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与澜正翻看着一叠厚厚的相册,听到盛慕的声音也一点都不惊慌,似乎早就发现他了。盛慕一看到照片就移不开目光了,盛与澜抬头瞥了盛慕一眼,继续摩挲起发黄的老照片。
    这些照片的主角是一个女孩,有的照片画质模糊,有的照片缺失了一部分,但一点也不影响照片中女孩的灵动。一定是陪着她长大、又十分爱她的家人拍的。
    她小学时背着书包在台阶上跳格子玩,背影小小一团;进初中时考到的第一张满分试卷,一脸稚气的女孩抓着试卷;初中在培训班报钢琴课,被老师喊上去示范;她高中骑着自行车急急忙忙冲出院子大门……越往后,照片上的云以桑越接近于他们所认识的云以桑,但又有所不同。
    最后一张也是唯一大学时期的照片,云母和大一的云以桑一起站在大学门口,气质温润。
    翻着这些照片,时间仿佛以数倍在往前流逝,这些瞬间组成了云以桑。她从一个小女孩子,一路往前奔跑走到了他们面前。
    只是看着照片,也能感觉到她那些纯粹的快乐和真挚的骄傲,像一个锚凿进了盛与澜和盛慕的内心。
    盛慕看的出神,想拿过来再翻一遍,盛与澜立即合上相册,将相册放进书桌抽屉里。
    盛与澜动作迅速,且行云流水。
    盛慕都没反应过来,想伸手时盛与澜已经转过身来,后背抵着抽屉。盛慕心里一哽,盯着盛与澜看了几秒,他忽然“嘶”了一声。
    他脖子伸太久了肌肉发酸。
    盛慕咬牙,心说我再忍他一下。
    盛慕有时候觉得很好笑,盛与澜是这世上和他相处时间最久的人。可他们两之间的关系就像一个碎掉又粘好的陶瓷,还维持着外表的形状,上面却布满裂缝。
    盛慕生着闷气坐在沙发另一角,和盛与澜拉开距离。
    电话铃声打破寂静,盛与澜接通电话,那头苏特助的语气透着焦急和恐惧。
    “盛总,我今天刚收到一个紧急消息,林渝派人在南川对您的车动了手脚,我现在已经派保镖往南川那边去了,安保部门的人来之前请保护自己的安全。”
    天知道,苏特助听到盛与澜声音的那一刻,握着电话的手都在抖。
    后怕,恐惧和庆幸,还好没出什么事。
    “动手机?刹车吗?”
    盛与澜脑中转了两个念头,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立即挂断电话,飞速跑下楼来到空地前,之前停在那的劳斯莱斯已经失去踪影,一瞬间,他手脚发凉,后背的冷汗打湿了衬衫。
    云以桑现在在哪?他想。
    因为盛与澜的失态,盛慕也跟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盛与澜的脸,被那寒意吓得后退几步。
    “怎么了?”盛慕似乎也被这情绪感染,心底逐渐感到不安。
    盛与澜没回他,只是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他确实慌了,思绪好几次出现卡顿,他握紧拳头,手指都关节处发白,才努力平复好心情。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盛慕一路小跑跟在盛与澜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大道上,路的尽头,云以桑咬着冰淇淋遇上了他们。
    云以桑视力不错,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盛与澜惨白的脸色。
    她疑惑了一下,心说她吃个冰淇淋有必要这样吗?
    云以桑更加放肆的咬了一大口,诧异的看着盛与澜没有任何犹豫的跑到了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她。
    盛与澜抱的很紧,云以桑下意识的松手,冰淇淋掉在了地上,逐渐融化,化作一滩彩色的半固体。
    盛与澜抱了一会才松开手,抓着云以桑的肩,将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确认没有任何异样后,盛与澜勾起她耳边被风吹起的发丝,亲了亲她的嘴唇。
    “你刚才没开车去吗?”他问。
    云以桑:“没啊,我走路的。”
    “你怎么了啊?发生什么了吗?”盛与澜眉眼间的森冷淡去,云以桑总算找到机会提问。
    盛与澜面无表情的把刚才从苏特助那得到的消息转达给云以桑。
    他没有再说太多,云以桑瞬间明白了盛与澜的猜想。
    他以为自己开着那辆车出门了……
    盛慕站旁边当了许久木桩,心里猜得七七八八。
    可听到盛与澜准确的说出愿意后,盛慕的表情阴沉得吓人。
    “哐当”一声,盛慕一脚揣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上,巨大的愤怒和后怕充斥着他的大脑。
    “我们回北城吧。“盛与澜几乎立即下决定,“飞机还在机场,我们现在就走。”
    云以桑低头看了看,盛与澜穿着黑色的大衣和黑色的西装,笔挺矜傲,脚下却是一双来不及换的居家拖鞋。
    第84章
    回到云家之后,盛与澜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方才助理想去给云父云母送东西,便开走了那辆劳斯莱斯。
