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魏珉诞生于秋末,在她降临之后,初雪就来到了京都。下雪意味着歇息、满足和团圆,抬起一条腿跨过冬藏的门槛,期待整年辛苦的结算。
    战后的荆国进入平稳发展期,国家没有大事,无论朝堂乡野都在休整恢复,这个年节本来也该喜乐安逸地过,可随着时间将近,前桥愈发忐忑。
    “我去一趟圣乡吧?”她心事重重地找来梁穹商量,“虽然皇姊把该做的都做了,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殿下想得到什么安慰呢?”
    什么安慰?当然是来自诱荷的亲口保证——没问题,放心吧,真嫄会保佑你们。可她又能预料到,诱荷根本不会这么说,只会嘲笑她的胆小,不肯相信皇姊,一心求助神明。
    她身旁的参谋也没好到哪去,梁穹本想安慰她,但碍于迷信程度只多不少,开口就成了:“星象未见异常,地震或许不会发生,殿下放宽心吧。”果不其然,此话遭到前桥的鄙视:“我担忧的是‘地’震,和你那星象有什么关系?”
    荆国的科学亟待发展啊!破除迷信,得靠知识的利剑,否则废除一个真嫄冗祀,又来个真方、真三角,民众照旧爱听爱信爱供奉,杂七杂八的信仰积累起来,没准儿给了邪魔歪道可乘之机呢。
    科学从何处来?前桥乃百无一用之书生,无法帮上忙,指望荆国本土孕育知识体系,又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有成。但说来此事也不难,有个独属自己的捷径,只是需要诱荷给她开个后门……唉,诱荷,什么都绕不开诱荷。
    自从获得神明金手指,向其求助就变成了下意识的选择,原本尽人事就能听天命,心中踏实,现在则不然,没有神明庇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或许诱荷离去,也是为了让她重拾独立性吧?她得相信皇姊,相信荆臣,相信自己,数月的筹备足够应对地震难题,内外沟通均已到位,何必奢望神明加上一层保障?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比如那个新来人世的婴孩。当她再抱起魏珉逗弄时,小家伙已经不像上次哭闹不休了,在她怀中睡得安恬。
    旁人都说,那是母体和婴儿天然的联系,前桥起初也信以为真,跟着开心了一会儿,直到她在婴儿床上看到一件自己的衣服,才推测出缘由——
    自上次发现魏珉与她生疏后,何缜哄睡婴儿都用沾了她气味的衣物,朝夕为伴中,她的存在对于魏珉不再陌生,才达到了止小儿啼的效果。
    “想好让我兑现什么承诺了吗?”她问何缜,语气带着嘉许。何缜则摇头道:“机会太难得,我尚未想好呢。”
    “好吧,反正承诺不会收回,你就慢慢想。但别指望它能利滚利,拖延一年半载,一个承诺化作两个。”
    何缜笑了。前桥不仅愿意与他玩笑,也愿意留在东院睡觉,虽然两人什么也做不了,却能共度良宵。话题因着魏珉的缘故成倍增加,原本淡淡的妻卿关系,竟有粘稠之势了。
    难怪人家说,孩子是双亲关系的黏合剂,这话放在此时此刻,要换个角度理解:她和梁穹、成璧的关系本就亲密,无需魏珉黏合,可与她感情较浅的何缜,就得靠魏珉破冰了,也是通过这类接触,她突然发觉了何缜的很多优点。
    性格直率,热情真诚,曾经目空一切的桀骜被谦逊取代,让他的直白增添了深思熟虑  。有知识,见过世面,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做事笃定果决,不像梁穹那样求全讨好,忧心忡忡。
    他还有自己的想法,这是前桥目前最欣赏的地方。以往只觉得这孩子看男德书荼毒了脑子,现在才发现,何缜只是把言行框在那个不出错的限度里。他对自己有很高的期望,想做好,做出色,于是在新手期兢兢业业钻研教程,摸索经验,形成自己的了解后,就不拘泥于别人给出的框架中了。
    这样的何缜带来颠覆性认知,前桥承认,以往成见有些深了。也可能是何缜不强求她亲近之后,举止不再束手束脚,放松很多,为讨好她而弄巧成拙之举,渐渐地消失在行动轨迹中了。
    ——
    2.
