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桥的轿子停在翼亲王府门前时,那里已有几位奴仆提着灯笼等待了,乐仪在众人簇拥中进入府邸,笑吟吟地与她挥手告别。
    她在京都有了新的亲人,不再是那个被边缘化的“南郡野民”了,成家明明该是一段友谊的锦上添花,乐仪仍旧是她最好的朋友,日后举家聚餐,多添一双魏收的碗筷而已,想到自己竟会因此惆怅,实在好没来由。
    将卯卯送到家后,前桥与诱荷才回储君府。夜已深了,各院多半入睡,府中静悄悄的,却见何缜东院的书房还亮着灯,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这么晚还没睡?她本想去关心一下何缜,又生怕深夜拜访被他误会,徒增尴尬,于是回了寝殿,只叫一位奴仆去东院传话,叮嘱何缜早点休息。
    那人前脚刚走,石凳上就有个人影站了起来,对方知道她夜盲似的,主动往光源附近凑了凑,前桥才认出那是成璧。
    等待自己回来的过程想必十分无聊,他身旁的石桌上乱七八糟地摆了好多东西,前桥走上前去看,发现是十来根剥去树皮和叶子的柳条,以及半把只编出骨架和尖刃的柳剑。
    成璧竟有这本事,能用柳条编出小手工,也亏得他有这本事,让前桥参悟了何缜深夜加班的缘由。
    有人忙得脚打后脑勺,有人闲得没事儿,在这儿摸鱼呢。
    “你回来啦?”
    成璧笑得灿烂,见她打量自己的“作品”,还把柳条剑拿给她看,然而前桥皱眉问道:“我刚才见何缜的书房还亮着灯,你知不知道他在干嘛?”
    成璧迷茫且无辜道:“我哪知道?”
    前桥又问:“梁穹睡了吗?”
    成璧摇头道:“方才我去过他那里,他说有份前几年的账目要重新核对,抽不出空。”
    是啊,都在忙,成璧在干嘛?用柳条编小剑?
    前桥数落道:“你当上庶卿,不能顶着头衔不干事啊。何缜和梁穹不仅要吃孕果调理身子,还要处理府务,夜深了都没休息,你就不知道分担一下?”
    成璧委屈道:“我倒想帮忙,可他们不找我,我总不能巴巴地赶上去问吧?”
    “为何不能问?你不主动,谁好意思使唤你?”
    成璧等候在这儿,本是想陪她睡觉来着,谁料挨了一通数落,怕她生气,只能乖乖应了,又听前桥道:“你不能标榜‘不会’就躲清闲,不会要学啊,现在何缜和梁穹还能出力,你也能躲一阵,当他们开始哺乳后,家中唯一能指望的卿子就是你了。你不早点上手,到时怎么办?说‘不会’,然后手忙脚乱吗?”
    她的批评太有道理,成璧听得连连点头,保证明日找何缜索要任务,前桥这才肯放过他。
    安排成璧帮忙是一方面,她也该亲自和何缜谈谈。从前觉得他缠磨人的性格甚是讨厌,不知不觉的,他已经不缠着自己了。
    这段关系退回到她的舒适区,也添加了些许举案齐眉的疏离,何缜戴着“储卿”这个荣耀的称号,当真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吉祥物,需要他时肩挑责任,不需要他时销声匿迹,经常两叁天都见不到一次面。
    从前梁穹也忙,却没忙到他这种程度,故而前桥隐隐察觉,何缜是在躲着自己。
    前缘的错过来不及惋惜就成陌路,今生的交集,却是何缜主动争取来的,就这么变成最亲近的陌生人,总归有些可惜,还是当面聊聊吧。
    ——
    2.
    前桥出现在东院时,竟把何缜吓了一跳,他连忙收拾好软榻,扶她坐下,又问她有什么吩咐。
    “来看看你,没什么吩咐。今日成璧找过你了?”
