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阿乌族人头发披散,身上都裹着毛皮,也看不出男女,有人蹲,有人站,手上都抓着什么在忙碌。

    严默摸下巴,这些人的动作看着怎么像是在收集亚麻纤维?难道他们也发现了亚麻的用处?

    这不是不可能,亚麻到了冬天放在那里不收割的话,时间长了,会在露水、太阳等自然条件下慢慢分解表层蜡质,露出麻茎里面的纤维。长期居住在这个湖边的阿乌族人非常有可能在无意间发现亚麻纤维,并研究出最原始简单的用法,比如用手搓亚麻纤维做成绳子。

    这些亚麻放在这儿也跑不掉,严默暂时丢开没再继续去愁怎么弄麻线的事,他问青年:“你觉得阿乌族这块地怎么样?适合做新部落的住地吗?”

    原战摇摇头,他一路过来已经把附近的环境看得差不多,待看清阿乌族的住地后,他就已经有了答案。

    “不适合?”严默对此完全不懂。

    原战手指小湖泊和阿乌族住地,“这里比较凹陷,像个大坑,虽然防风和隐蔽,但是一旦被人围攻,逃都不好逃,而且一旦到了雨季,湖泊会扩大,你看阿乌族的住地,他们应该是冬天住在下面的开阔地,雨季就会搬到上面。”

    “那他们为什么要守在这里?”

    “水源和安全。”原战转了个方向,指向他们看不见的身后远方,“最好的地盘在那里,那个我们在石柱那里看到的很大很大的湖泊。”

    “你想在盐湖和那个大湖泊中间的草原地带建立部落?”严默也觉得那片地方不错。

    “不是。”原战再次摇头,他不晓得该怎么叙说,扯了根草茎在地上画了一个钝角三角形,先点了点底下左右两个锐角,“这是盐湖和那个大湖泊。”最后点了点三角形上面那个钝角处,“这块地势比较高,离两个湖泊不远,离森林也不远不近,又是在草原比较中心的位置,这里最好。”

    严默仔细回想,好像原战说的那片地从远处看确实比周围都高出一些,但又地势平坦,不是陡然高起来,而是一个非常和缓的平地坡。

    “如果我们先收服阿乌族,再把那块地盘占下来,首先我们南面这一大块都没有了危险。”原战画了一个圈,圈中主要是九风的领地。

    “然后我们再向东西两边的森林和山脉推进,把两边森林附近的敌人都解决,这样东西两边我们以后也不用太担忧,因为森林将是我们最好的保护神,我们只要防止从森林里出来的野兽就成。”

    “最后,我们最大的防范就是北面!北面到遥远处的高山群,地势平坦,肯定有很多部族生活在其中,我不知道他们那里有没有充足的盐和食物,但是一旦我们在这里建立部落,迟早会给他们发现。在我们没有强大之前,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拥有一个大盐湖。而等我们强大起来,我们就可以……”青年没说完,他只是轻轻地在象征北面的那块土地上划拉了一下。

    野心!严默从青年的计划中看到了赤裸裸的野心。

    如果说严默原本想着的是从一个小角落开始慢慢发展,目的是先让自己的小日子过好。而青年却已经计划好要如何一点点蚕食敌人,用以战养战的方式来快速达到他的目的,他不图眼前,他图的是将来!

    敢情这家伙这段日子并不只是养伤和练习控制自己的能力?这个原始人平时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为什么敢有这么大的野心?

    其实严默也知道答案,因为野心是养出来的。

    如果原战还在原际部落,因为他周围的环境和人为压制,他的目光就只能放在努力活下去、努力升级,和如果有可能就成为部落酋长这样一条比较狭窄的道路上,他就算有更大的野心,也要到能成为原际部落的酋长后才能施展。

    可现在,原战没有了原本老祭司的压制,没有了伤痛来拖后腿,升级的问题也可能会被解决,他甚至还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更多对于控土之能力的应用。

    更何况他现在还拥有了让他野心可以腾飞的几大因素。

    部落的保护神有了,九风。

    支撑一个部落的根本,盐有了,盐湖。

    最后一个部落必不可少的祭司他也有了,就是他严默。

    发现自己拥有了这一切的原战怎么可能不生出野心?

    “也就是说阿乌族这里除了亚麻,就没有我们值得侵略的价值?”严默半开玩笑地道。

    “谁说的?”原战看向少年,忽然咧开嘴笑了下,“我说错了,你和老祭司秋实还是有很多不同,虽然你比他懂得多,但你仍旧比他嫩太多。”

    嘛意思?