    地震进入倒计时阶段,各地开始了紧张的等待。前期筹备已经力图做到完美,无论是围护山石、加固堤坝、修缮房宅,还是规划避震场所,准备应急物资,桩桩件件都依皇姊指示就位。
    大型城市按照街衢,小型乡村按照邻里,再偏远些的零散民宅则自成一体,分别安排了人手轮流值岗放哨。荆国民众早就从朝廷布告中知晓地震将至的消息,数月过去,无论心理还是物质都准备万全,只待打一场有把握之仗。
    地方紧张如斯,京都也不可幸免,官兵、民兵、街长,层层相递,组成网格,压实责任,落实管理。接连几日,皇姊的朝堂都处于24小时应急营业状态,各部要员留岗待命,吃喝拉撒全在宫中,以应对随时而至的天灾。
    宫侍们步履匆匆传递宫中条令和各地奏报,炭火彻夜燃烧,让隆冬时节空旷的大殿如春温暖。
    枕戈待旦地等了第一日,地震不来,等了第二日,地震依旧不来,到第三日时,揪着神经的紧张化作生活常态,人们甚至恢复了谈笑,言语间都笃定地传递着一个信念——地震马上就来,不是明日,就是后日,最迟不过大后日,地震肯定来了。
    然而如此备战五日,地震还隐匿无息,天空照旧放晴下雪,过冬的鸟雀安闲翩飞,就连星辰都不曾乱上一颗,除了机警的人们昼夜坚守,一切都纹风不动。各府将情况汇报中央,前桥在朝堂哭笑不得地听闻一份意料之外的总结——最近这几日,各地盗劫案件数量连续维持在“零”水平,治安出奇地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仿佛步入大同。
    再这么下去,别说百姓了,就是贼都受不住了。
    地震是一定会发生的,前桥只是不知具体日期,她担忧皇姊在持久的等待中消耗信念和热情,然而这纯属多虑。皇姊从未怀疑过她提供的情报,一来是因为她言之凿凿的保证,二来是她当初搬出真嫄为预言背书。
    经历那场战争后,皇姊已经不敢不信鬼神了,神神叨叨的妹妹也不再是她皇权的威胁,而是助手和继承者,皇姊看待真嫄的方式,就这么一举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终于,在万众期待下,时间来到了第七日的夜晚,一声巨响过后,火烛和大殿同时摇晃起来。诸人吓了一跳,但也仅此而已,可能是想象中的地震吊足了胃口,当前规模竟然远远不及,让大家有些隔靴搔痒似的,说不清道不明,甚至安然中带着惆怅。
    众臣在规划好的避险墙角就位蹲下,皇姊也离了尊位躲避,大家没什么话说,只不约而同朝天顶看去。
    那里繁复的装饰被未雨绸缪地撤换,还在梁下挂了帷帐,防止摇落之物砸到下面的人。不光朝堂这样,民间也都照此法准备好了。灯火在摇晃,人影在摇晃,除了必要的政令外,依旧没人说话,大家冷静地蹲着,等待第一波地震过去,好像被风化的石塑。
    待地震停了,皇姊问道:“还有几次?”
