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住嘴!!”关氏似乎受不了刺激一样大喊起来,她上来就要给相思一个耳光,却被相思躲过了,她扶着丫头的手大口的喘气,颤抖的手指着相思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孽畜,你就是生来克我的,你这个不孝女!”

    不过几句实言罢了,就抹杀了她从懂事以来为这个母亲所做的一切,这个女人看不到她小小年纪为了母亲与人争辩,甚至打架受罚,也看不到她从一个胆小懦弱的女孩子变成了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想用强硬的手段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小炮竹,更看不到她为了母亲的幸福,在这个家里孤立无援,还要拼命顽强的护着母亲走下去。

    只是一个男人而已,女儿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我若是不孝也是学你的。”相思平静的看着那个女人说道:“如果你敢在外祖母面前说你孝顺,我就认打认罚!”

    提起外祖母,关氏整个人就缩了起来,她羞愧又嘴硬的说道:“你走,你走!你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到是合了她的心意。

    相思毫不留恋的往外走,等到门口的时候,她才回过头看了关氏一眼道:“嫁给这样一个人,你难道就没有后悔过?”

    说完就带着已经傻眼的石榴出了正房,身后是一片破碎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哭泣声。

    “早就想说了!”相思站在廊下,看着几近夕阳的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气,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她刚刚对关氏没有一句假话,她真的是很早很早就想说了,甚至早到了上辈子。相思上辈子要强了一生,害了许多人,却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当面戳穿自己母亲的自私与幼稚,那是因为她还在乎,可是这一辈子,她再也不要这个女人拖住她的脚步,那是因为她放下了。

    在这个家里,她没什么不能失去的,只要熬到十五岁,她就有了新的生活。

    “姑娘,刚刚那样……是不是不太好。”石榴从来没见过哪家姑娘和自己的长辈顶罪的,就算以往自家姑娘和老太太有冲突,也没说的这么直接。

    “放心,刚刚我说的那些话绝不会流出去。”相思抬抬手无所谓的说道。

    父亲还用的着她,府里不会有关于她不好的传闻,再说,那个女人才不会将这些戳她心窝的话传出去,她的美梦还想继续做下去呢。

    重拾不错的心情,相思回到了自己的院落,木棉与芙蓉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张嬷嬷气得跺脚埋怨,可相思到显得没那么关心。换了身衣衫,相思让石榴将今儿孟尘惜借给她的异志翻看了起来,里头的小故事总是能让她放松心情。

    兴许就是老天爷不想让她安生,等她刚要用晚膳的时候,院落的大门就被人从外头狠命的敲开,随即一群人一窝蜂的跑了进来。

    相思皱皱眉头,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了筷子。

    “你还有脸吃饭!!”还没等相思站起来走开,孟高鹏上来就一把掀掉了食案,食案上所有的食物碗碟都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相思见着裙底那沾染上的汤汁,不悦的挑挑眉。

    张嬷嬷吓了一跳,可还是一边将相思拉了过去搂在怀里。

    “大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呢?”

    “做什么?”孟高鹏一撩袖子就啐了一口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那么爽快的将香炉给了我妹妹,竟然是存了下毒的心!”

    “大少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咱们姑娘才几岁啊,什么下毒,这可不能乱说啊!”张嬷嬷一听就急了,一个姑娘家如果没有好的名声,往后嫁人都困难。

    “滚开老货!”孟高鹏上去就要去踹张嬷嬷,只那张嬷嬷可有着功夫,直接带着相思轻巧躲过,气得孟高鹏直喘气道:“好啊!你居然还敢躲,你……”

    “你说我下毒有什么证据?”相思瞪着孟高鹏,高声喊道。

    孟高鹏用袖子扇着风,扶着腰骂道:“不是你下毒,我妹妹怎么可能好好的掉头发,还一缕一缕的掉,不是你的香作怪,难道还有别人!”

