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程宗遖的声音,虞粒立马清醒了几分,她连忙按开台灯,朝门口轻轻的喊一声:“还没。”
    下一刻,房门被打开。
    门口出现一抹高大的剪影,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周身落下细碎而橙黄的光晕。
    虞粒坐起了身,被子脱落。
    她茫然的看着程宗遖,他已经换下了正装,穿着一套简单的休闲家居服,刚洗过澡,头发蓬松的垂下来。这样的他,比平常西装革履的他平易近人许多,可下巴上的胡茬儿还留着,温润惬意中又平添几分痞气和颓唐,总而言之是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模样。
    程宗遖不紧不慢靠近,走到虞粒床边坐下。
    虞粒紧张地吞了吞唾沫,这大半夜程宗遖来找她,该不会是……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程宗遖的手伸进了被子里,握住她的脚。
    一股电流似乎瞬间蹿遍了四肢百骸,随后直冲天灵盖儿,她触电般缩回了脚,羞赧又局促的攥紧被子。
    “这样会不会…太、太快了……”
    “你穿多大码鞋?”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待听到对方的话后,两人又皆是一愣。
    尤其是虞粒,她错愕的瞪大眼睛,一脸懵:“啊?”
    程宗遖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忍不住偏过头笑了笑,连胸腔都在隐隐颤动。继而故意捏了捏她的脚,手掌心包裹着她的小脚,似乎在比量,不着正调的口吻:“这会儿倒是有防备心了?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尺码。”
    虞粒被程宗遖揶揄了一通,她窘迫的埋低脑袋,一点点热意密密麻麻的攀爬至脸颊和耳尖。
    尴尬得想死。
    程宗遖还在笑,听得虞粒简直无地自容,她颇有些恼羞成怒:“你别笑了!”
    说着,她抬起脚就想踹他,可她的脚被他握在手里,刚准备抽动,他的手就稍稍握紧,使她无处可逃。
    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笑得越来越猖狂,眉眼舒展开来,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还不肯放过她,继续饶有兴致的挑逗:“什么太快了?我怎么听不懂?”
    他做出苦恼茫然的神情,看上去无辜纯情得很。
    虞粒气结,“听不懂就去重修语文!”
    程宗遖还是笑。无声的看着她。
    小姑娘靠在床头,长发柔顺如藻,散落在肩头。身上穿着他的睡衣,领口太大,脖颈线条纤长优美,两条漂亮的锁骨显露无余。甚至从他的角度,能清晰的看见那若隐若现的曲线起伏…
    她脸颊绯红,像春日里一朵盛开的花。缀着几滴晶莹的晨露,娇艳欲滴。
    程宗遖眸色渐深,喉咙仿佛发起了麻,喉结滚动两下,不动声色的转移视线。
    “脚怎么这么凉?”他松开她的脚,拉了拉被子,“被子盖好。”
    屋里的暖气充足,虞粒只是天生体寒,脚总是冷冰冰的。
    可被他干燥温暖的掌心握了一会儿,倒是莫名其妙发起热来了。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
    “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
    程宗遖站起身,往外走,“晚安。”
    他走出房间,轻关上了房门。
    虞粒这才捂着胸口,往上床一躺,脚扑腾了几下。
    兴奋的扑腾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盖好被子,平静片刻后,困意再次来袭,她带着满心的欢喜和甜蜜入睡。
    就在要睡着时,她突然想起来,还没告诉程宗遖她脚的尺码啊。
    然而实在太困了,明天再告诉他吧。
    一夜无梦。直至被闹钟叫醒。
    虞粒好久都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会再深眠,会在夜里醒来很多次,确认房门是否锁好。她总是在防备和警惕中胆战心惊的度过。
    可昨晚,她没有一丝顾虑,没有一丝担忧。
    觉睡得好了,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还是一晚,就好似满血复活。
    她伸了伸懒腰,跑去洗漱,昨晚程宗遖给她找了些一次性洗漱用品,可以将就用用。
    现在才早上六点半,她原本打算自己悄悄离开去学校,可走到门口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没有鞋可穿啊,昨晚她就穿了双拖鞋跑出来,跑到半道儿还掉了一只。
    今天总不能穿程宗遖的拖鞋去学校吧。
    就在虞粒苦恼之际,她忽然注意到摆在鞋柜上的一个包装盒,看外观是女士鞋的包装。
    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将盒子拆开,里面是一双栗色的缎带雪地靴,后面缀着一颗毛茸茸的小球,可爱又俏皮。鞋内的绒毛厚得出奇。
    虞粒还没穿过雪地靴呢。
    她拿出来,试了试。惊奇的发现,居然刚刚合适,不大也不小。