    前桥答:“到天亮前,还有三次不等,一次比一次威力小。京都震感尚不及春台强烈,但愿西部三府平安渡过此劫。”
    皇姊点点头,又同大家恢复沉默,只有汇报各地情况的宫侍拿着新的消息,穿梭群臣之中。封原山经过加固,岍江沿线也早做防汛准备,每个主城都囤积了人手,随时准备救灾,训练有素的信鸽也已备好,有条不紊将奏报发往中央。
    春台无事,觐坞无事,大亭无事,黄原无事,唯有最让前桥牵挂的凤苑,报平安的消息迟迟不来。她和所有人一齐沉心等着,最终在黎明时分,等来一名宫侍飞快跑入,急呈又厚又长的奏报。
    “凤苑府尹奏报!”
    凤苑的消息不同与其他各府,光是厚度就暗示内容的非同小可,皇姊接过时,手都有点发颤,大家的目光紧盯在她脸上,却见皇姊看罢内容,双眸绽放了一种既迷茫又欣慰、难以名状的光彩,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信递给前桥。
    于是那些目光又来到前桥身上,她平复着内心诸多不安,匆忙看去,却见那上面写着令她始料未及的文字。
    她的面色也变得像皇姊一般,困惑而欣喜,意外而庆幸。
    ——
    3.
    原来凤苑的安排本如其他府那般妥当,甚至针对被前桥强调的重点区域,布置更加周全。但正所谓百密一疏,在第二次地震时,封原山上有块巨石瞅准了时机掉落,正好砸在防护网的边缘处,冲破障碍,向着西北角的山下民宅而来。
    那块巨石跌落在农田中,没造成伤亡,却将防线撕出缺口,原本被挡在山体上的簌簌落石顿如寻到洞窟的流沙,跟着一涌而下,当地官兵和民长在发现险情后迅速组织民众撤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眼看那山石瀑布就要将山下村落掩埋砸平。可就在此时,仿佛有一股力量陡然而生,将那些碎石泥沙拦在半空。
    它们浮于离地面十米高的位置,逐渐积聚成一座小山,遮挡了仅有的月光和当地百姓窥探天机的视线,缓缓朝着旷野移去。地面上的巨大阴影路过宅院,路过鸡笼和羊舍,路过田野,路过溪流,一直走到空无一人的野地,才如手掌翻倒,让那些砾石轰然落地。
    府尹言之凿凿,称封原山脉之外出现了一座新的砾石山,就是这场奇迹的遗痕。
    这内容在前桥看来宛若天方夜谭。难道凤苑府用了一晚上时间,编出这么个故事,在各府平平无奇的奏报中脱颖而出,以博眼球吗?
    她接着翻到第二张纸,看过之后,才把刚才的念头抛下了。
    西籍人对真嫄的崇敬根深蒂固,纵然十多年来废除祭祀,也没有撼动信仰,尤其是今年,黄原守城之战中,对真嫄的崇拜春风吹又生。于是这次目睹移山神迹之人,认定此乃真嫄庇佑,纷纷跪拜在地,口称显灵,呼声震天。那夜百姓咸服,云集祷告,更有甚者组建了朝圣队伍,非要冒着寒冬朔雪离开凤苑,星夜兼程赶赴圣乡,叩谢真嫄垂恩。
    凤苑府尹忙活了很久,才把游行的百姓劝住,让她们回到家中,静候余震过去。
    如此看来,或许真是闭关的诱荷大发善心,帮了百姓一把——这就是“如有神助”吧。
    威信如此,今后她的香火算是不会断绝了。
    ——
    4.
    年关庆典时,兴国遣使来朝,赠上贺礼若干。要说这兴使可不同寻常,乃兴国一位应运而生的“女丁”,也是其建国史上第一位女使臣。
    前桥和卯卯听闻,都明白这意味着兴国迈出了多么关键的一步。
    “这位官员一定会格外受到荆国礼遇吧?”卯卯振奋道,“从此以后,兴国女子的梦想和榜样又多了一个,何必都去做贤妻良母呢?”