    助理是个从业十年的商务保镖,经验丰富,轿车刚驶入大道他就发觉不对劲,于是镇定的往人流量稀少的郊区驶去,借着缓冲带强行停靠。最后只受了轻伤。
    盛与澜和还守在事发地点的保镖通了很久的电话,报警,取证,保护好现场……
    电话挂断,盛与澜掐了掐自己的指尖,心跳加速,手心一片冷汗。
    如果是云以桑开那辆车的话……后果简直不敢细想。
    他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无所畏惧的人,刚成年就把所有能玩的极限运动玩了个遍,觉得人要是死在了挑战自身极限的路上,那可真是天大的荣光。
    可现在,恐惧像毒蛇一般从心底幽幽的钻了出来。
    盛与澜背对着窗往里望,盛慕正粘着云以桑,两人紧挨着坐在沙发上,冬日稀薄的阳光落在他们脸上,显得无比美好。
    压下心中的情绪,盛与澜迅速收拾好了三人的行李。
    “苏特助他们到了,我们走吧。”和苏特助通完电话后,他说。
    在狭隘的楼道口,他们遇上了焦急赶回家的云父云母。
    他们一接到盛与澜的电话就往回赶,很多事情他们不懂,盛与澜也没说提前离开的具体原因。云父云母一路把云以桑送到大院门口,目送她上了苏特助的车。
    苏特助礼貌的向两位老人鞠了一躬,上车坐进驾驶座上。
    宾利启动驶离了大门,云以桑拧着脖子往后,看着云父云母的身影渐渐远去,化作一个模糊的小点。
    车内一直没有人说话,空气间的氛围变得奇怪,严肃中又带着一点离别的哀伤。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云以桑的手,她抬起头来,和盛与澜四目相对。
    云以桑的探亲之旅就此结束,她心里却很满足。云父云母身上那股让人放下戒备的熟悉感,她很向往,也很放松。
    她原本顾虑的一切都不存在。她甚至去南川自己原本的家里去看了看,却并不存在哪一家人。这个世界似乎只一个云以桑,那就是她。让人想到平行时空这种说法。
    三个小时后,私人飞机在北城机场降落。
    回到熟悉的城市,盛慕仰头看了眼北城灰蒙蒙的天空,缓缓松了一口气,那种恐惧的感觉终于缓缓散去。
    盛与澜经过他时,低声道,“抱歉,我还是毁了你这个美好的假期。”
    盛慕脚步一顿,跟着上了车。
    车辆驶入盛家大院,通体洁白的建筑比平时要冷清一些,佣人全放假了。
    二楼卧室里,盛与澜干练的将云以桑的行李给她放回原处。
    收拾好一切后,他换了一身西装来到床边坐下。
    床沉下去一块,一只手把被子掀开,露出云以桑的脑袋。从进屋起她就赖床上躺着了。
    “吓到了吗?”盛与澜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指尖的温度微凉。
    云以桑缓缓摇了摇头,但还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圈,盛与澜低声说,“在背后安排这件事的人,是林渝。”
    他面无表情,语气却透着森森寒意。
    云以桑眨了眨眼,表情一瞬间变得很精彩。有一点惊讶和无语,但更多是担忧。
    她伸出一只手抓住盛与澜的手。
    “怎么了吗?”盛与澜低声。“你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他想说,林渝还不配做他的敌人。以往一直没有对林渝下狠手,是因为盛慕和林家之间的血缘关系。
    盛与澜眸光微动,心中涌动暖意,想告诉云以桑不用为他担心……
    云以桑蹙眉,“我很担心盛慕。”
    盛与澜:“……?”
    “小慕和林家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林家老太太毕竟是他外婆,因为今天这件事,盛慕肯定会和林家翻脸。”
    “但他觉得自己对外婆有亏欠,他心里不会好受的。”云以桑轻声。
    盛与澜攥紧了她的手指,亲密的十指交叉,没有再说话。
    门外,盛慕安静的站在那,通过门缝看到这一幕。
    他耳边回荡着那几句话,转动脖子,动作有些僵硬的往楼下走,中途撞见了喜气洋洋赶回来的盛哲。
    一看盛慕的表情,盛哲脸上的笑容瞬间卡住了,慢慢变成了担忧和诧异。
    “小慕?”
    怎么看起来这么阴沉?
    “没事。”盛慕揉了揉脸,放下手时表情看起来好了一点,但还是笑不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一个决定,然后撞开盛哲,“我有事先走了。”
    盛哲茫然的看着盛哲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忽然觉得不对。
    这大年初一,盛慕出门是去干嘛啊?
    外面的店面都关了,只有一些高端娱乐场所还营业着。独自被留在北城的这几天,盛哲一个人孤苦伶仃,全靠着在外面会所和人打牌、玩桌游打发时间。
    听到盛与澜他们回来的消息,盛哲兴冲冲的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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