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府的马车队伍前脚才踏入延平的地界,已经开始有人夹道欢呼,坐在马车内的靳若鱼只敢透过车窗偷看,不敢掀开车帘直接观看,因为严成澜此刻并不在此,他早已先一步回到延平处理事务。
    这一日的靳若鱼身上穿着浅蓝色的流云飞仙纱绸,头上插着一只锦鲤垂坠戏荷发簪,耳上戴着双鱼耳环,身上的衣裳更是在袖襬和裙襬绣上鱼儿戏水图样,车上的顏雪看着顏梅嫻熟地端茶递水拿糕点,也跟着一一学习。
    严成澜说了,盟主养的鱼排场怎么都不能太寒掺,所以靳若鱼身边又增加了几人,最近较常看到顏雪,还有跟在顏春身边学习的顏雨,另外还有顏风、顏华、顏月等等,严东说这三个人还需要调整武艺,再没多久就会送过来。
    靳若鱼看着车窗外的人们内心始终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受,总让她忍不住想要仰着头一直看着天空。
    当马车队伍终于在严府大门口前停下,严府门前早已掛上白灯笼和立起白幡,靳若鱼原本也要下马车的,但顏梅和顏雪却对她摇头让她别动、别出声也别下来。
    靳若鱼一头雾水却也只能照做,不久她就听见一堆人哭嚎着爬进严府大门的声音,随后马车又缓缓前进,这一回马车绕到了严府后门,当马车停妥后车帘子被人一把掀开,靳若鱼就看到自己的哥哥靳南风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不只是自己的哥哥还有她的双亲也都在。
    「哥扶着你,快下来!」靳南风伸出手说道。
    靳若鱼抓着靳南风的手步下马车后就被自家老娘一把搂进怀里哭,云娘终于看到女儿平安顺利归来了那是高兴的直抹泪。
    一旁的靳卫和靳南风在一旁安慰着。
    一刻鐘后,顏梅领着眾位顏姓姐妹们出现了,她们身上一律一身白衣披麻戴孝的模样,顏雪和顏雨手上也都拿着相应的衣裳和穿戴一同走了过来。
    「姑娘,该换衣裳了。」顏梅朝靳南风、云娘和靳卫点头说道:「请诸位先到旁厅稍候片刻,姑娘得先换衣去给前家主叩首、上香和守灵。」
    「这?于礼不合吧!」云娘率先听出不对劲,她们家小鱼儿还没许人家怎么就得去给前家主守灵了?那可是未过门的人才该要做的事儿!
    顏梅看着云娘恭敬作揖说道:「这些事儿,等家主忙完了便会亲自过来给您一个交代。」
    云娘一听有些傻眼地看着靳若鱼,靳南风也瞪着靳若鱼,他动了动唇可是碍于在场诸多顏姓女子在,故而他没有说话,倒是靳卫朝靳若鱼摆了摆手示意她先过去。
    靳若鱼只能尷尬地跟着顏梅去附近的屋子里换装,看着那一身素白中绣着银丝线鱼儿图样的衣裳,靳若鱼很想翻白眼,她名字里是有个鱼字那也不用将鱼样一直掛在身上吧?!
    穿戴妥当后顏雪和顏雨蹲在地上为靳若鱼的膝盖、手肘上绑上厚厚一层布料,顏梅在一旁细细嘱咐着靳若鱼等等该怎么做。
    等来到放置棺材的灵堂的地方时,靳若鱼就在唱仪人的呼喊声中,跪下、叩首和爬行哭灵的举动,虽然靳若鱼还是一头雾水怎么她就得做这些事时,也将整个仪式做完了。
    难怪要绑上厚布料,原来那是真爬行,石板硬得狠又跪又爬的,不缠着等等就该膝盖红肿手肘破皮了。
    仪式一完成,靳若鱼便被人一把扶起,那人力气大的很靳若鱼几乎都不用出力就站了起来。
    「还好?」严成澜扶着靳若鱼问。
    「嗯,还可以。」靳若鱼点着头回答,不经意一抬头看见严成澜如今的模样,靳若鱼马上低下头捂住嘴,肩头抖得利害,旁人见了还以为靳若鱼正在伤心哭泣,只有严成澜一脸无奈,他续了鬍子又怎么了?不是照习俗来吗?看这条傻鱼笑得这么欠打!
