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两名男子随即停止了脚步,表情很是怪异,想打个招呼,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齐刷刷的把眼神转向了身后。
    “林部长,您怎么有时间来基地里了?”又一个穿内务部制服的人走了下来,但是个女人,年轻女人。看到林娜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堆起了笑容,热情的打着招呼。
    “徐部长,她也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看到这个女人,林娜深吸了口气,缓缓走上前两步,指着抱住楼梯栏杆不撒手的何婉君。
    “……那倒是没有,她在这里待着影响了对初理事长的治疗,也耽误了理事会的工作。你们先下去吧,这么点事儿都干不好,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别看就是简简单单一句问话,可内容太容易引发歧义了。一个哑巴姑娘,要是也能发表什么违反规定的言论,谁听了都会愕然。
    这就是当面打脸,打内务部的脸,影射内务部滥用职权。如果别人敢这么说,还是当着自己在大庭广众面前说,马上就得抓起来严加审问。
    但高天一再三强调过,现阶段不要因为小事去碰辞职的官员,也不要太明目张胆的搞打击报复。眼下以稳定联盟政府为主,这笔账只能先记下,留着以后慢慢算。
    “影响治疗?笑话,堂堂前任理事长,居然连几支特效药的配额都没有,这种治疗还有意义吗?除了何婉君每天在这里不离不弃的守候着,理事会、联盟政府有派一个人过来吗?
    耽误工作更谈不上,婉君只是初秋的私人秘书,更是干女儿,待在这里才是做人的本份。和她比起来,我们都怕是连做人的资格都不太够。
    现在你们该得到的都得到,军政全都大权在握,难不成还怕被植物人翻了盘?连个哑巴都不想放过,吃相太过难看了吧!
    既然你们不管,那好,我来管!胡部长,按照联盟法律,初秋没有直系家属,但何婉君是养女,在这种情况下有权决定去留。婉君,你同意吗?”
    可徐静的退让并没让林娜就坡下驴,接下来的话丝毫没给任何人留情面,还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带初秋回家。现在只需要何婉君点头,不管徐静乐意不乐意,都无济于事。
    “……”何婉君勉强点了点头,虽然在她的心目中,干妈的遭遇和这两个女人都脱不开干系,可非要选一个的话,还是林娜相对靠谱点。
    “胡部长,劳烦你安排人帮理事长收拾收拾,我的马车就在下面。小孙,你去帮忙!”
    得到了何婉君的首肯,林娜看也不看徐静一眼,把剩下的事情全扔给了胡然和车夫,拉过何婉君慢慢走下了楼梯。徐静背着手站在楼梯上,眼睁睁看着林娜的背影消失,什么也没说,但身后的两只手攥得死死的。
    林娜这一击可谓稳准狠,牢牢站住了道德和法律的制高点,即便是高天一也不好插手干涉,更不能太过声张。反正也是个死人了,带走就带走吧,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笔账早晚会算清楚的!
    第1178章 他最郁闷
    时间转眼到了八月,虽然经历了丧尸潮,但除了驻扎在黄河附近的军队和少部分家属之外,京城基地的正常生活秩序并没受到太大影响,该上班的依旧上班,该耕种的依旧在耕种。
    随着时间推移,底层流民们除了在茶余饭后偶尔聊起丧尸潮,大部分人已经没有了紧张情绪。和相对比较遥远的威胁比起来,每天的吃喝住行更需要关注,尤其是今年。
    丧尸潮是消失了,可西安基地被迫放弃,两万多人不得不转移,就算再有条不紊,各方面的损失依旧很大,尤其是矿产和粮食。
    为此东亚联盟政府宣布了新的税收政策,要向京城、津门、长春的流民增加税收,用来弥补这部份损失。虽然流民们发自内心的抵触,还发生了几起抗议活动,但每次都被内务部和军队快速弹压了下去。
    一想起大布告上有关某人参与了某次活动,被判多少年苦役的内容,大部分流民只能在肚子里偷偷骂两句,平时一个字也不敢乱讲,生怕引来内务部的灰狗。
    如果说在林娜任期里,内务部是个让联盟官员闻之变色的强力机构,换了新部长徐静之后,内务部的威名就迅速扩散到了民间。
    那些在茶楼酒馆里凭借说书讲故事谋生的流民,在这段时间里多一半全尝过内务部监狱的滋味,罪名只有一个,传播谣言、诋毁政府。
    现在只要是公共场合,不管高级还是低档,无不在醒目的地方贴上了告示,四个大字,莫谈国事!谁要是不长眼,非要口无遮拦高谈阔论,别等灰狗们出现就会被店家严肃规劝。
    城北安全区紧靠京藏高速东侧有一大片农庄,旧世界里是一片高档别墅区,由于距离南沙河、温榆河、沙河水库不远,灌溉防洪设施齐全,附近农田绿地树林也比较多,丧尸病爆发之后就被农业部看中,逐步改造成了重要粮食产区。