    相思转过眼,就见自己的长姐站在门口,仿佛看好戏一样看着她,顺带还爱不释手的摸着腕子上也不知道谁给的新金镯。

    “我只给了个香炉,香炉总不会有问题吧。”相思对着孟高鹏说话,眼睛却直直盯着孟若饴。

    孟若饴被她盯得心头一毛,摸镯子的手也顿住了。

    “放屁!除了香炉还有安神香,你当我傻没问过么!”孟高鹏瞪红了眼睛道。

    “那个啊……”相思似笑非笑的说道:“那日送香炉过去,大姐说她有更好的香给三妹妹,于是我就和她换了。”

    “你胡说!你……”孟若饴被孟高鹏怀疑的眼神扫过,整个人如落冰窟。

    要说她有没有与相思换香,那还真有,只是她当时没胆子都换,就只换了一部分,可就是因为想要占些便宜换那一部分上好的安神香,她居然就从看热闹的变成了主犯?

    孟若饴紧张的咬着嘴唇,看向相思,莫非,当初她故意让她身边的丫头将香换给自己的?

    ☆、第十八章

    相思到是真没冤枉孟若饴,孟若饴也没有猜错相思的心思。

    从孟桂芝通过老太太想要得到那个香炉开始,相思就没想让这个妹妹好过,当然更不可能让自己因此折进去。上辈子为了这个香炉,闹也闹了受罚也受罚了,结果呢?最终因为她爹的一句话,她娘就乐颠颠的将香炉从她那里哄来,转手给了孟桂芝,她顿时就成了一个大笑话。

    什么外祖母给的,什么不能给庶出的小贱人,只要面对那个男人,就什么都不是了。那到不如她老老实实交出去,也省得让老太太有机会对她发难,只是拿了她的东西,总是要付出一点儿代价不是么?

    含羞草是一种看起来并不起眼,可是却比较难得的盆栽,这种一触碰就卷曲的小东西无论是在上辈子还是在这辈子都是格外吸引闺阁女子的小玩意,只是这种东西并不符合二房这些喜欢艳丽名贵花朵的姑娘们,所以孟二老爷难得带回的东西能到了相思房里。

    曾经的相思很珍惜,即便上京也没忘记带在身边,等现在的相思苏醒之后才发现它安然的放在她的窗台上,上辈子这株含羞草失踪与那场失去手指的人祸中,而这辈子的含羞草到有了更好的用途。

    至于长姐,不论前世今生都那么爱看热闹还喜欢贪小便宜,那相思就要教会她,有时候小便宜也是需要有所付出的。

    让石榴瞅着时机在送香的路上遇见孟若饴,也是她提前吩咐石榴任由孟若饴换走了一部分的香料,哪怕当时孟若饴换走了所有的香,她也会让石榴事后换掉一部分再给孟桂芝送去,只要长姐敢贪这个小便宜,那么事发后她就绝对脱不了身。

    “大姐可不能不认啊,在场的可不止石榴!”

    另外再找几个证人,只需要一点点小钱而已。

    “孟相思……你!”孟若饴死死盯着孟相思,又紧张的看向孟高鹏道:“不是我,怎么会是我呢?我平日里可送了不少好东西给三妹妹,不过一点儿安神香,我才……”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姐妹俩合起伙来伤害我妹妹!”孟高鹏踩在一片菜叶上,用鞋子碾的稀烂,不过十岁的男孩子骨子里的戾气令人齿冷。

    “你若是不信我们,就找老太太还有父亲做主,要么去寻了大夫来啊!”相思半抱住张嬷嬷,好似很害怕却又强壮镇定道:“若是香有问题,大夫一查便知,再说了,你说下毒,咱们后院里哪里那么容易找的到毒药,说出去都要贻笑大方。”

    孟若饴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立刻附和道:“既然是这样重的病,自然是要找大夫来的,若是香的问题,肯定能查的出来。大郎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诬赖自家姐妹,就算闹到老太太那里也是没理的。”

    孟高鹏看看相思,再看看孟若饴,一甩袖子恨声道:“若是让我知道是你们两个臭丫头搞鬼,我非让祖母弄死你们不可!”

    之后便又发泄一般踹倒了屋里好些东西,弄得丫头们尖叫连连,孟若饴也脸色铁青的缩到一旁。

    等着孟高鹏带着人走了,屋里丫头们满脸是泪的打扫着,张嬷嬷拍着相思的后背直道作孽,只孟若饴一直看着相思,目光晦暗。

    “大姐姐还要我送么?”相思从张嬷嬷怀里探出头,淡淡的笑道。

    孟若饴捏紧了手指,却又讥笑道:“我刚听说你在母亲那里闹了一场,让母亲很不高兴。”

    “母亲什么时候高兴过?”相思反问。

    孟若饴一噎,又道:“你终于发现她靠不住了?就连你也不护着她了,我还当你有多在乎她。还是说,你发现了其实父亲更有用,所以干脆撇了母亲不用再费什么力气了?”