    靳若鱼被严成澜带到一旁,让她跪在那里的地上哭灵,身旁还有几个顏姓姑娘挡住眾人探视的目光,在另一边也有八名女子也跪在地上哭着,顏雪和顏雨负责哭嚎,用来掩盖顏梅和靳若鱼的对话声。
    「前家主安葬日挑在九日后,这几日府里的人都要早晚来上柱香,这还不算武林中人,所以姑娘您怎么也得做个样子出来。另一头那八个女子就是家主之前领进门的小妾,她们得分早中晚各哭上一场。」
    「那嗓子不得哭哑了?」靳若鱼偷覷着对面那堆女人问。
    「反正厨房有帮她们备有护嗓的药,就甭担心她们了,至于姑娘您也得跟着早中晚过来上柱香,哭嚎就不用了,咱们会有人帮您,倒是姑娘若是跪着不舒服了给奴婢递个眼色,您装晕,奴婢会扶您离开的。」
    「我省得。」
    说话间又有人来来去去的上香,严成澜始终立在一旁朝那些来上香致哀的人拱手行礼答谢,除了偶尔瞥一眼靳若鱼外他没和前来上香的人说话。
    这几日来来回回折腾下来,好不容易熬到前家主下葬后,严府终于可以闭门谢客。
    严府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靳若鱼也才能好好修整一番,几日一阵忙碌下来就想一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想是很美好,实际上却是做不到。
    一大早靳若鱼的房门就被人推开,云娘忍了几日终于忍到前家主出了殯,这会儿她不忍了直接问女儿最快。
    靳若鱼看见自己老娘时她只想当隻乌龟,拿起棉被就往里头躲。
    「甭藏了,出来吧!」云娘一屁股坐在床沿手上拍了拍高高笼起的被褥说道:「咱们娘俩好好说话。」
    「娘啊,我累呀!能再睡一会儿不?」靳若鱼打算装死到底。
    「不行,给我起来。」云娘这回施了点力道,棉被被拍得啪啪响,她说道:「怎么自己敢做不敢当?」
    「我哪有!」靳若鱼喊冤:「我是被逼的。」
    「行了,是不是被逼的都起来好好说话!」云娘丢下这句话就起身离开了,只是她人才走到门口顏梅、顏雪和顏春也都站在门口等着。「交给你们了,我就在偏厅等着。」
    「奴婢省得。」三个顏都屈膝回答。
    云娘愣了下,才摆了摆手离开,她还是不习惯这么被人对待,怎么女儿一归家自己的身份就提高这么多,总有不真实之感。
    等靳若鱼穿戴整饰妥当来到偏厅时就看见严成澜已经和自己的家人们坐在一起喝茶说话。
    倒退一步看着屋外的大太阳,没跑错边啊,为何严成澜会在此?
    「小鱼儿,进来。」云娘朝站在门口处的女儿招手。
    其实,从以前她就有种感觉,总觉得少主对自己女儿和对待旁人不同,云娘总安慰自己,那是少主想要有个妹子来疼宠才会如此,而这一回新家主给云娘一个特别深刻的感受,那就是女大不中留啊!
    靳若鱼磨磨蹭蹭的走进来看一眼严成澜,最后乖乖来到自家人的身旁坐下。
    严成澜抬眸看了一眼復又垂下眼帘淡声说道:「如今本座初上任武林盟主又刚接手严府家业,身边自是不能少人帮助,倘若南风不介意的话?」
    「我?」靳南风看一眼自家不争气的妹子只能说道:「我不介意。」能帮多久就帮多久吧,至少也得让妹子能在严府站稳脚跟。
    靳若鱼眨着眼左看右看,其实她也不知道家人和严成澜谈了什么,只听见严成澜都在给自家人安排新工作。
    「那我呢?」怎么大家都说到了就她没有。
    靳南风瞪一眼靳若鱼,而后才说道:「不知道家主日后对小鱼儿有何打算?」
    严成澜端起茶盏的手顿了下才缓缓开口:「前家主刚离世,本座自当克尽职责严守府内三年不见喜的规矩,故而小鱼儿的身份未能改变。」
    不改就是继续当人贴身婢女?早晚擦枪走火搞出人命!靳南风摇头:「不若让小鱼儿归家与我父母共享天伦?」
    想让自己独守空闺三年?门儿都没有!
    「本座身边所有事务都是小鱼儿处理,换了人怕是不妥。」
    靳南风为难地皱眉,云娘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才开口:「承蒙家主不嫌弃,小鱼儿能得家主青睞是她的福气。只是男未婚女未嫁的,难堵眾口鑠金积毁销骨?」
    严成澜抬手指着靳若鱼啟口:「世上谁不知道她是本座养的一条鱼?!」
    云娘和靳南风对视一眼,这不就是想先来个先斩后奏?
