    “理事长一向很支持阿里克谢的工作,正是在她的大力扶持下,医学实验室才号称第二个医疗卫生部,连部长胡然也很难插手其中。”
    张柯当然知道了,这些年在联盟内部发生的事情基本都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以阿里克谢的社交能力,如果没有初秋护着早就没人搭理了。
    “小子,知其然还要知所以然。理事长大力扶持医疗实验室、为阿里克谢提供资源,主要是为了她妹妹。当年你洪爷爷养过一只丧尸还记得吧?那只丧尸至今依旧活着,它就是初理事长的亲妹妹变的。
    理事长始终相信有一天能找到办法让妹妹复活,阿里克谢也愿意向这个方面进行研究,两人一拍即合。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理事长的妹妹没有复原,特效药却出来好几款。怎么说呢,即便有假公济私的嫌疑,也没理由去追究。”
    可惜张柯知道的只是表象,在下面还藏着不为人知的深层原因。也不能怪他一知半解,当年岁数太小,有些事即便看在眼里,理解能力没跟上也是枉然。
    “这不是胡闹嘛,丧尸怎么可能救得活!”不光张柯傻眼了,王简也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做出了评价。
    “哼,你以为官大就应该有大智慧?想想吧,他们在旧世界里和你我一样都是普通人,没几个真当过领导,犯起傻来一点不比街上的流民少。”
    对于这个问题周媛也觉得太傻了,可是谁又规定了当官的不能犯傻呢。联盟管理层这些年越来越专业是真的,可是没少犯傻也是实情。
    “周姨,我还是不太明白,您利用小狗子的身份秘密通过检查站,急急忙忙连夜跑了这么远,到底想从阿里克谢这里得到什么?”
    当官的到底该不该犯傻张柯就不打算参与谈论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搞清楚,问了这么半天也一直没得到答案。
    “张参谋长,都说你是小诸葛,怎么突然钻进死胡同出不来了呢!阿里克谢掌管了实验室这么多年,又深得理事长信任。安通机械公司那么变态的研究项目,极大可能就是由他主持的,也肯定和阿静一起工作过,必须知道不少情况。
    搞不好洪队长就是落到了他的手里,别忘了,洪队长可是唐僧肉,如果换成我肯定舍不得杀掉,藏起来当成小白鼠搞研究非常有价值。”不等周媛回答王简先不耐烦了,他在一边听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谈话,已经有所得。
    “……我活剐了他!”这个答案让张柯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嗨,算了吧,疯子根本不懂害怕,等咱们把他抓住你再发狠不迟。”
    可惜王简根本不屑于此类恶狠狠的威胁,他在平时工作中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真正的狠角色通常不会有太多话。俗话说的好,光说不练假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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