    瞧瞧,这就是她的家人,所有的人只分有用和没有用,在她的姐姐眼里,母亲是没有用的,老太太是可以暂时利用的,梅姨娘与孟高鹏还有孟桂芝是可以互利互惠的,父亲更是有大作用的,而嫡出的亲妹妹呢?不过是个又蠢脑子又热,性格又冲动的废物罢了。所以说长姐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想法是一模一样的。

    “大姐姐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只是惹母亲生气什么的不过是我任性,闹了点儿小脾气。”相思茫然的眨眨眼道,一脸的孩子气。

    孟若饴咬牙道:“你别以为能巴结大房,让父亲给你撑腰,父亲的心里永远只有大郎才是最重要的!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我劝你老实点,乖乖等到及笄让父亲找个人把你嫁出去,你要想得到什么好处也要看看我答应不答应,老太太答应不答应!”

    “大姑娘,这话是可以对亲姐妹说的?”张嬷嬷突然开口道。

    孟若饴抬起下巴,表情扭曲了一下,就转身带着丫头离开了。

    相思看着她已经初显少女气息的背影,慢慢沉默下来。

    等着嫁人么?上辈子就为了那么个畜生,长姐就和自己斗得你死我活,明明一开始是她的婚事,长姐却因为老太太给她选的对象不满意,想要联手梅姨娘夺走她的未婚夫,甚至长姐不惜放下身段故意与那个畜生暧昧往来,还以为那个畜生会因为她年纪小,早早与长姐成婚。

    结果呢?长姐还不是按照父亲的想法嫁给了一个中年官员做了填房,她则自以为斗赢了长姐顺利嫁给了那个畜生,却落了个抢夺长姐心上人的坏名声,过了门也是婆婆不喜丈夫不爱。说到底,她们姐妹谁都没落好……

    这辈子,她到乐得看着长姐嫁给那个人。

    只是那个人的堂弟,她的小叔子……

    相思晃晃脑袋,揪住张嬷嬷的衣裙,可怜兮兮的抬头道:“嬷嬷,我饿了。”

    寻了大夫来,瞧了香看了病,当然什么都看不出来。含羞草进入中原才不过几年的时间,了解它的人太少太少,再说混入香中点燃再加上别的看起来滋补的粉末,除非是个中高手,不然根本查不到根本。就连相思也是上辈子她那个小叔子手把手教她的。

    没有把柄,没有证据,梅姨娘他们就是再闹也没用,孟二老爷和老太太压根就不相信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弄的到什么毒药,再说大夫只说孟桂芝怕是对什么过敏,或是小孩子家家前段时间遇到丧事情绪紧张所致,最后开了些无关痛痒的补药,便领了诊金潇洒而去。

    孟桂芝的头发还是一缕一缕的往下掉,就算她不再用那个香,也会让她的脱发持续好长一段时间,到时候就算后头好了,他们也只是会以为是大夫的汤药起了作用。至于那些香……孟桂芝怕是这辈子都不敢用了。

    看来有一段时间她那个讨厌的三妹妹是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重新换上一桌晚膳,相思坐在床边心情不错的用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何氏看相思可怜,或是之前两次接触,大房的姑娘们都觉着她容易相处,所以之后她们常常让人送了吃食过来,要么就邀她过去做客。期间孟若饴也厚着脸皮跟去过几次,只是每次都被冷落到一旁,无论是孟辛桐还是孟尘惜在性格上真称不上圆润可亲,于是见捞不到好处,又浪费时间,本就不容易沉住气的孟若饴终究是不愿去了,当然私下里的酸话总是不少的。

    就在母亲好似赌气般的不理不睬,老太太与梅姨娘以及家中姐妹兄长的漠视,还有父亲若有似无的打探下,时间又往前滑过了一段,芙蓉那边终于有了结果。

    ☆、第十九章

    “你说什么?”相思正取了一只芍药准备插瓶,母亲不理后院事务,老太太又是个没成算的,梅姨娘因为孟桂芝的事情压根不会提,所以至今二房里还没来一位先生,女孩子们的功课早就落下了。好在她上辈子嫁人后学不少,这辈子身边还有个张嬷嬷。

