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叶北莚走到房门口,景楠卿一路上没说话。
    钥匙插进锁眼里,还没拧,叶北莚又收回。她挡在门边,转身看着景楠卿,“这不欢迎你。”
    “你走之前,我们说的很清楚。白天我躲不掉你,但是晚上,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想。”男人吐出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中气不若往日那般十足,有丝虚弱。景楠卿双唇淡白,有些干裂。他微摇晃了下身子,靠在门框上,定定看着叶北莚,“我想你。”
    她这才仔细注意他。
    走廊光线昏暗,他的脸庞也没多少血色。狭长的桃花眸黯淡,仿佛用最后一丝力气站在这说话。
    景楠卿握住她的手,不顾她反抗,拉扯着覆在自己额头上。
    他微弯腰,让她感受他发热的体温,有气无力道,“很冷,也很热。刚起飞体温就烧起来了。”
    叶北莚的手指一直蜷着,手背被迫贴上他眼眉上的皮肤。
    触感滚烫。
    她缩回手,抿唇不做声,回头开了门。
    “看你刚才和萧绪允谈笑风生,可不像发烧的样。该不是跟我玩苦肉计在这装病骗我?”
    叶北莚关上卧室门,打开空调,换了家居服,隔着门板大声质问客厅的男人。
    趿拉着毛绒拖鞋走出来,却发现景楠卿仰卧在沙发上,外套都没脱。
    他穿了件藏蓝色飞行员夹克,拉链卸到一半,里面的衬衫解开两粒纽扣,刚好露出锁骨和喉结。
    小臂抬起挡在额头上,另一只手垂下,薄唇开阖,声音很弱。
    “宣誓主权的事,必须打起精神。”
    叶北莚站在饮水机前接温水,闻言舔了舔唇角。
    端着玻璃杯边喝水边往沙发走,伸脚踹踹男人,“喂。”
    景楠卿没给反应。
    叶北莚俯身,越靠越近,看着男人的唇鼻,叫他,“景总?”
    “景楠卿?”
    “景狗?!”
    一声比一声大。
    回答她的是男人轻缓绵长的呼吸。他锁骨起伏,舟车劳顿和发热病痛带来的疲劳推他迅速陷入深眠。
    “这么快?”叶北莚小声嘟哝,轻碰他搭在头上的胳膊,健壮的手臂颓然落下。
    男人安静阖着双眼,眼睫下投出一片疲倦的阴影,下眼睑隐约浮起眼袋。
    叶北莚将水杯轻放在茶几上,缓坐在地板上,抱膝看景楠卿的睡颜。
    同居三百天,她从没有如此仔细看过这男人。
    没有往日那般攻击性,甚至带了一层惹人怜悯的假象。
    麦色的脸颊清寡消瘦,下巴冒了青茬。
    他……算她的什么呢?
    她退还了所有能以金钱衡量的东西,试图切断两人的关联。他却不依不饶,继续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撩拨她,诱惑她,又不给明确的答案。
    明确。
    这是多难能可贵的两个字。
    萧绪允刚对她说的话腾地在脑内冒出。他说,我在追你啊……说破无妨。
    暧昧拉扯挺没劲。
    还是不够爱吧。
    叶北莚收起心中蔓出的倒刺毛边,恢复冷清和理智,站起来。
    睥睨俯视熟睡的男人。
    嗤笑着摇头。因为不够爱,所以在边界反复试探犹豫。因为不够爱,所以没有诺言没有明天。因为不够爱,所以站在安全地带选好了退路。
    她为曾对这样的男人差点动心的自己而悲恸。
    果断地转身进厨房,忙活自己的事。动作声音很大,她毫不顾虑是否会吵醒景楠卿。事实证明,再大的声音也吵不醒此刻的男人。
    在她简单吃了晚饭,洗了澡,忙完家务后,他仍旧睡在那,甚至都没翻身。
    熬夜惯了,不到十二点很难入睡。叶北莚穿着小荡领白色丝绸睡衣,趴在床上看报告。小老头跟她说,到底投熊还是鱼,鹮因还没有最终决定。虽然经手了几个项目,但这是叶北莚最为看重的一个。
    和她持有相同投资想法的不止一人。她抓紧时间更新报告,代表项目组向公司阐述投鱼会获得更多回报的可行性。
    跳下床,翻开手袋夹层,拿出录音笔。她想整理最近的访谈内容。
    倏地,咣当一声巨响撕破了深夜的宁静。
    景楠卿口干舌燥,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梦游般坐起,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
    看到面前的水,抖着手去拿杯子,却失手打翻玻璃杯。
    叶北莚看着满地水渍和玻璃碴,喝住想赤手去捡拾玻璃碎片的男人。
    他回望她,眼睛湿漉漉,口唇干涩,深仰在沙发靠背上,“冷。”
    说话间,牙齿打颤。
    客厅没有空调,他也没有被子,就这么睡了小半宿。
    “我能进屋么?”