    前桥也很欣喜,主动去与那位兴使聊天,也借机观察皇姊是怎么对待兴国贵客的。然而令她不解的是,荆国接待礼节如常,既没因她是“女丁”多加照顾,也没见皇姊展示额外的兴趣。
    那晚她邀请了乐仪和收哥在府中吃饭,桌上谈及此事,乐仪瞪着眼睛迷茫道:“从前兴国来使,莫非都是男官吗?”
    “是啊!”前桥惊讶于她的无知,“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女官使臣,你竟没察觉?”
    “好像是吧,”乐仪又摇头道,“嗨,谁在意那个啊。女的男的也说明不了什么,它们派人送我们礼物,我们派人回应它们,都是加固联系的仪礼罢了。”
    荆国人那股高傲味儿又来了,从来不把边陲小国放在眼中。他们怎么说,怎么做,怎么写,都无所谓,对于荆人而言,“女丁”听着有趣,新鲜一阵也就过去了。
    “那什么会让你在意呢?丞相变成女的,皇帝变成女的?”
    “那才真要另眼相待了,”乐仪哈哈大笑道,“急不来的,兴国的稳定,还得靠你那位老相好的声望维持呢。”
    卿子们的表情又有些微妙,前桥敲桌子低声警告道:“以后别在我家提这茬。”
    ——
    5.
    过年后下了几场雪,新装换旧颜,朝廷也针对官员进行了调整,何有玫不出意外地升了官,她那不起眼的府邸引得重臣道喜,宾客盈门,再也不像来京补缺时那般无人问津了。
    前桥也携何缜和魏珉做客,给足了储卿母家的颜面,几日后,何大人回访前桥,带来几个陌生面孔的客人。
    原来这次调动中,几位西籍官员提拔入京,“大凤黄”多少都带点联系,要么是师承,要么是血缘,何有玫早来两年多,肩负起引路之责,把这些人介绍给储君。
    前桥在西部的声望不是盖的,西籍官员们见了她,不禁两眼放光,宛若朝圣,众人一起沟通见闻,增长知识,让前桥受益匪浅。
    这些人中有者精于百工管理,有者精于农耕畜牧,有者为政有德,有者兴办庠序。正逢王姬新诞,话题自然而然聊到了荆国人口难题,前桥与众臣探讨了荆国使奴剧增、贵族好逸恶劳之弊,不知不觉谈至傍晚,吃罢饭才挥别宾客。
    目前看来,荆国前进之路上还有很多隐形问题,要想逐一解决,或许需要一定的经济学和社会学知识,建立宏观视角。前桥只是个现学现卖的半调子女大学生,能力巅峰停留在高三时期,丝毫发挥不出穿越者应有的作用。
    不过好在,她有个作弊法宝。
    半个月后,她以去圣乡监督修缮真嫄塑像为由,向皇姊申请了一次公费出差,目的地是圣乡,醉翁之意当然是诱荷。
    现在孩子已经平安生下,诱荷对她的承诺也该兑现了——她想暂时回到现代一趟,成为现代文明的窃贼,向荆国尚未点开的技能树输送异时空的能量。
    ——
    6.
    这次她只携带了成璧,行程十分低调。
    早春的嫩草在未化尽的雪盖下萌发,让灰黄隐透生机。马蹄踏起春泥,薄冰迸裂脆响,微冷的风中夹杂着草汁的甜香。成璧与她时而疾驰赛跑,时而放马徐行,从那条曾经饱受战火摧残的官道走过。
    沿途种种,尽在脑中:囤兵苦战的顺靖、守城决战的卮水、绝望待援的濂城,而今炊烟袅袅,和乐安宴,不闻战鼓与血雨腥风。人们不知这片乐土曾经发生过多少往事,身旁的人也浑然不察,穿过密林前往大亭时,前桥勒马往来处回看——山风吹开斜径上的薄雾,成璧曾带着魏留仙的尸体,孤身走过的曲折漫长的伤心路,重新承载了欢声笑语。
    “看什么呢?”