    靳若鱼也听明白了,之前严成澜不论做什么总要拉上自己就是他想让眾人皆知,自己是他的人,到时候谈亲事他手上的筹码也较优渥。
    心机真沉啊!
    「反正现在严府三年内不兴喜,就维持之前的样子即可,小鱼儿也快十五了,能订下就订下吧!」最后一家之主靳卫终于开口说话。
    这些日子以来他四处奔波寻找一位合适的女婿,可他找来找去愣是没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反而都知道了他们身上的缺点,既然家主看中自家鱼儿,又疼又宠的倒不如别拿翘了赶紧应下吧。
    云娘暗瞪靳卫一眼,谁家谈亲事不是一波三折又再三登门请求?这老头倒好嫌弃麻烦想就这么应下了。
    「要不家主容我们再商量几日吧!」
    「也成。」严成澜起身双手习惯收拢在身后,他直接起身准备离开,走出门之前特意看来眼靳若鱼说道:「还不跟上?」
    「喔,好。」作为一名别人的贴身婢女靳若鱼满脸歉意的看一眼自家人赶紧跟上严成澜的脚步离开。
    此时的严府内捨去色彩鲜艳繽纷的东西,一切从简又低调,整个府内的景緻顿时萧索不少,跟着严成澜走在严府的长廊中,以前的长廊每隔一段路就会有一盆花卉摆在那儿,或者是一盏明灯,如今这些全被收拾归置。
    「小鱼儿看什么?」严成澜突然出声问道。
    「没看什么,就是觉得严府的景色不大一样了。」
    「可不是吗?」严成澜站在长廊上指着一处说着:「本座预计将这一片都拆了,重新再盖一座园子。」
    靳若鱼看着严成澜所指的地方,那是前家主和他的父亲曾居住过的,如今这些都要拆了啊??
    「这工程交给小鱼儿负责了。」
    「嗄?」靳若鱼傻眼瞪着严成澜,这人不是在开玩笑吗?
    一会儿后,靳若鱼跟着严成澜来到书房外头,书房大门处正站着一名身材高挑、脸上蒙着纱巾的女子,她的手上还抱着一樏纸卷。
    女子嬪婷嫋嫋看着严成澜微微曲了曲膝。
    「进来。」严成澜看都不看一眼,手一挥让那女子进入书房,这个举动让靳若鱼有些惊讶,不过她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这是你要的草图,我全都规划设计好了。」
    一进到书房就听见一道嗓音低沉男人的声音,靳若鱼四处看了下才发现眼前这位身材高挑又穿女装的人竟然是一个男人!
    「妹妹很惊讶?!」顾倾城抬手遮住嘴笑道:「这可不行,日后我们姐妹两人还得多多相处才好。」毕竟日后在严府中浮出檯面上的人是他。
    「说够了就过来解说一下。」严成澜皱眉说道,他不喜欢有人靠小鱼儿太近。
    顾倾城缓步向前纤纤玉手在图纸上游走,一边说还一边演示,最后他啟唇说道:「这一座池子盖好也得花上不少时间。」
    「人的事你甭担心,只是里头的机关务必要完善,否则?」
    「奴家知道!」顾倾城拖长了音节嗯了声脚下又跺了下又续道:「严东都不知道警告过人家几回了!」
    严成澜皱眉抬眸看一眼顾倾城,冷冷淡淡说道:「能好好说话吗?!」
    只见顾倾城立即放下手臂站直身躯沉声开口:「我这是为将来的事提早做预备!」这人真不好配合要求特别多。
    「本座自然知道,否则你以为你能进来?」严成澜随手在图纸上点了几处说道:「这几处的防备似乎有些薄弱。」
    顾倾城看着严成澜点出来的几处,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家主。」哼,就连自己想偷留一手都不肯。
    严成澜捲起图纸递给靳若鱼说道:「收好了。」
    「嗄?」为什么给她?
    顾倾城看着靳若鱼接过图纸就退在一旁时,他动了动唇最后指着图纸说道:「那里头有我顾某的毕生心血,还望妹妹莫让他人瞧见。」
    靳若鱼点头:「这是自然。」
    此时,严东走进来说道:「家主,严墨有事要说。」
    严成澜朝顾倾城摆手说道:「该做什么事自己去处理吧。」
    这意思就是严墨等会儿要说得话是他不能听到的,顾倾城又恢復成娇滴滴的女儿家姿态离开,靳若鱼则是打算抱着图纸再回去睡个觉好好补眠,她没想过要留下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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