    原战一指在湖边忙碌的几个阿乌族人,“这才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这个地盘我不想要,我想要的是这里的人。我想要收服阿乌族,也是为了他们的人。”

    “这我明白,发展部落肯定需要人手。那我们要怎么笼络他们?给他们提供食物和教他们建造更温暖的房子?”严默在想是不是要先解决这部族的大巫,毕竟他们人太少,如果阿乌族想要反过来控制他们就麻烦了。而大巫或祭司往往是一个部族最有见识和智慧的人,甚至比族长还要能决定部族走向,留着这些人确实就像留下一个不安定因素。

    严默自己开始当祭司,这才开始理解为什么这里的原始人们都不愿接受并警惕别族的祭司。

    “笼络?”原战用一种类似嘲笑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瞅严默,“当然不!我的祭司大人,我们只要留下一些有用和听话的奴隶,其他全部杀光!”

    “哈?!”

    “你必须让他们害怕,这样才能让他们听话。”

    严默不知道该怎么收服原始人,也许原战更有经验,他说的也是最正确的方法,可是!

    求别杀人啊,指南会先折磨死我!严默连想要弄死对方的大巫都得拼命动脑筋,看要怎么才能不把对方的死牵扯到自己头上,如今原战说要弄死更多人,还是当着他的面,如果他不试着挽救,就等指南愉快地给他加十点再加十点吧,原战杀掉十个,他就可以去再次享受一次大惩了。

    话说之前那十天,他好不容易才又让人渣值获减点数接近千点。因为他是被迫和无意地吃下未来的蜂王,指南并没有在这上面给他增加人渣值。蜂群虽然大量死亡,但也没有增加他的人渣值,他猜测这可能跟蜂群主动攻击有关。

    而他主动给九风喂血、疗伤,指南以治疗稀少珍贵物种的名义,减了他50点人渣值。

    他给食肉蜂喂血、培养新的蜂王,因为有抵赎的情况在内,只获减20点。

    给原战治疗外伤,获减10点。

    昨晚看到的最新点数,他现在一共减了986点,只要再稍稍努力一下,他就能再次拿回他的手术工具。

    在这种情况下,叫他怎么舍得让原战当着他的面杀人?

    求杀人一定要背着我杀,千万别让我知道!

    为了打消原战灭人家部族收人家做奴隶的可怕念头,严默做出了再正经不过的神色,道:“你说的很对,但是让人害怕并不是收服人心的唯一办法,也不利于长久。如果你父母和亲人被杀,你想不想报仇?就算你现在害怕了,将来有了能力时会不会想要报复和反抗?”

    原战对此的解决方法很简单,“敢有异心就杀掉。除了成年男人,那些女人和孩子不会想要报仇。就是男人,你只要让他们害怕你,给他们女人和食物,他们都会乖乖听话。”

    好吧,这是个亲情还相对淡漠的世界,跟他们谈为父母子女妻友报仇,无疑对牛弹琴。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对于绝大多数原始人来说,你杀他一家人跟抢他一只猎物的仇恨差不多,而你只要事后给他吃饱肚子,他只要有能力会很快再给自己找一个能生育的女人。

    而老人、女人和孩子可能对仇恨的感觉更淡漠,因为他们平时在族中就是牺牲品的角色。

    “我们先观察一下,然后试着接触看看,如果能不流血就收服他们最好,如果实在不行……”严默做出为难的神色。

    原战呲牙笑了下,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现在我又觉得你和你的脸一样了。”

    毕竟还是少年,心还不够狠,不过这样的祭司好像也不错?原战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希望自己的祭司太狠辣,虽然心狠果断的祭司可以让部族更加强大。

    严默先没听懂,稍后反应过来,抬手就给了原战后脑勺一巴掌。

    可惜没打着,手还没挨到人家脑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原战单手搓揉少年冻得冰凉的爪子,随口道:“你就这样也好,我会保护好你,别变得像老祭司秋实那样,那会让我想揍你。”

    他还记得息壤族最后一个祭司,他们那时都还更习惯叫他大巫,那就是一个心很好的人,他尤其喜欢孩子,可惜在最后一任族长的血脉死掉后,他也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他不会让他的祭司死得不明不白,也不会让自己的祭司死在自己前面。

    严默冷笑,“我们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你等着,迟早我会把你揍扒下,到时你记得把屁股洗干净!”

