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砖?四阿哥的眉头深拧,“怎么烧上砖了?”
    若是从烧砖开始一步步建房,那得建到什么时候,她缺银子缺到这个份上了?怎么也不见她说。
    四阿哥心里有些淡淡的不悦,看来他说的话,她是半个字没放心上。
    “这现烧的砖,赶得上你们用吗?”四阿哥的话刚问出去,又觉出不对,“你们这地基不是早就说快好了吗,怎么如今还在挖?”
    张满仓回道:“回四爷的话,原本的地基只二三米就够的,但如今七爷要求挖到四五米,至少四米,哦,就是至少十二尺深,地方也大了许多,所以就还要再用些时候,至于烧砖的事儿,这个。”
    张满仓挠了挠头,“请四爷恕罪,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变动,小的只看着工地上的这一摊事就顾不过来了,七爷那处,小的实在没顾得上。”
    四阿哥看着他嗯了一声,问清楚砖窑的具体位置,便调头又往砖窑去。
    然而到了砖窑,他竟然又扑了空,负责砖窑这处的长根回道:“七爷去城外南郊的河边,看着人拆龙骨水车去了。”
    四阿哥嗯了一声,又看着砖窑外头堆着的大量块状和粒状灰石混合的、总之不是砖头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你们不是在烧砖吗?”
    “回王爷的话,这是七爷让烧的水泥,如今还没有完全做好。”
    “水泥?”
    “回王爷的话,是。”长根只回了这一句就不再往下说,不知是因为他也不知其用,还是听了吩咐不让告诉旁人。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调头往城南去,这一回才总算是见着了人。
    只见玉格正带着一群人在拆龙骨水车,各样的零件摆了一地,玉格及玉格身旁的工匠一个个都极为投入,并无人发觉他们的到来。
    四阿哥踱步走到玉格身后,玉格从工匠们的反应中看出有人到来,回头一看,忙放下东西请安,“奴才给四爷请安。”
    她身旁工匠也忙跟着请安。
    四阿哥抬了抬手,“免了。”又问,“这是在做什么?”
    “回四爷的话,”玉格笑着回道:“奴才打算建的楼有些高,若是全靠自个儿的双腿爬上去,不说别人,只奴才自个儿就受不住了,更别提工人们还要爬上去干一整日的活儿,再说,客人们去选购东西的时候也不方便,所以奴才就想着若能有一样东西,能直接把人从地面送到高处就好了。”
    “所以?”四阿哥还是没怎么听明白,爬楼是费劲儿,可怎么把人从地面送到高处?靠水车?
    玉格伸手领着四阿哥,示意他看向龙骨水车,看向他们拆下来的各个部件。
    “四爷您瞧,这龙骨水车有链节,有梯辐,有龙骨,也有驱动轮和转向轮,若是在两边加上扶手,在把中间装水的水槽做成台阶状,不就可以周而复始的把人从地面带到高处?”1
    玉格说着带着满脸笑意,一一把部件指给他看。
    古人的智慧叫人赞叹,中国历史上传留下来的东西,是一座挖之不竭的宝藏。
    四阿哥看着她脸上的神采,这一日奔波找人的不愉快,好似就、好似就没生出过来似的。
    忠格抬头,满眼古怪的瞧了自个儿主子一眼。
    四阿哥顺着玉格的指引一一看过,又认真的同她说起了自个儿的见解,“你若是想用这东西载人,这链节,还有这龙骨,这驱动轮和转向轮都得换成钢铁做的才行。”
    玉格笑着点点头,“四爷说的是,不过钢铁不便宜,所以我们就先用木头、先用这一架龙骨水车改出来试一试,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
    四阿哥转头看向她,一副等着她说问题帮她出主意的模样。
    玉格笑着道:“比如这动力的问题,若只是取水,爷也知道,只两人在上头用脚踏这驱动轮就行,但若是载人……”
    玉格苦笑着道:“一来总不好一次只载一个,二来,不说人的重量,只把方才爷说的那些东西换成钢筋的,就很不轻了,三来,奴才要的梯子足有四五层楼高,运的又是人,不是什么物件,安全就格外重要,若是操控梯子的人一时分神,这梯子掉了下去,那、就得出大事儿了。”
    “所以还得想个法子,让这扶梯纵然因为什么缘故失去动力,也要卡在原地不往下落才行。”
    四阿哥想了想,“你意思是,想让这扶梯在没有动力的时候,可以像一个普通的楼梯一样停在原处,能踩能踏?”