    待伞兵改制成了空勤团,并把驻地选择了不远处的沙河机场,这里立刻又被不少官员看中,相继建立了几十座大大小小的农庄。
    说是农庄,其实基本都不种粮食,土地也很少,就是当个度假休闲的居所。除了距离基地近、交通方便、风景不错等优势,能和空勤团做邻居,安全也绝对没问题。
    在这些高墙大院的农庄之间,还分布一些房屋低矮的小村落。这里才是真正种地农户们居住的地方,虽然从距离上应该算邻居,可大部分农户与农庄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任何地方都有特例,这里也不例外。在最靠近南沙河和京藏高速路的农庄门口,正有几个农户打扮的人陆续走出来,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渐渐远去。
    “干爹,不到一个月,这已经是第三家了,再这么下去,周围的土地全得让他们瓜分干净!”一身便装的蓝玉儿和焦樵、林娜站在农庄院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刚刚离开的这户人家,就住在东边的小村子里,是很本份的庄稼把式,除了种地之外,还养了不少鸡鸭,顺便帮忙照看着农庄的房子和院子。
    但上个月初农业部忽悠有工作人员下来,拿着工具到村子里一顿丈量,没几天就贴出了告示,大概意思就是说土地被联盟政府征用了,征到谁家,谁就得限期搬离,除了新安排的安全区房屋和搬家费用之外,啥也没有。
    这里的农户基本都是流民,房子、土地按照法律来讲确实属于联盟政府,大部分都是租用。现在联盟政府要收回,合理合法。
    可是收回去干什么呢?农户们不清楚,做为新任文化教育部副部长的蓝玉儿不难打听到,根本不是农业部有新的规划,而是新建农庄,还是属于私人的。
    这些人无一不是改革派里的后起之秀,换句话讲,就是在这次高层变动时,坚定站在高天一身边并有突出表现的,很显然,这是在论功行赏呢,除了职务之外,还有实惠。
    在这点上,高天一确实比洪涛更人性化,远近亲疏分得很清楚,也不没事就画大饼玩期货,更喜欢一把一利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玉儿,你收拾收拾该回去上班了,以后没事别老往这里跑,不光是你,还要顾着小狗子。现在是敏感时期,外交部里也不是世外桃源。”
    按说高天一的做法没错,也符合有权不用王八蛋的传统理念,可焦樵除了面色铁青之外,一个字也不想说。见到丈夫的窘态,林娜适时把话题岔开了,顺手也把蓝玉儿赶回了院子里。
    “老婆,我怎么觉得又干了件坏事呢?”蓝玉儿走了,焦樵的脸色还是很难看。这几个月他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虽然离开了权力中心,整天不用再勾心斗角了,可窝心事不光没少,还越来越多,越来越窝囊。
    首先就是原本的很多老朋友,无论在位的还是已经退了的,都逐渐疏远了,即便有几个也住在附近的农庄里,却从来不主动过来串串门,都在有意躲着。
    然后就是空勤团的官兵,自打裴善喜带着一部分嫡系跟周媛叛逃之后,内务部接管了沙河基地,一直都对自己尊敬有加的官兵,偶尔来附近见到,也都变得非常冷淡,如果不是按照军规必须敬礼,怕是都不愿意搭理。
    最后就是和这次高层变动毫无关联的流民,内务部和军方先后在安全区里搞了几次大搜捕,抓了不少人。眼下农户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又被以各种堂而皇之的名义抢走,不得不流落到安全区里打零工勉强生活。
    老朋友和同僚们的疏远有情可原,自己夫妻的突然辞职,确实让一部分人很被动,甚至丢了官职。空勤团官兵们的态度转变也能理解,如果不是自己溜肩膀,他们也不至于被内务部甄别,从天之骄子瞬间跌落到人人自危。
    但自己并不觉得太后悔,没有谁比孩子重要,哪怕是林娜。为了孩子的安危,今后没有朋友和部下都是可以忍受的,哪怕没了媳妇,也得这么选。
    可是在得知军方已经开始掺合内政,眼睁睁看着老实巴交的农户瞬间家破,要说再一点都不后悔就有点言不由衷了。
    “这还只是个开始……走吧,该吃早饭了!”林娜好像知道了什么,但又不想说,伸手拉了拉丈夫的胳膊,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什么意思,讲清楚,我憋得慌!”可焦樵纹丝没动,有点你不说我就不吃饭的架势。
    “……初秋很可能也是他们动的手脚。当初我没想到姓高的会这么狠,总觉得有初秋在,再加上周媛、蓝迪、吕叶、张涛牵制,他除了自保之外搞不出来什么花样。
    洪涛顶多也就是吃点亏,不会有什么大碍。没有他在自管区里捣乱,联盟内部的矛盾就不会太快激化,就算咱们俩退了,还可以通过张柯、玉儿在内务部、武装部掌握一部分话语权。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棋输一着满盘皆输啊!”
