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的走到一个书架旁,挑了一本书准备先随个大流。
    但他还没翻开书本第一页,就听见柳老头冷不丁道:“你那师妹能看得见我。”
    他这次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无比肯定的斩钉截铁。
    江寂手一抖,差点儿没把这本书直接撕了。
    他大惊失色,左看看又看看,不由得压低声音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有什么证据吗?我为什么没有发现什么?”
    柳老头闻言嗤笑一声,道:“等你发现,那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江寂这时候也顾不得计较他对自己的人身攻击了,因为他知道柳老头虽然在小事上很不着调,但是在这种大事上从来不会信口胡言。
    这和他上次对师妹产生怀疑不一样。
    他既然能毫不犹豫地将怀疑落实,那就证明他有了什么实质性的发现。
    他顿了顿,语气之中满是疑惑:“可是……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你被困在玉佩之中千年也没人能看得见你吗?我尚且是意外和你签了血契之后才能看得见你,师妹她有何特殊之处……”
    柳老头摸着下巴,也道:“对啊,我也很疑惑,她有何特殊之处。”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江寂冥思苦想了一阵,开始很认真地回忆这些天师妹的一言一行,试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然后他越想就越觉得不对。
    最终,他神情古怪地看向柳老头,突然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师妹能看得到你的?”
    柳老头想了想,道:“大概就是进了最开始那个幻境之后就有所怀疑了吧?”
    江寂:“……”
    他脑海中回忆起进了幻境之后柳老头对师妹的一次次嘲笑、挑衅、看热闹。
    在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以为柳老头这是纯粹的闲着没事自己找乐子。
    可是现在……
    师妹能看见他。
    他自己还知道。
    但师妹不知道他知道。
    他这哪里是自己找乐子,他这明明是找师妹的乐子!
    江寂眼前一黑。
    不久之前他还在想,幸好师妹听不见柳老头在说什么。
    而现在看来,天真的果然只有他一个人。
    这时,柳老头还嘿嘿笑道:“你不觉得,你师妹听着我嘲笑她但为了装听不见还不能还嘴的样子很有意思吗?”
    说着,他直接往宋南时那边去了,嘴里念念叨叨道:“不行,我得再去看看这丫头还有什么乐子可看。”
    江寂面无表情。
    他不觉得有意思,他只觉得柳老头没救了。
    他沉默片刻,开始很认真的考虑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之后,他该怎么和柳老头撇清关系。
    ……
    宋南时和云止风各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一起看书。
    刚开始,在那二十万灵石的威胁之下,宋南时像是被打了鸡血,恨不得一目十行,转眼之间就把两万册书给看完。
    然后那小老头就又来了。
    他围在自己和云止风身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见他帮什么忙,就开始指手画脚指点江山。
    宋南时被他烦的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云止风也皱起眉,他虽然看不见也听不见柳老头,但还是不由得道:“宋南时,这大能的传承之中居然还会有蚊子吗?”
    宋南时面无表情道:“蚊子这种东西一向是无孔不入的,烦人的紧,谁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不长眼的蚊子呢。”
    云止风皱了皱眉,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他在外面采的驱蚊药材点上。
    宋南时看着,也恨不得现在就研究一个专门驱赶这小老头的驱人药材。
    云止风点了驱蚊药之后,想起自己似乎是在遇见宋南时的这个大师兄之后身边才总会出现蚊子的嗡嗡声,不由自主道:“你大师兄,似乎挺招蚊子的。”
    于是,怕柳老头做的太过分引起什么惨案的江寂刚追过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她师妹还点头应和道:“大师兄他一向比较招蚊子喜欢。”
    江寂:“……”
    宋南时还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是吧,大师兄。”
    江寂硬着头皮:“可、可能。”
    完了,他被株连了。
    宋南时牵连了一下无辜,放下书来让自己冷静冷静。
    过了一会儿,她冷静下来,智商也随之回笼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书,又看了看身后密密麻麻的书架,突然把书一丢,一个书架一个书架走马观花一般浏览了起来。
    云止风和江寂见状对视一眼,也跟了上来。
    然后他们就见宋南时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柳老头戳了戳江寂,故意道:“问问你师妹发现了什么?”