    何缜点头道:“师兄来过了,向我要些活儿做,原来是仙姐授意他来的。”
    他案头还放着许多纸张,显然手头的工作还没处理完,前桥关切地问他在忙什么,何缜道:“朝廷正在核算丰库支出,给各府发利钱,储君府有几笔账目对不上,我正与梁庶卿重新核算。”
    前桥让他把账本拿来。从前都是梁穹代掌府,他工作细致,就算账目有出入,估计也差不出多少钱来,故而看到账本时,前桥被吓了一跳,差出的可不是一笔小钱。
    “什么时间有误的?”她皱眉问道。何缜答曰:“隆德十二年。”
    前桥默默换算了一下,隆德十二年,就是自己穿越来的一年前。这段时间的记忆不算清晰,她相信梁穹不会监守自盗,可为何会差出这么多钱?莫非有人背着梁穹……啊,等等。
    “嘶,”前桥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尴尬道,“这笔账目确实有问题……以她们入库的数目为准吧,你不用查了。”
    何缜看了看她的神情,小心道:“是。”
    家贼难防,但这个“贼”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前桥想到了一件事,那年秋天,魏留仙突然脑筋正常,想和梁穹缓和关系了,她为投其所好,重金买了一对彭墨送给梁穹,又不明言是自己买的,非说是皇姊赠的,生怕梁穹看到账面上的变化,就命人把待存丰库的钱移来付账……想来就是这笔钱了。
    原来害两人加班的始作俑者不是摸鱼的成璧,而是自己啊。
    前桥见何缜垂着眼不再发问,生怕他对梁穹的能力产生怀疑,便道:“这笔钱是我挪出来的,你当卿子前,府中账目都是梁穹一人在管,只有我做手脚,才能瞒得过他。其实梁穹也蒙在鼓里,昨晚为了查这笔钱忙到很晚,这监守自盗的真相,只有你我知道了。”
    何缜似乎明白她想说什么,回答道:“梁庶卿一向仔细,我不会怪他的。”
    前桥意外地挑了挑眉,冲何缜比了个大拇指,笑道:“如今你已经有储卿的格局了。”何缜也笑了:“梁庶卿本来就很好,从前说他不好,是鸡蛋里挑骨头,不想承认他好罢了。”
    “哦?”
    何缜垂眸道:“我见过他有多好,才会妒忌,总想证明自己不比他差,如今想想,当真幼稚。”
    他自嘲地一笑,神情有些许落寞,前桥顿了顿道:“他好他的,你也不比他差。”见何缜垂着手听着,一副拘谨样子,这场面也不适合谈感情,于是转而问他还有没有工作。何缜回答还有一些,前桥就让其自行做事,不必管她。
    软榻旁的小几上放着一本杂谈,前桥拿起略翻了翻,觉得有趣,便看书打发时间。何缜着人为她上了茶点,就坐回原处继续工作,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总之前桥的头发被日光晒热,想换个姿势时,无意间抬头瞥向何缜,发现他面色和唇色都有些苍白。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唤了何缜一声,对方循声抬头,额上的几滴汗液反射着阳光,顺着面颊落下,看得她心头一惊。
    “你还好么?”
    何缜喉咙轻动,微含了胸道:“无妨,最近总会这样。”
    他答得轻描淡写,样子却不好受,前桥不待他解释,唤人叫来御医为他查看。御医把过了脉,又让男徒随何缜进入内室验看身体,对前桥宽慰道:“殿下无需担忧,储卿胸乳正在生长,这段日子常会胀痛,但凡乳夫都是这般。”
    “我看他实在难受,有没有镇痛的药剂,给他开一副吧。”
    御医盛赞她对何缜的体恤,却道乳夫不能服药,否则体内会有残毒,对婴孩有害。
    “殿下放心,挺过这几日的痛,乳夫就长好了。”
    那位男医徒看过何缜的身体,果然说一切无碍,让她安心,御医嘱咐何缜好好吃饭、多休息,此外并无良方,看来这痛苦要生生受着,何缜疼得面色发白,还劝她道:“无妨,仙姐,痛只是一会儿,过段时间就没有那么难忍了。”
    前桥看向他凌乱的桌面,唤人把成璧、子昂和宁生叫来,又对何缜道:“你回去躺着,把东西交给他们弄。这府中又不是没了你俩就转不了,他们也该挑挑担子了。”说罢,拉着何缜回到他的卧房。
    此时此刻前桥才意识到,自己许久没来过这里了,上次进入何缜的卧房,竟然还是新婚之夜。
    谁能想象这是储君和储卿的相处日常呢?
    有心想弥补亏欠,前桥借故道:“你将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何缜却迟疑了,但:“仙姐过段时日再看吧。”
    “为何?”
    “现在……很不好看。”他垂着头,像是承认错误,前桥道:“左不过就是像女子一般,有什么不好看的?你怕我嫌你怪模怪样?”何缜咬唇道:“像女子一般,就没什么难看了……”
    “虽然御医说无碍,可我看你脸色,难免有些不放心。”前桥道,“你给我瞧瞧,我不会嫌你不好看,只是想关心你的身体状况。”
    何缜却坚持不想给她看,头垂得更低了。前桥很不愿意看他这副样子,好像自己在强迫于他,好好的关心都变了味儿,于是叹气道:“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若有身体不适,或者想用什么,就对我说。你是储卿,别搞得像我虐待你。”
    何缜垂眸道:“不敢,谢谢仙姐体谅。”
    此后两人再无话说,待成璧一行到了,前桥看着何缜将工作交接出去,这才放心离去。
    何缜不让看无妨,反正她还有别的途径知道乳夫的身体变化,前桥如此想着,便去西院找梁穹。
    ——
    3.
