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戏谑道,“你想干脆发一个月实习工资,让我做一个月片子?那我不是亏了。”

    公司里的后期实习生是坐班制的,每天按时上班打点,每月的实习工资基本也是固定的数额,肯定没有楚瑜现在赚钱容易。

    这样的工作也有好处,就是每月工资只要出勤都有保障,不会出现接不到单子的空档期,而且能有实习证明。楚瑜现在能够接到片子,不过是因为民工喵的微博号为她拓宽了渠道。如果她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不靠老师或师哥师姐的门路,单纯自己去接活难度会大很多,而且容易被骗。

    白青哭笑不得,“哪儿能啊,你为什么下学期不打算接片子了,课程多了?我觉得按照你现在的专业水平,毕业后不愁找不到饭吃,这么重视绩点,难道你要出国?”

    白青很看好新媒体的发展,楚瑜手里还有民工喵的微博号,只要运营得好,粉丝变现后产生的收益会极为巨大,不存在吃不饱饭的问题。他觉得以楚瑜现有的专业水平,没必要继续再读研、读博,工作一段时间后如果想要充电,还可以再回来读一读。

    楚瑜相当无奈,白青以为她已经进入大学了,实际上她是一个可怜的高三狗。她一定要考传大,不是简单地为了学习知识,或者混一张文凭,而是为了接触未来电视行业里大部分的潜在从业人员。她想要继续做节目,不可能一辈子单打独斗,这是不现实的。

    楚瑜含含糊糊地将白青的问题应付了过去。她手里其实已经攒了一小笔钱,但为了坚定高三学习的决心,一直没有进行消费。楚瑜想要高考结束后,买一台笔记本电脑犒劳自己,现在家里的台式机也老了,偶尔会带不动片子。

    《叫我et!》后续新剪辑出的正片,白青依旧是面对面用硬盘转交给楚瑜,让她带走包装。他们大多数是在周末约好交片子,今天原本是见面的日子,只是这回白青呆在片场,一时抽不出身。

    白青原本想改一天见面,楚瑜问了问,发现片场离得不算太远,打算自己过去取走素材。反正她现在是暑假放假,跑一趟也不是太困难,干脆问了详细地址。

    今天是外景拍摄,片场是一片露天的场地,已经被白青的团队租借了下来。楚瑜到达片场的时候,正在开机进行拍摄,她只好先呆在一边静声等待。摄像、场记、录音、化妆都在片场里忙得团团转,地面上散布着各式各样的黑色电线。

    “cut!收音话筒穿帮了,开拍前不是说好景别了吗?举杆的是谁?”白青只感觉一阵头疼,每次拍摄都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他精神力高度集中了一上午,只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疼。

    录音师赵泽闻言,训斥道,“大鹏!不是告诉过你景别了嘛!”

    大鹏是赵泽的录音助理,负责举杆的工作,他放下吊杆麦克,有些不满地嘀咕道,“您也不看看这都举多长时间了……”

    赵泽听见他的抱怨,又跟白青笑嘻嘻地打了圆场,“我这录音助理技术还不熟,白导让他少举几分钟呗,大家都不容易。”

    白青看着赵泽嬉皮笑脸的样子,心头火起。这个镜头一共没有几分钟,大鹏刚举起来就喊累,未免太不像话了。他听见赵泽那句“白导”,非但不觉得愉悦,反而觉得赵泽是在故意刺他。

    白青知道赵泽对酬劳的事情不满,努力心平气和道,“赵泽,我们先把东西拍好,回去再说别的行吗?别把情绪带到工作里。”

    赵泽笑了笑,怪叫道,“我哪儿敢带情绪啊!白导,我这录音助理确实是个生手,我的错,我的错,您多包涵!”

    白青看着他油滑的人精样子就讨厌,强忍着怒气道,“那接下来怎么办?还能录音吗?”

    “当然,当然!我说说他!”赵泽面上赔笑,等他看到白青转身回到摄像旁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白青太面了,根本压不住阵,他们这些技术人员想整他不要太容易。

    千宜新媒体公司里的工作人员还不多,演员和摄像团队出自公司内部,录音团队却是外请的。赵泽是主录音师,算是录音团队的领头人,原本大家合作得还算愉快,《叫我et!》爆红之后赵泽便开始给白青明里暗里下绊子。

    白青自然知道赵泽想要增加酬劳,但他的要价太高,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大家原本就签好了合同,说好了价格,白青愿意给他涨价是情分,不愿意涨价照着合同上的价格办事,赵泽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赵泽看着白青无视了他的暗示,便开始消极怠工,几次拍摄都给白青添麻烦。

    赵泽装模作样的教训了大鹏两句,两个人走到暗处露出了会心一笑。大鹏做赵泽的录音助理有一段时间了,哪里不知道赵泽是想让他故意磨白青。举杆这种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全看举杆的人是谁。