    芙蓉跪在地上,一脸倔强道:“奴婢想要去老爷跟前伺候。”

    相思稳稳的用金剪子用力剪去一段花枝,发出咔嚓的脆响。

    芙蓉身子一抖。

    “如果张嬷嬷在,你知道你会是个什么下场……”相思将芍药稳稳的放入花瓶,艳丽的色彩娇嫩的花瓣,上面还沾染了滴滴露珠,亦如含春待放的少女。

    芙蓉本是一怯,可随即想起前日老爷对她的花言巧语,不由底气十足,仰起头道:“奴婢是真心想要伺候老爷,姑娘为人子女必要孝顺,让奴婢过去正好也算代替姑娘尽孝。”

    “尽孝?”相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然后回头看她道:“用你尽孝?你是过去当女儿还是奴婢?”

    芙蓉被一个九岁的孩子用一种赤果果的眼神扫过,脸颊顿时涨的通红,嘴皮子也颤抖了起来。

    “你可想过,若是你去了父亲身边,我母亲会如何想我?”相思提着剪子转过身走到芙蓉跟前,一双绣着猫儿戏蝶的绣鞋鞋面直直闯入芙蓉的眼底。

    “奴婢……只是……”芙蓉额头上渗出一抹汗珠,“奴婢只是情不自禁!”

    “你的朝明哥怎么办?”相思缓缓蹲了下来,晃着小巧的金剪子,甜甜的对着她笑道。

    芙蓉血色尽褪,整个人都慌了起来,可她很快便冷漠道:“奴婢与朝明只是平日里多说了几句话,还请他帮忙带了些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并无私情,还请姑娘明鉴!”

    “哦?”相思歪着脑袋,额前的刘海顺着倾斜晃动起来,洁白的额头若隐若现,那双黑漆漆带着流光的眸子里满是怀疑。

    芙蓉哪里敢认,就算两家私下已经说定,甚至朝明都送了定情信物,这时候她都决不能透露一星半点。不然,不说姑娘怎么看她,就是老爷知道了也就绝不会要她!

    是,她是真心有点儿喜欢朝明哥的,可当初两人好上也是因为朝明是梅姨娘的娘家人,以后可以有个依靠,但如今老爷都看上她了,她就快要和梅姨娘平起平坐,又凭什么嫁给一个姨娘的亲戚,等她将来生了儿子,指不定这个家日后又是谁的。

    她也是为了姑娘好,如今梅姨娘一家独大,大少爷如此得宠,若是她能有了儿子,姑娘日后不是还可以靠她么,她们主仆一场,就算她成了姑娘的小娘,她们要能联起手来,无论对谁都是天大的好处,不是么?

    “姑娘可以找旁人问问,朝明就是给老爷跑腿的,若是奴婢与朝明有什么,老爷必定也会知晓。”芙蓉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时,相思似乎对这些都没兴趣了,她扶着桌子一点点站起来,动了动微微发麻的小腿,居高临下的问道:“那……我父亲是个什么意思,总不好我一个做女儿的随便塞人过去吧。”

    芙蓉这才喜笑颜开道:“老爷自是应允的,只是,也是姑娘这个顾虑,奴婢在姑娘跟前伺候实在是好说不好听。但……有些事儿总是情难自禁,姑娘长大后也便明白了。老爷夹在太太与梅姨娘之前,心中苦闷,总要有人帮着排解。奴婢与老爷都是真心的!奴婢没有半点勉强……还望姑娘成全!”

    情难自禁?相思差点没笑出声来,可不么?她爹对着她娘当初也是这句话哄到了手,之后又是梅姨娘,再然后将来还会有不少的女人,她上辈子的那个畜生丈夫,与她的长姐也是情难自禁,到让她成了恶人,结果成亲之后,丈夫又与他表妹情难自禁,甚至还要谋划毒害她,所以她很大方的送这两位相爱难分的情人一同去了黄泉路。

    她爹还是老样子,就算勾搭了女人也不会敢作敢当,总要让那个女人自己跑出来挡在他的前头。成了,他享齐人之福,不成,他不过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是那个女人勾引他的,他不过逼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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