    一束暖黄的光从卧室门缝泄出,叶北莚站在光里,看黑暗处的景楠卿。他双眸漾了水色,在暗夜里折了窗外的浮光。
    “我保证。”他虚弱伸出三根手指冲着天花板,气息游弱,“我只是睡在地板上,什么都不做。”
    男人蜷在床脚边,侧身面向叶北莚,刚躺好。一瓶未开封的纯净水和一盒布洛芬砸在了他脸上。
    景楠卿莞尔,撑起上半身,从铝箔纸里抠出胶囊,拧开瓶盖,和着水吞下。
    叶北莚也没了加班的心情,揿灭台灯,裹紧棉被,背对他躺下。
    空调压缩机嗡嗡,偶有水流声。
    如水凉夜,景楠卿睡在地上,叶北莚睡在床上,异床异梦。
    叶北莚这几天有些神经衰弱。总梦到梅笑舒,梦里的母亲仍旧不良于行,参进叶冰龌龊的婚外恋里,日日抹泪跟女儿诉苦。常说梦到亲人,就是在那边过得很好,来报福了。但这个梦让叶北莚每每醒来,都一身冷汗。于是她故意拖延入睡时间,不想在梦里再见母亲的苦难。
    她抓紧被角,将自己围成一枚茧。
    男人辗转反侧,布料窸窣摩擦。她知道他也没睡。
    景楠卿声音透亮了许多,他小声喊她,“莚莚,你还有被子么,我太冷了。”
    意料之中,没人理他。
    景楠卿扯来叶北莚搭在椅子上的大衣,盖在身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幽幽开口。
    “夫妻没有隔夜仇,我们同居了这么久,也算半个夫妻。”
    不要脸,谁和你是夫妻。
    “我问胡侃,怎么做才是合格的男朋友。我给你一车苹果,结果你可能只要一筐香蕉。我在河上建座桥,桥建好了,河道干了。”
    狗屁不通的比喻。
    “替你还钱,是不想分你我。我无意刺伤你的自尊,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摒弃自卑和懦弱。我不仅喜欢你伶俐狡黠,自信认真。也喜欢你的任性和摇摆,犹豫与试探。”
    狗嘴吐不出象牙,这是褒还是贬?
    “对的人,不是遇见,是打磨出来的。我已经被驯化成你的男人了,学着去理解和尊重你。或许我们的开始不那么寻常,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要结束这关系。”
    “不是包养。”景楠卿再次强调。
    “我从未低看你一眼。我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把你留在身边。”
    思绪卷起旋涡,从颅顶飚进心里,叶北莚对于他接下来的话,莫名抗拒和期待。闭了眼,往事一帧一帧闪现,心透过胸腔要跳出来。按也按不住。
    “整整两周没见到你。每晚孤枕难眠,我都在想。”
    “把你留在身边何必要寻个理由呢?”他反问自己,缓缓说出那句答案。
    “我爱你。”
    叶北莚捂住嘴巴,不让啜泣被听到。
    “对一个人,白天想看到,晚上想抱着,想把所有好的给她。想到她,会心疼,会不舍。”景楠卿说,“恋爱没有固定公式,男朋友也没有标准规则。感情来了,就抓住。你呢?”
    他终于问她,宝,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心动么?
    叶北莚装睡,努力平复澎湃的内心。
    景楠卿掀开她的外套,爬起来坐在床沿,看着她背影,“睡了么?”
    叶北莚板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炽热的气息逐渐靠近,直至悬停在上方。
    终究露出破绽,在他即将落吻的一刹那,她睁眼坐起,推开他。
    拥着被子,望着景楠卿,她说,“很感谢你,工作中教了我很多。在我最落魄时候,给了我鼓励。”
    眼中的火焰燃起又熄灭,景楠卿失望地看着夜幕里的姑娘。
    “谢谢你,景总。”
    叶北莚垂下眼帘,挡住他灼烈殷殷的眼神,说,我们是同事,仅是如此了。
    景楠卿连人带被抱住她,叶北莚,“你说只是睡在地上的。”
    他寞落放开手,抱歉,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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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葫芦:想安排一场肉戏都插不进去……怎么才能让两人心甘情愿鱼水交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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