    《叫我et!》的剧组又重新打板开始,扮演0921的演员站在正中间,重新调整情绪。

    楚瑜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了好长时间。接下来的拍摄也并不顺利,赵泽和大鹏又会各种各样的事端,一个上午下来竟然没有什么进度。今天本来就是外景拍摄,夏日炎炎,室外的气温极高,剧组的人员都没有吃饭,现在早就饥肠辘辘,十分难熬。

    “cut!这条不行!”白青只觉得头都要炸了,他想要掐死赵泽的心都有。

    摄像早就看出来录音人员的不对劲,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摸了摸有些发烫的机器,不满道,“导演,我们也不能这样耗下去啊,这种气温对机器也不好。”

    演员们也早都受不住了,妆都花了,满眼无奈地看向白青。

    白青简直要气炸了,他几个箭步上前,就要冲过去和赵泽理论。他刚冲到一半,突然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拉住。一直安静呆在旁边的楚瑜扯住了他,皱眉道,“你要干嘛?”

    楚瑜原本呆在旁边等待,看白青怒气冲冲的状态不对,赶忙上前阻拦住他。白青额头都是汗,似乎也是着急了,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要跟他理论……”

    “你现在这样怎么理论?你是要跟人打架了吧?”楚瑜嗤笑一声,拍了拍他,“行了,白导,你回去等着开机,剧组里可没有导演跟录音打架这种奇观。”

    白青本来满心焦灼,看着楚瑜平静的样子,一下子冷静了不少,但还是坚持道,“不行,我还得跟他说说……”

    楚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行了,我有办法。”说完,她就朝着赵泽的方向走去。

    白青将信将疑,也不知道楚瑜到底有什么办法,在他看来赵泽是个老油条,楚瑜却还是个在校生,她碰上赵泽胜算不大。白青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泽当然瞧见了白青和楚瑜的举动,但他也不知道白青为什么停了下来,没走过来找他理论。楚瑜先找场记要了两杯冰水,走到赵泽旁边,递给了他一杯,客客气气道,“录音老师辛苦了,先休息一会儿吧,导演也说调整一下再拍摄。”

    赵泽看她笑得腼腆,看起来很和气,一时也没摸清套路,干脆接了过来,“好好好,谢谢,你是?”

    楚瑜大言不惭,“我是实习生。”

    她又走到大鹏旁边,递给他一杯水,笑着说道,“哥举杆辛苦了,喝点水,我帮你拿一会儿吊杆吧。”

    进了组里,男的喊哥,女的喊姐,更有资历的喊老师,保持一副谦逊的态度,伸手不打笑脸人。大鹏看着楚瑜笑脸灿烂,一时有些发懵,顺手就将吊杆麦克递出去了,只是提醒道,“有点沉。”

    楚瑜看起来比较娇小,拿着长长的吊杆麦克显得格格不入。她倒没觉得有多沉,碳纤维的质感相当令人熟悉。举杆是需要一定技术的,录音要清晰,画面不穿帮,有些镜头需要举很长时间,不少剧组里都敬举杆的为“杆爷”。

    楚瑜挑眉,大鹏这样随手将吊杆给她,就别想那么容易要回去了。

    第三十章

    楚瑜对录音技术并不精通,但基本的操作还是会的。

    她动作麻利地几下整理好地上的音频线,原本散落着的电线被有序地弄好,不再胡乱地交叉在一起。大鹏看着她利落的动作一愣,就见她已经将吊杆麦克调节好,然后试着举了一下。楚瑜双手握着吊杆麦克,姿势相当标准,动作流畅地举到了指定的位置。她刚刚旁观了很久,十分清楚这个镜头的景别,基本是一次到位。

    大鹏见状一愣,没想到楚瑜居然是个行家。他们现在能这样肆无忌惮,不过是欺负白青等人不懂录音罢了,没想到楚瑜似乎是懂的。

    赵泽和大鹏不是不干活,而是总让录出来的声音出现些许瑕疵。白青让赵泽重新录,赵泽就会仗着白青不懂录音,各种推三阻四,推脱是片场的其他问题导致录音效果不好。

    大鹏感到有些不对,上前向楚瑜讨要吊杆,他走到楚瑜面前,伸出手来,“我休息好了,我来拿吧。”

    楚瑜握着吊杆麦克,没有递还的动作,反而扫视了一眼大鹏的双手,轻轻地笑了,“算了吧,哥手上的东西好像挺贵重的,碰坏了就不好了。”

    大鹏的手上戴着戒指和手链,他闻言手指一缩,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来。楚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她的语气很正常,却让大鹏背后一寒。原因无他,大鹏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最反感录音系的学生手上戴多余的东西,吊杆麦克是专业拾音设备,戴着这些小物件发出的声音很容易就会被吊杆拾进去。

    他听到楚瑜的暗讽,觉得极像老师过去的训斥,条件反射般吓了一跳,楚瑜这是在隐晦地质疑他的专业度了。他本身就对这次工作不太上心,只当是不愿多给钱的小网剧,随意地举杆,手上的戒指也没有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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