    玉格笑着点点头,“四爷英明,就是如此。”
    四阿哥面无表情的转开视线,淡声道:“爷只想到木头承重不够,可能会破裂的问题,没有想到它还可能滑落的问题,这是你心细。”
    玉格笑了笑,知道四阿哥不喜欢奉承便没有再夸了,只道:“那奴才就多谢四爷夸奖了。”
    四阿哥嗯了一声,背着手慢步往河边走去。
    玉格想了想,挥手示意工匠们继续拆继续研究,自个儿抬脚跟了上去。
    四阿哥大约是正等着她过来说话,玉格刚一站定,四阿哥便道:“你这一阵子就是在忙这些?”
    玉格笑着点点头,“是。”
    四阿哥转头看向她道:“你的银子不够用,怎么反而要。”
    四阿哥伸手点了点不远处的龙骨水车,他那日看到的图纸上,足足有十架四五层楼高的龙骨水车样式的扶梯,这些全部用钢铁做下来,想也知道是笔多大的银子。
    “做得这样复杂麻烦。”
    玉格笑道:“回四爷的话,也不算复杂,麻烦的话,也只是这一时麻烦些,之后就省事儿了。”
    四阿哥又道:“你缺银子怎么不和我说?”
    玉格微微一愣,她缺银子和他说什么,他自个儿都缺银子使呢。
    “那个,”玉格笑道:“回四爷的话,这本就是奴才自个儿的差事,再说奴才已经想到法子了,不缺银子。”
    四阿哥表情淡淡的看着她,说不清是不信还是怎么,也没问究竟是怎么法子,总之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不待玉格看清,四阿哥又已经低敛了视线转过头去,“是,爷是没有老九他们的银子多。”
    语气很低很淡,没什么情绪,简单的陈述句。
    玉格正想着要怎么回的时候,“你忙吧。”四阿哥冷冷淡淡的扔下三个字,便带着忠格转身走了。
    “玉格恭送四爷。”玉格行完礼直起身,皱着眉头看着四阿哥的背影,谁又惹他了?
    玉格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无果,因为这一阵子能叫他生气的人事物可太多了。
    想不到,玉格便把这事儿丢到了一边,她如今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实在顾不上照顾谁的心情。
    这会儿,还不知道京城那边是什么情形,三姐儿、四姐儿、五姐儿收到她的信没有,还有皇上……
    但愿、他还有一点儿帝王的雄心和气魄。
    只要他那处能允了她的折子,别的就不难了。
    玉格看向京城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掀屋顶不愿意,开窗总该是能答应了吧。
    第185章 、开扇窗
    京城里,康熙沉着脸,也是心情不愉了好几日。
    四阿哥的奏折,他是有意应允的,毕竟四阿哥也说了,如此积分捐官政策只是暂时之举,而且只限于江浙一处,算是试验,若可行再推行至各处,若不行,那就及时叫停,那也能应对完江浙两地的赈灾。
    他有意应允,并且私底下把态度透给了亲近的大臣,可是结果……
    康熙气恼而生怒的眯了眯眼,有些人的手真是伸得太长了。
    一内侍瞧了瞧康熙的神色,心里有些胆怯,但瞧了瞧手里的折子,心中又略微安定。
    内侍躬着身子,小碎步却速度极快的走进屋内,双手高举过头顶,“皇上,玉大人的奏折。”
    “嗯,”康熙接过打开,先是迅速的扫了一遍,而后越看越慢,越看越慢,最后慢慢坐正身子,眉头松开,竟轻笑了一声。
    内侍低着头,心稳稳的落到肚子里,果然,和玉大人有关的就没有坏事儿。
    “呵,”康熙合上折子,却没有放下,拿着折子重新歪到靠枕上头,手指轻点着奏折,神情放松了许多。
    次日一早,又一封奏折被康熙扔到了朝会上,不同于昨日看完玉格奏折时的轻松愉悦,此时的康熙面色极其严肃,一张脸近乎是阴沉的看着众大臣。
    “玉格的这个提议,众爱卿觉得如何?”