    她明明都没来得及告诉尺码啊。
    这下,虞粒也顾不得程宗遖在睡觉了,她兴冲冲上了楼,跑到程宗遖房门口,也学着他昨晚,象征性地敲了敲房门,但并没有等到他回应,她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房门。
    程宗遖的房间里很暗,窗帘紧闭着,一室的静谧。
    他正侧身躺着,被子只盖到了腰侧,隐隐能看见他呼吸时的起伏,似乎陷入了熟睡。
    虞粒就站在门口,又不忍心打扰了。
    就在她准备关上房门时,程宗遖动了动,慢吞吞的翻了个身,虚着眼睛看过来,脸色很难看,阴沉沉,眉眼间全是被吵醒的不悦。
    虞粒有点发怵,被他那表情吓到,不敢动了。
    结果下一秒,他在看到来者之人时,充满威慑力的神色这才敛去不少,他压制住那股子不耐和烦躁,捏了捏鼻梁,试图提提神,哑着嗓对她说:“醒了。”
    虞粒意识到程宗遖原来有起床气。看样子还不轻。
    “嗯。”她有点不敢惹有起床气的男人。
    “进来啊,愣那儿干什么。”他还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像是懒得动,但还是对她招了招手。
    虞粒听话的走进去,他打开了台灯。屋子里的光线氤氲。
    她走到床边,盘腿坐在了地毯上。
    “有事儿找我?”程宗遖侧过身,正对着她,胳膊支着脑袋。
    他的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这侧躺的姿势,领口下滑,露出了盘旋在锁骨上的蛇,每看一次都会被震撼到。
    “我看到门口的雪地靴了。”虞粒说。
    “嗯。”他昏昏欲睡的耷着眼,“助理送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虞粒兴致勃勃的问。
    程宗遖睡眼惺忪,许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双眼皮更深。抬眼看她时,眼球还有明显的红血丝。
    他懒洋洋的笑了笑,“脚就那么点小,一摸就知道了。这有什么难。”
    他那么平淡无澜的口吻,可虞粒听到他说“摸”这个词,脸就没由来的发烫。
    明明知道昨晚是什么状况,可这个词出现在他口中就莫名带着一种…暗欲。
    “你脚凉,注意保暖。”他又不紧不慢的补了句。
    虞粒反应过来,心里更是甜滋滋的。就说嘛,难怪他要挑那么厚一双雪地靴。
    “哦。”即便内心已经笑成了朵花,可表面还是装着淡定。
    “别光‘哦’,听进去。”程宗遖抬起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女孩子一定要注意保暖,别冻坏身体。”
    “哦哦哦!”
    虞粒声音更大了点。
    这小丫头就爱跟他唱反调,程宗遖也不生气,轻笑了声。随后又没骨头似的躺了下去,脸埋进枕头一半,“时间不早了,你该去上学了。”
    “嗯。”虞粒很不舍。
    “我现在很困,我找人送你去学校。”
    程宗遖还过着美国时间,昨晚熬了一宿,才睡着没一会儿就被虞粒吵醒了,现在精神状态不好,实在没办法开车。
    他像是觉得很抱歉,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哄道:“好不好?大小姐。”
    虞粒没有说话,脑袋趴在床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程宗遖撩起眼皮,无奈的笑:“生气了?”
    虞粒摇了摇头:“不是。”
    程宗遖问道:“那是怎么了?”
    虞粒闷闷不乐的叹了口气。
    “虞粒,我不喜欢猜,”程宗遖的语气还是那般平淡,因为困意而染上了一丝慵懒的鼻音,听上去格外的有耐心和温柔,他循循善诱:“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我,这样彼此都省事儿不少。”
    虞粒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舍不得你。”
    只有呆在一起才发现原来时光可以这么美好。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很开心。
    程宗遖闻言,似是头疼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忍不住去捏她的脸,“有什么舍不得,你晚上放学不就又见了?”
    说实在的,程宗遖不喜欢粘人的人,他觉得困扰和麻烦。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虞粒说这番话,他竟然觉得,还挺新鲜。应该说是佩服小姑娘的坦诚和英勇。
    孺子可教也。
    虞粒听到他这话,一双眼睛如晶莹剔透的玻璃球,闪着兴奋的光芒,她顿时来了精神:“我晚上还来你这里吗?”
    程宗遖挑起眉尾,故意调笑的反问:“不是跟我说没地方去了?小小年纪就学会欺骗感情了?”
    “……”
    虞粒以为昨晚只是她的黄粱梦。如今梦醒,也该回归现实。
    她还以为她今天又要回唐家呢。
    虞粒霸道得很,“我就要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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