    见到丈夫不肯罢休,林娜也就不再瞒着了,回头看了眼院子里没人,小声道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越说越落寞,丝毫看不出半点返回的可能了。
    “……小哑巴说的?”焦樵闻听初秋很可能是被人下了毒手,马上就想到了消息来源。
    “她什么都不肯说……算了吧,老焦,既然已经撒手了,就别再操心了,听天由命吧。饭要凉了,走吧!”林娜摇了摇头。
    第1179章 又来了!
    自打搬到农庄里以来,问过何婉君几次,始终没得到过正面回答。但当初的安通机械公司里研究的是什么、阿里克谢的神秘始终,别人可能不太清楚内情,做为内务部长,自己还是知道一些的。
    初秋很可能是被人为感染了制造活尸的病毒,然后用来栽赃洪涛。之所以至今没变成活尸也没死亡,可能与何婉君隔几天就偷偷输血有关系。为什么何婉君的血能对抗丧尸病毒,这就得去问洪涛了。
    “……不吃了,憋屈,我去溜达蹓跶!”林娜能拿得起来放得下,可焦樵不成,他是越想越烦,背着手向北边走去。
    “哎……大早上的你去哪儿啊!”见到丈夫这副样子,林娜不太放心,追上去拉住衣服。
    “让小孙把渔具带上去河边找我!”焦樵摇了摇上身把林娜的手甩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唉,他说的没错,就不该让你爬太高!”虽然没有恶语相向,可林娜从焦樵的动作上就能感受到丈夫在生气,很生气,其中还有埋怨自己没算计好的意思。
    这时她又忍不住想起了洪涛的话,不要让焦樵负责太大的事儿,更不能独当一面。现在看起来真是太对了,不是贬低丈夫的为人,是客观的评价。
    辞职的决定确实是自己拿的主意,可在做决定之前曾经问过丈夫一句话:我的年纪还能生育,不会让焦家断了后。可焦樵还是摇了摇头,不想拿孩子冒险。现在又生自己的气,真是有点小家子气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么多年以来能忍受自己家里家外强势、言听计从、毫无怨言,又忠于家庭,还有点小本事的男人,全东亚联盟里好像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洪涛是能力强,可自己能像周媛一样容忍他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高天一的本事也比焦樵大,可自己敢和一个为了权力随时能把伴侣置之死地的男人长厮守吗?
