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在下午三点,沈惊瓷两点四十五准时出现在公寓楼下,大片大片干净的绿化,高耸的银灰色楼直矗在眼前。
    沈惊瓷看了两眼,走到保安室做了记录,终于出现在门前。
    她看了眼时间,准备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心口还是紧绷的跳。
    沈惊瓷揉了几下,深呼吸几次做好心理建设,那天楼梯间的濒临溃点的情绪让她越发清醒,工作而已,不能躲。
    两点五十八,沈惊瓷摁下门铃。
    最紧张的几秒过去,风平浪静,一丝回应都没有。
    她仰头拧眉,又摁了一遍。
    一声一声,节奏平缓,铃声在楼梯间中突兀明显。
    又是结束,沈惊瓷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整了。指明要她来,难不成还是觉得她拍的比别人好多少吗。
    沉重的相机包和三脚架坠的手疼,沈惊瓷等待几秒,又沉默。
    再摁一次,如果还是没人....
    她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声音再次响起。
    快到末尾,沈惊瓷已经摸出手机要给刘佳思发消息。
    平息后的三秒,消息刚发出,刘佳思应该是还没看到消息,门内却忽然传来动静。
    沈惊瓷抬头,黑色的金属门把在眼底向下摁动,她一愣,门开了。
    厚重深褐色的大门从内推开,缝隙越来越大,门内的光线泄出,身影出现之前,是一道沙哑低沉的嗓音:“谁。”
    声线像是混在潮热的水汽中一样模糊,有些不耐。身体如同过了密密麻麻的电流,沈惊瓷倏地僵硬。
    门全部敞开,棱角分明的脸庞完全暴露在光线中。他垂着眼,眉宇染着重重的郁燥,阴翳在眼睑叠加。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男人刚洗完澡,单薄的黑色t恤有些皱,露出来的手臂和锁骨喉结全泛着潮,整个人透着一种冷痞。
    湿漉的黑发滴着水,毛巾一半搭在肩上,手掌扯着另一头擦拭,动作有些重。冷冽的视线从地面上移,陈池驭掀起了眼。
    视线无声的交缠,凝结的空气中,他的动作蓦地停止。
    沈惊瓷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直接的发生在眼前。
    陈池驭同样,他眼睛半眯,喉结滚动了下:“沈惊瓷?”
    沈惊瓷目光盯在了领口泛红的锁骨上,眼睫狠狠一颤。陈池驭的语气也变了,和刚才的冷恹不同,听不懂,沈惊瓷也没有心情去分辨了。
    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报复。
    太难堪了。
    脚下有千斤重一样艰难,沈惊瓷抿着唇转身就走。
    陈池驭眸色一变,下意识的去抓她的手腕。
    她像是有预感,脚步加速,手臂用尽全力甩开。
    高跟鞋落在地面清脆混乱,陈池驭眉宇紧锁,放开门把迈出门,他步子大,沈惊瓷走的再快也追得上。
    电梯五步远的距离,沈惊瓷被陈池驭揽腰抱起。
    各种混在一起的情绪在瞬间迸发,沈惊瓷指甲抓入皮肤,喊叫着:“放开!”
    陈池驭不管她挣扎,“嘭!”一声巨响,大门在身后不容置喙的撞上。
    他拽住她的手腕,很紧,声音比刚才还低,但不戾:“你跑什么?”
    像是怕她消失一样,最后一个字硬生生的缓下来。
    逼仄的玄关被男人的高大的身躯挡住光线,混沌狭窄。
    沈惊瓷脸上全是愤怒还有紧绷,平静的伪装撕破,身子颤抖的厉害。
    陈池驭摸不透沈惊瓷怎么出现在这里,眼前人的状态又不对,他紧绷着下颚,手抵在了身后的门把上。
    沈惊瓷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她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转身就要离开。垂眸才发现后路被挡住,忍无可忍:“陈池驭!你混蛋!”
    陈池驭被骂的一头雾水,眉也皱起来了:“我怎么了?”
    沈惊瓷背着身,一声都不吭的去掰他的手。
    没想到小姑娘劲儿还挺大,但毕竟抵不过陈池驭。
    他啧了声,被弄得不耐,反手抓住沈惊瓷手腕,沈惊瓷单薄的身子一下子被转回来摁在头顶。沈惊瓷另一只手还拿着设备,重的力气都快没了。
    陈池驭有股哄人的意思:“来找我?”
    沈惊瓷不吭声,拧动手腕要挣开:“你放开!”
    “不放。”他肆无忌惮的故意低头,姿势暧昧,他身上有明显的沐浴露味,手掌冰凉,箍紧她时指腹用力,粗粝挠人,他手臂被掐出了一道血丝也不恼,眼神漆黑锐利,直勾勾的盯着她,重复:“找我?”