    “殿下,那笔账目……”
    见他还在纠结于此,前桥摆手道:“先不提这个,我已向何缜解释清楚了,你快随我进卧房去。”
    梁穹哭笑不得道:“怎么大白天的……”
    前桥并不解释,推着他的后背就往里走,梁穹却在门口住了脚,回头严肃道:“殿下,我如今侍不得寝了。”
    他本是带着羞愧说出这句话,却正中前桥下怀,顿时双眼放光兴奋道:“好好好,快让我看看!”
    梁穹无法对她的猎奇共情,倒是因她不在意的态度轻松许多,来到床边坐下,作势要解衣服。前桥问道:“你胸口痛不痛?身上可有不适?”
    “还好。”
    各人体质不同,梁穹的脸色就不像何缜那样苍白,反应也没有他那么大。如她所愿,梁穹将衣服件件脱下,当上半身入眼后,前桥才知道何缜所说的“不好看”是什么意思了。
    没有脂肪的覆盖,迅速膨胀的乳腺隆出凹凸不平的轮廓,原本小小的乳珠也变作黄豆大小,红彤彤地支棱出来,不似女子圆润,也不似男子平坦,只是在原地拔起一座功能性构件,看上去的确奇怪。
    “今日何缜痛得难受,却不给我看,原来是这个缘故。你当真还好吗?”
    梁穹微笑道:“稍有些胀痛,没大事的。殿下见我这样,会嫌奇怪吗?”
    “怎会呢?这是你们为我而做的努力,我很心领的。”
    一再确认梁穹无碍后,她才轻轻摸了摸梁穹的胸口,触感硬硬的,没有脂肪缓冲,想必衣服摩擦在上面的疼痛不亚于子昂,可乳夫们从来没提到“胸罩”这种东西。
    是因为不需要吗?恐怕也不是。前桥只能将牺牲和承痛理解成一种甘之如饴的付出,这是他们关爱妻主和孩子的证明,世上有很多无形的东西,是需要有形的举动来证明的,比如无形的爱,要经由有形的坚强呈现出来,乳夫吃孕果以来的种种,大概都属于这个范畴。
    随着沉没成本增加,乳夫会成为养育婴孩时的得力助手,毕竟为孩子做出过这么多牺牲,怎会不尽心呢?
    ——
    4.
    待梁穹穿好衣服,她拉起被子将两人盖了,话过家常后有些困倦,梁穹便搂着她小寐。前桥突然抬头问道:“你说何缜为何不留我?”
    梁穹失笑道:“殿下执意留下又如何?”前桥道:“那多不好,仿佛我强迫他一样。”
    强迫之事她又没少做,如今竟然畏首畏尾了,梁穹不痛不痒地劝道:“殿下和储卿经历过许多患难,关心会不好开口吗?妻卿之间,不必顾忌许多。”
    前桥的声音闷在梁穹胸口。
    “我娶他并不出自喜欢,后来与他亲近,也不是对他感兴趣,要么是需要充电,要么是占有欲……总之从未出自真心。”
    “那现在呢?出自真心了吗?”
    前桥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反正不讨厌他了,我们日后还要相处,总不该一直别别扭扭吧。”
    梁穹点了点头,故作深沉地叹口气,又拍了拍她,却不再接话。前桥等了一会儿,发现当真没有下文,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梁穹则无辜道:“殿下困吗?”
    困?向他诉苦,是想让八面玲珑的梁穹说些指点迷津的话,他最擅长调节人际关系,能为两人撮合再好不过,谁知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偏偏不开口了。
    这人花花肠子真多!前桥横他一眼道:“何缜今天可夸你来着,说从前对你鸡蛋里挑骨头,是出于妒忌。”
    梁穹这才叹道:“他是储卿,又是孩子的乳父,一时有隔阂,还能长久和您别扭下去不成,哪里轮得着在下多嘴?您既然动了念头,他得宠是早晚的事,不知那时他会不会劝您雨露均沾,来西院找我?”
    前桥断然道:“他不会。”
    “那在下何必佯作大度,将您推到他面前?还不如珍惜殿下尚在身边的时光,毕竟过一天,就少一天了。”
    前桥哭笑不得地出手捏梁穹的下巴,控诉他酸得很。两人在被窝中闹了一会儿,顾及双方身体处于关键阶段,不敢有大动作,唯独前桥试探含了他的乳首吸吮,什么都没吸出来,只是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闹够了才与他共枕小寐。
    到下午起身时,梁穹终于松了口。
    “若有机会,在下一定为殿下和储卿撮合。”
    得了吧,他真想帮忙时根本不是这副样子!梁穹这个小心眼儿的表面君子,他的大度只留给那些能与他共存、和他共侍妻主的男人,至于何缜,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前桥哼哼两声,把他的承诺当成耳旁风,转而去客房找诱荷。
    ——
    5.