    “我等着。”原战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伸到面前的另一只爪子,也抓住,两手交握给他一起搓。

    严默大爷享受着对方的服侍,好不容易才忍住把脚丫子也塞到对方怀里暖和的欲望,道:“总之我不想先杀人,你看湖边那几个……”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了纷乱的喊叫声。

    严默立刻收回手,原战也迅速抓起木棍,另一手还按到了腰间的小号石斧上。

    原本在湖边忙活的几人,有一人听到喊叫声,突然发出了一声类似哭泣的长嚎,扔掉手中东西,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严默略微抬起一点身体,就见一群人或架或抬着两个人从远处狂奔而来。

    原本安静的帐篷区,在这些人归来后也立刻变得噪杂,大多数帐篷都被掀开,从里面走出不少人。

    “他们来的方向和那群白尾狼奔行的方向一致,大概狩猎中碰到了狼群。”原战皱眉,“他们最好没杀那些狼兽,否则……”

    严默一看有人受伤,当即兴奋,接触的机会来了!不过他得想好,要怎么弄出一个合理又足够镇住这些阿乌族人的出场方式。

    可惜九风翅膀受伤,否则他哪怕抓着九风的爪子过来都能达到他的目的。

    原战跟严默一脸兴奋和期待完全不同,他正警戒地用目光搜寻着远方的草场,似乎那些枯草丛中隐藏了让他更为忌惮的敌人。

    严默兴奋归兴奋,看原战没动,他才不会傻得自己跑出去,而且看原战表情,说不定危险还在后面。

    第55章 小试身手

    当阿乌族的人对着两名伤患和回不来的人哭泣,族巫出来围着两名伤者吟唱,拿着一个动物的头盖骨,用头盖骨中一种黑糊糊抹在伤者身上时,严默正在思考兵不血刃地收服阿乌族的办法。

    上赶着不稀奇,他必须要反过来让阿乌族的人乞求他,让他收留他们。那么具体要怎么做呢?

    严默摸摸脸和脑袋,佛靠金装,他作为山神指定的祭司,现在的形象其实并不怎么符合他的身份。

    外包装还是很重要的,他得给自己设计个更加炫酷的外形,至少不能泯然众人矣,要让人一眼看见就知道他身份上的不凡。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重要的是他和原战要在什么时机出面比较合适。

    那两名伤者有一名远看着似乎伤得比较重,如果自己去迟了,恐怕一个见死不救就跑不掉。

    严默看向原战,他需要和这人商量一下,他们也许需要提前出现。

    “不是狼兽。”原战低喃。

    “不是狼兽是什么?”严默也知道他一直在搜寻什么,当即问道。

    原战面色疑惑,“我不知道,但我看到的影子绝不是狼兽,那看起来更像是……人。”

    哎?九风不是说这附近除了阿乌族就没有别的两脚怪了吗?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阿乌族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面容哀戚。

    他们的日子一到冬天就变得艰难。寒冷,食物变少,附近的野兽也变得更加凶恶,饿急了甚至会直接袭击他们的住地。

    可是他们祖祖辈辈都这样过了下来,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难,只觉得日子就应该这样过,就跟这片土地上其他动物一样。

    但今年冬天却比往年更难熬,人面鸟神差点拒绝了他们进献的祭品,虽然后来在族巫的努力下勉强收下,但却没有跟以前一样,收下祭品后的隔天会给他们送最少一次、最多三次的猎物。

    而人面鸟神对他们的变化只是噩梦的开端,就在这几天,他们被一群可怕的恶魔给盯上了。

    “神,抛弃我们了吗?”有人不安地询问老族巫。

    这人一开口,顿时就有人也忍不住道:“神好多天没有出来。”

    “没有神,我们会被吃光!”

    老族巫任由族人七嘴八舌地质问和吼叫,他只是仔细照顾着两名伤者,但是两人都伤得太重,一个眼看就要快不行了,还有一个也只不过拖日子而已。

    “巫!”看到老人不理睬他们,很多人都在急得直叫。

    “闭嘴!”跟着狩猎队一起回来的一个最强壮的男人发出怒喝。

    在这个男人的怒喝后,所有阿乌族人都闭上了嘴,没人敢再吵闹。

    “巫,留在这里,我们会被那些恶魔吃光,它们已经把我们的住地当作兔子窝。”男人走到老人面前,低声道。

    老人终于开口,嘶哑地道:“离开这里,我们又能去哪里?那些恶魔会跟着我们,直到把我们吃光!”

    男人也知道这是事实,他避开族人的目光,语含悲哀和不可置信,更低声地道:“神,为什么抛弃了我们?”

    老人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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