    情绪波动太大,胸口也上下起伏。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衫裙,陈池驭的视线原本就垂着,不自觉的一顿被沈惊瓷精准捕捉,白净的脸瞬间涨红。
    气的极点反倒冷静了下来,左手提着的东西也不在意了,沈惊瓷用从没有过的冷笑了一声,手指陡然松开,十斤有余的包重重落下,刻意落在了黑色拖鞋上。陈池驭没预料有这一出,喉咙溢出一声闷哼。
    左手空了出来,沈惊瓷不管不顾,冲昏了的头脑直接抬起手。
    静谧的空气中,清脆的一声格外响亮。脖颈与下颚的位置被打的猝不及防,陈池驭愣了,手上力道突松,沈惊瓷趁机挣脱,动作利落迅速,捡起东西从门缝中倏地钻了出去,比兔子还快,一秒迟钝都没有,只留下两个不耻的字:“下流!”
    根本没有想过有人敢跟他动手的陈池驭愣了半响,就这么把人放跑。门外吹进躁动的热气,他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目光沉顿。
    半响,男人手掌蹭上被沈惊瓷碰过的位置,舌尖抵着左腮,忽的嗤了声,意味不明。
    不疼,力道跟猫一样。
    还他妈有点带劲。
    长爪子了。
    沈惊瓷气喘吁吁的跑出公寓,心砰砰砰的跳。
    她是疯了吗,竟然打了陈池驭。
    可是他,他都有未婚妻了还这样对自己,陈池驭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惊瓷心好乱,气和委屈都有,还不忘打开相机包检查了一下设备,不能摔坏。
    人烦躁的皱起眉,这都是什么事儿,片子没拍成,还惹了陈池驭。
    她看了眼手机,刘佳思的信息刚才没有看到:【怎么了?人不在吗?】
    刘佳思:【你等等,我再去问一下。】
    刘佳思:【她为你没进去吗?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她开门?】
    一分钟前,刘佳思发了三个问号过来:【怎么回事?】
    沈惊瓷有些绝望,她甚至不知道易顺慈刚刚是不是在房间中。
    沈惊瓷就这么在花坛边缘坐了下来,组织着语言思考怎么和刘佳思解释。
    下一秒,刘佳思的消息弹出,语气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震惊:【易竟然说sorry,主动跟我们另约时间,会尽力配合。】
    刘佳思:【你干什么了?她态度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
    沈惊瓷一愣,完全不清楚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然而五分钟前,陈池驭侧着身从镜子中看到了脖颈的红印,他瞧了会儿,还挑着眉用手机拍了照。
    易顺慈的电话从屏幕中出现时,陈池驭没心情还算好,懒洋洋的喂了声。
    易顺慈轻声轻气的像只是偷了腥的老鼠,贼摸的问:“那个沈惊瓷去找你了没?”
    陈池驭“嗯?”了声,没懂。
    “没有吗,三点多应该到了吧。”易顺慈听出来,忍不住的嘀咕。
    陈池驭敏锐的听出一丝不同:“你干什么了?”
    易顺慈啊了声:“你不是喜欢她吗?我就帮了一下你,把你的地址给她了啊。”
    陈池驭想起沈惊瓷手上的相机包还有她异常的反应,眉拧起,语气危险的问:“你说你住这儿?”
    易顺慈有点理亏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对啊,那你是我哥,你的不就是我的。”
    陈池驭气场陡然冷了,眉间的懒散褪去,他喊了声名:“你有病?自己要结婚了没点数儿,谁你哥。”
    易顺慈好心被骂气的委屈死了:“你才有病,你完了,我马上打电话告诉奶奶。”
    陈池驭警告:“你再惹事儿我明天就把你扔给程隽,别..”
    话一顿,陈池驭眯眼停顿。
    易顺慈听他话说道一半没了不高兴的催促:“你人呢?”
    陈池驭直接撂了电话,抬手在锁骨上摩挲了两下,那块凸起的薄肉红的更明显,还有点痒,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口。
    男人目光渐沉,沈惊瓷的反应忽然全被串通。
    几秒,一声燥郁的咒:“操。”
    ......
    凌晨两点,有人还是忍不住了。
    微信上面的置顶从没变过,一条条红色的未发送消息突兀刻板。
    最后一条停在去年冬至。
    陈池驭好整以暇的点了个句号过去,一样的拒收。眼中没什么波澜,男人耸着肩,手撑着膝盖索然无味的返回列表。翻了几下找出晏一。
    机场行人来往匆忙,晏一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冷漾的声音带着电流。
    陈池驭开门见山:“沈惊瓷的这些年的资料,发我一份。”
    机场的提示音催促着,流畅的英文沦为背景音,晏一拉着行李往前走:“自己查,有事。”
    陈池驭听着动静,猜到什么挑了下眉。有种天涯沦落人的愉悦,尾音上扬轻浮调侃:“又去?多少次了啊也没见得人家搭理你。”
    晏一嗤了声:“怎么?有沈惊瓷联系方式了?”
    陈池驭三根手指捏着酒杯,食指有下没下的敲着,节奏松散随性。
    对面是个广场高高的立着一个钟楼,他嘶了声,又笑:“马上。”
    那头轻笑了声:“要追?”
    “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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