    前桥笑着望向他,那俊秀的五官上浮动着乌发的游丝,清亮的眸中满是幸福和安宁。硝烟战火、敌人追杀、失去爱侣的痛苦尽数消散,破碎的身躯重新弥合,春光中满载希望。
    “在看我们的足迹啊。”
    成璧以为她在说马蹄印,又问道:“坐得痛吗?下马走一走吗?”
    成璧扶她下来。
    两人牵缰安步,走在山石凿就的林路,成璧担心她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好,便将她背在后背,拾级而上,终于来到山顶高地,站在这里,可远望大亭府城。
    成璧抬了手想指给她看,呼唤却没得到回应,颈侧传来呼吸的温热触感,节奏安静而匀长——前桥竟然睡着了。成璧面带微笑,静默地背着她站在小山之顶,一边观赏落日,一边牵马等待,直到太阳落山,她从疲惫中苏醒,催他入城找歇脚处。
    过了大亭府,圣乡也在眼前,前桥面见神职者后,又查验了动工现场,在写了满满一块碑记的民间捐赠名单中,她找到了姃瑞和颖妹的名字。步入神殿,看到那座令人瞻仰的塑像,前桥好笑地注视一会儿,随后借口让工匠停止作业,给她时间为真嫄“拂尘”。
    成璧跟在身后,打量着陌生的四周,前桥转身打趣道:“你谢谢她,给她上柱香吧。”
    成璧不解:“做什么?”
    “荆国子民不都得谢谢真嫄吗?”前桥说得理所应当,“你现在是新任庶卿了,身份不同寻常,也得拜拜神明,保佑前程嘛。”
    成璧不疑有他,专心焚香诵告,前桥则借机溜到神像背后,一个跨步迈上底座,伏于塑像旁唤道:“喂,醒醒,我来找你了!”
    诱荷那慵懒的声音顿时响起:“嗯?怎么?”
    “我要回现代一趟。你是不是说过我走之后,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会暂停?你的神力能供我回去几日?”
    “五日,”诱荷生怕她责怪自己似的,解释道:“只有五日,毕竟我前不久救凤苑还花了很多力量呢,这神庙又没修缮完……”
    五天虽然少,但也足够了。前桥不跟她废话,又问她怎么回到荆国。
    “给你个信物吧……让我想想。”诱荷抬眼看去,见成璧兢兢业业地给自己叩头,灵感顿生,也不知做了什么小动作,竟把成璧腰间的荷包拿到手中。
    “就它了,你若想见我,就对着荷包呼唤我的名字,我会把你带回来的。”诱荷又提醒道,“不可超过五日,否则荆国的时间会继续前进,他会发现妻主和钱包都不见了,哭得多凄惨你又不是想象不到。你则会困在现代社会,等上好几年,我才能攒出充足神力,将你带回。”
    五天就五天,前桥将钱袋放入怀中,还想说点什么,眼前就骤然一花,万事万物开始扭曲,她的身体被旋转着抛进漆黑的洞窟,等她惊恐睁眼时,耳边传来熟悉而陌生的手机闹钟。
    她下意识坐起身,脑袋差点撞到上铺的床板,凌乱而温馨的宿舍宛若梦中。舍友不满地翻了个身,提醒她道:“闹钟关了呗,让我再睡会儿。”前桥愣愣地将闹钟点掉,发觉这简单的动作竟然有些生疏,又听见下面传来一个声音。
    “还睡呢?下午考试,上午不去图书馆占座了?”
    是宿舍长!前桥激动得热泪盈眶,慢慢地把所有人对上了号。
    等等……考试?考试!
    坏了,回来后时间是接续的,她把这茬给忘了!可是她在荆国装载了那么多经历,还有魏留仙乱七八糟的记忆,当晚临时抱佛脚的复习统统磨光,就连平时积累的底子都荡然无存了!
    前桥飞快穿衣,一边系胸罩,一边提出让人想揍她的绝世之问:“……咱们下午要考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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