    “你是怎么设定的,为什么赵熙衡和何缜都能给手环充电?”
    这问题曾一度让她困扰,何缜在上一世和魏留仙基本没有交集,怎么就如此得到诱荷青睐,委以充电重任呢?
    她没想到诱荷比她还困扰,道:“这不是我的设定。”
    “啊?”
    诱荷道:“我若没计划和你切断联系,又何必设置一个充电的功能?我猜赵熙衡能充电,是奉神搞的鬼,毕竟最直接与你建立联系的方式,就是通过赵熙衡,他也最有可能影响你的决定。至于何缜……”她顿了顿道,“恐怕是他自己的缘故。”
    前桥不解:“什么意思?”
    “西籍人信奉真嫄,他身上有神明的庇佑不足为奇。这个世界虽然由我创造,却自己孕生了运行逻辑,纵然是真嫄,也并非全知全能,就像你能通过手环看到魏留仙从前的故事,也是冥冥之中激发的命运纠缠,都不由我左右。”
    前桥皱眉道了句“可是”,那后面的内容就无法言明了。
    因为何缜的使用方式不像赵熙衡那么纯粹,他当充电宝,必须要拿着被真嫄神力浸润过的玉环、激发出性快感才行……
    莫非羁绊越多的人,触发纠缠的条件就越简单?上一世她对赵熙衡可是爱恨交织,生死历劫,与何缜的联系,不过一个未能实现的誓言罢了,所以今生利用何缜获得电量,也格外麻烦?
    不过有一点她猜对了,手环内的确有两股力量,一个让她出于恐惧接近奉神,另一个让她摆脱奉神的邪术。
    “何缜之前死在凤苑了吗?”她突然问道。
    诱荷答道:“应该是没死,嫁人了吧。”
    前桥闻言大惊:“嫁谁了!”
    “何有玫给他说了妻主,他就嫁了呗。”
    还真嫁了?!虽然灾难发生时,前桥祈祷过何缜没留在凤苑,从而逃脱死难,可知道他当真嫁人后,心情又难免复杂。
    “然后呢?”
    诱荷道:“我哪知道?太平顺遂地过一生吧。何有玫眼光不差,那妻主定靠得住的。”
    哈,是吗?那他这次与自己重逢,算倒霉咯?
    诱荷见她面露不满,笑道:“你管那么多干嘛?若在意何缜,当下就好好待他嘛。”
    既然今生有交集,而她又开始在意,那就对他好,这道理其实很简单。放在以往,前桥给个亲近的台阶,何缜就立即来走了,如今却总有些别扭。梁穹只在口头上帮忙,成璧等人又接手了工作,她只能借找何缜吃饭的机会,关心他身体状况。
    何缜陪饭陪出了个兢兢业业,却再不曾说出更近一步的话。两人明明才结婚一年多,却像黄昏妻卿一般古井无波了。
    “我总觉得你性情变了许多,”前桥又问,“这是坏事吗?”
    何缜答道:“不是坏事吧。虽然变了,也是往成熟变化。成长怎会是坏事呢?”
    他懂事了,理性了,可惜那个一心莽劲儿,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何缜,也逐渐远去了。
    造成这一切的是自己吗?前桥不由得自问。
    何缜为她盛满汤碗,道:“仙姐不必多心,我很感恩遇见仙姐,见了世面,也获得了许多在家无法得到的经历。仙姐大概不知,我小时有个除了当公卿之外的梦想,本以为这辈子没机会实现,却由您带着我体验了。”
    “哦?是什么?”
    “我曾想过当个行走江湖的大侠,除暴安良,行侠仗义,也知道以后要当公卿,注定无法圆这个江湖梦了。谁能料到嫁了仙姐,还能有机会远赴别国,将这个梦想圆了呢?”何缜笑了笑道,“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年多时间,我却很满足,我也意识到自己当真不是行走江湖那块料。若小时认真习武,像施侠士那样精进就好了,只可惜……我做什么都凭一时冲动,浅尝辄止,想学武就去学,吃苦又不肯。”
    他原来很期待那次冒险,当初自己还打算不带着他,现在想来只觉庆幸。何缜的梦被圆了,虽然也被打击到了。
    似乎成长就是在不断认清自己和别人的差别,重塑社会地位的过程,何缜的信心也随着自我认知清晰变得脆弱起来。他说这是好事,前桥却有些失落。
    目睹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长成无趣的大人,是纠结折磨的过程,她需要一个成熟的卿子,可又因见过从前的何缜,而怀念起那段不成熟的时光。
    成长真的是好事吗?桌旁的何缜在向她微笑,她突然感觉那笑容很像皇元卿,温暖,亲和,却也带着克制的疏离。不再为别的卿子争风吃醋,也不再贪求她的拥抱和陪伴。
    这让她有些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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