    所以说吧,丈夫不是最强的男人,却是最适合自己的。生气没关系,去钓钓鱼,保证两个小时之后就会跑回来找自己需求安慰。
    别人去钓鱼都是休闲娱乐、修身养性,丈夫去钓鱼则是反其道行之。不管有多大火气,一个小时没上鱼就全忘了。不是分散精神忘了,而是把怒火全集中到了鱼身上,因为一条也钓不上来!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宁静的南沙河被脚步声吵醒了,几只水鸟从芦苇丛中扑棱着翅膀飞起,边绕着圈子边不耐烦的发出了怒吼。
    来人还很没礼貌,半点愧疚都没有,找块空地打起了拳。没有拳风干脆用嘴里的呼喊配音,专找小树苗踢,折腾了十多分钟才收势。
    如果光是他一个人折腾附近的水鸟们也就忍了,可是过了没十多分钟又有一匹马跑了过来。打拳的男人摘下柳条筐走向岸边,片刻之后支好鱼竿,往水里扔了几把小米,坐在筐上把鱼竿甩得呜呜作响,怡然自得的钓上了鱼。
    “焦哥,钓着了吗?”后来的男人牵着马在附近转了一圈,找个水草茂盛的地方把马拴好,慢慢走了回来。
    “我刚打好窝子你就来,钓个屁啊!”一提起渔获,焦樵立马笑容全无,皱着眉咧着嘴全是抱怨。
    “我以为您去桥下面钓了呢……要不咱下网吧,我回去偷偷把网拿过来!”对于这个结果,后来的男人好像早有预料,笑着出了个听上去比较低级的主意。
    “快去快去……别让你嫂子看见!”但焦樵听到这个建议,丝毫不觉得是侮辱,眉毛一挑咧开嘴笑了。
    “踏踏踏……踏踏踏……”还没等男人离开,远处又传来一阵嘈杂。
    “他们怎么上这边跑步来了?”焦樵向东边看了看转头问。
    “不清楚……不像晨跑,还抬着弹药箱呢,要不我过去问问?”后来的男人也踮起脚尖看了看,疑问更多。
    “切,以为你是谁,别没问出来再挨顿骂!省省吧,这里又不是咱家的院子,谁爱过谁过。”焦樵撇了撇嘴,拒绝了男人的提议,转头继续盯着浮漂。
    很快有一队穿着空勤团制服的士兵跑了过来,数量一个排左右,其中有几名士兵背着绿色的塑料弹药箱,形色匆匆的向西而去。
    “焦部长……”领头的军官见到焦樵放缓了脚步,走过来抬手敬了个军礼。
    “……”焦樵也放下鱼竿,起身面对军官抬手回了个礼。
    “你们什么时候改背着箱子晨练啦?”但骑马的男人走了上去,打算再问问详情。
    “……起开!”军官并没搭理,用手轻轻把男人扒拉开,要去追赶队伍。
    “我说李然,别给脸不要脸啊,当个破排长就觉得了不起了是吧!”男人不光没闪开,还用身体把军官的手顶了回去。
    “孙正平,你已经退役了,没资格教训我。请马上让开,不要妨碍军务,否则后果自负!”军官显然和这个男人认识,还是军中同僚,但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并没有见到老兵的热情,反倒是充满了火药味。
    “嘿,那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后果,怎么着,是你亲自动手还是叫几个人过来一起上!”被称作孙正平的男人眼珠子都瞪圆了,气呼呼的又上前半步,和军官来了个脸对脸,丝毫不让。
    “小孙,哪儿来这么多废话,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焦樵把鱼竿一扔,起身呵斥了起来。
    孙正平以前是空勤团的连长,还是自己从西安带回来的,属于嫡系中的嫡系。辞职之后,他和几个差不多情况的老兵也跟着一起退伍了,就在农庄里落了户,既当帮手又是警卫还是一家人。
    但自打裴善喜走后,空勤团里很多官兵遭到了内务部迫害,自己只能默默看着毫无办法。可能有些官兵明白道理,大部分官兵则对自己这位老上级不那么满意,基本断了来往,就算偶尔见到也只是为了遵守军规才勉强敬个礼。
    “焦部长,您可能得搬家了!”孙正平气哼哼的走了,但小排长没走,看着重新坐下的焦樵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谁的命令?”焦樵没回头,他就算再糊涂也不会和小军官斗气,而且这件事说起来也确实是自己不太仗义,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团里接到了参谋部命令,要去关沟设防。大部队已经从北面走了,我们排负责在这座桥上装扎药。不光是您,这片的农庄恐怕都要疏散。您的院子距离公路最近,说不定能当个临时指挥部。”
    小排长指了指前面的队伍,把接到的命令和知道的情况都说了,最后还指了指远处的农庄,一脸幸灾乐祸的笑,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了,剩下目瞪口呆的焦樵,举着鱼竿,连鱼钩上有鱼了,拽的鱼线来回乱跑都没感觉!
    关沟,燕山山脉和太行山脉之间的一条山沟,位于京城正北偏西,距离六环路只有十多公里。它是从北边穿过群山进入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再向南就是一马平川了。
    历史上,位于关沟北侧的居庸关和八达岭长城是京城最后的防线。穿过关沟再向北就是横跨河北和yq区的官厅水库,东亚联盟在京城基地北方的防御体系,就是以这两道天然屏障为依托的。
    自打西北联盟被伞兵突袭,来自北方的威胁就减弱了很多,在救赎者合并之后,能从北边对京城基地造成威胁的因素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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