    众大臣彼此互望了望,皇上这模样分明是恼了先头之事,这回,只怕是谁出头,谁就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开放台州作为通商口岸而已。
    台州不过一个沿海的小县城,人口也才不过三四十万,如何同广州府相比,就是做了通商口岸又如何,难不成这么一个连像样的商家都没几个的县城,还能把广州府的生意抢了去,广州府可是大商云集。
    再者,航海的风险不小,那些他国往来的商船早就把航线摸熟了的,在他们的航海图里,只怕根本没有台州这两个字。
    不过……
    玉格、这位玉大人的手段颇有些难测,或许、还有什么他们没有想到的地方,等等,先不要轻易表态,再想想,再细想想。
    台下的大臣们心思飞快的转着,彼此暗暗的沟通传递着眉眼态度。
    康熙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中,漫不经心的开口打断了众大臣的窃窃私语。
    “若是觉得人家的法子不好,那你们也给朕想几个法子出来,别只会给别人挑刺,轮到自个儿,就是臣等无能,你们的确是无能。”
    台下众臣霎时一静,这么一句话已经明明白白把康熙的态度摆出来了,说不行可以,那你就想个万全的法子出来,要么就立时立刻把银子粮食送到江浙去,还得和玉大人一样,要在之后把这些花的用的银子粮食全部挣回来才行。
    台下众臣的神色一阵为难,这、他们又不是商人出身,哪里会那些狡诈的经营之事。
    “臣认为玉大人所奏之事可行。”
    一个大臣出列表态后,越来越多的大臣随之附议。
    康熙鄙夷的轻哼了一声。
    事情算是当堂就定了下来,但关于此事的讨论却不是到此为止。
    八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几个走在一处,到了内务府衙门的屋子里。
    九阿哥皱眉道:“这事儿虽然咱们暂时没有想到,但他必定还有后手。”
    八阿哥道:“我是想着,这两个折子、来得太快,他们是不是、早有预料。”
    八阿哥话音落下,十阿哥就皱着眉道:“对啊,这算算日子,几乎是前一封折子被否了,第二封折子就到了,这、这也太快了吧。”
    “不过,”十阿哥说完又点头道:“玉格的主意是转得快。”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九阿哥就不客气多了,“蠢货!”
    “你!”十阿哥怒目而视。
    九阿哥道:“八哥的意思是,人家是不是就等着咱们否了第一个,他们真正的目的原就是这第二个,就是想将台州设置为通商口岸。”
    十阿哥蔫了怒气,又撇着嘴嘀咕道:“哪儿有那么邪乎,沿海的县城那么多,不说广州了,就说浙江省的温州府、松江府的上海县,哪个不比台州好?再说,台州才刚遭了那么大的灾情,就是要缓过来,少说也得要两三年的时间。”
    十阿哥越说越有底气,“到时候,这两三年后的事情,又是玉格提的法子,同、他有什么相干,咱们还有好什么好愁的?”
    九阿哥哼了一声,恨恨道:“我说了多少次了,玉格是玉格,他不是咱们的人,你别老想把他当咱们的人护着,你当他是自己人,他在那边帮着老四出主意,你真是!我懒得和你说!”
    十阿哥不服的瞪着他,“玉格有什么法子?汗阿玛派他去了他还能不去?他领了差不就想把差事办好吗,他怎么了他?八哥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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