    江寂心里吐槽柳老头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既然师妹自己装听不见,他也不好拆穿她。
    他硬着头皮刚想开口,就听见宋南时冷不丁开口了。
    她道:“我怀疑这位大能虽然在这里放了很多书要我们看,但他自己可能一本都没看过。”
    江寂听得满头问号,不由得道:“嗯?这不是大能的藏书吗?师妹你怎么知道他没看过。”
    宋南时沉默片刻,冷静道:“因为他但凡看一眼自己往这个书阁里放了什么,都不会让这种书出现在后人面前。”
    说着,她随手从其中一个书架中抽出一本书来。
    江寂和云止风凑过去看了一眼。
    只见那花里胡哨的封面上写了几个大字。
    ——我与道君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二人:“……”
    江寂结结巴巴地想为这位未曾谋面的大能挽尊,道:“这、这说不定是记载了前辈和自己友人之间趣事,你们不能因为它的名字过于……咳!就胡乱猜测!”
    宋南时闻言直接翻开书页,面无表情地读了起来:“我遇见那位道君,是在一个阳春白雪的三月,那年我十四岁,天真烂漫,不曾想那位道君从此竟成我一生的劫……”
    江寂神情痛苦到扭曲:“师妹,你别念了。”
    宋南时从善如流地合上书,冷静道:“所以,这应该不会是那位前辈在自己天真烂漫的十四岁和某位友人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吧。”
    江寂:“……”
    天真烂漫。
    他想起了云止风找到的那张画像上,那位粗狂英武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没法把这四个字和那位前辈联系在一起。
    宋南时还在摸着下巴道:“所以,现在就有两个可能,要么那位英武的前辈内心住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热爱看这种情爱话本,要么,那位前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往藏书阁里放了什么。”
    江寂神情一言难尽。
    柳老头故意嘴贱:“说不定那个什么前辈真就是人不可貌相,内心住了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呢。”
    他话音落下,宋南时还神色如常,江寂就恨不得直接把这老头给收回去。
    可还没等他动作,就听见云止风道:“宋南时说的没错。”
    他手里也拿了一本书,神情复杂。
    江寂又凑过去看了一眼。
    《母猪的产后护理》。
    江寂:“……”
    云止风一言难尽道:“那位前辈,总不能在内心住了个少女的同时,还是个兢兢业业的养猪人吧。”
    江寂无法理解。
    他困惑道:“若是那位前辈都不知道自己往书阁里放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拿这些东西考验我们呢?传承之事,岂能儿戏。”
    宋南时却冷静道:“但事实就是,这个所谓的藏书阁相比于一个大能的私藏,更像是这位前辈直接把一个个书店买空搬了进去,根本没看他都放进去了什么。”
    她翻了翻这一架的藏书。
    有这种情爱话本、有农书、有诗册、还有一些修真界随处可见的通用功法典籍。
    很像是宋南时小时候去书店里帮忙抄书赚灵石时那种小书店会有的摆设。
    宋南时刚这么想着,就听云止风道:“她说得没错。”
    两个人转头看过去。
    云止风正站在稍远一些的书架旁,示意他们过去看看。
    宋南时走了过去,当即惊了惊。
    只见这一整个书架密密麻麻的摆放的全是些功法典籍,宋南时修为差,但眼力不差,有一些典籍一眼看过去就是大家族或者大门派的私藏孤本,有些甚至明晃晃地写着“家藏”二字,此刻就这么不要钱似的挤在一个书架上。
    而且,这些功法从炼器到剑术全都有,明显不是一句“私藏”能解释得了的。
    一个用重剑的修士,会私藏炼丹的功法专心研究吗?
    又不是人人都是宋南时,为了搞钱什么都学。
    但云止风让他们看的不止这些。
    他手里拿着一本功法,冷静道:“这是锦州明家家传功法的残本,据说一千多年前明家招惹了一位大能,大能打上门来,功法被抢走了一部分。”
    如今,被抢到哪儿去了显然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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