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玩了在半个多时辰,大多数人都中了一回,有的还中了两三回,凌雪珺却没有被那酒觞选中,而且,顾骞也一回没有起来。

    正在这时,酒觞停在了李晃跟前。众人纷纷叫他来一个。李晃微微一笑,站起身,吟了一首咏桃花,众人自然又是一番夸赞。然后李晃拿着酒觞再次走到溪流上端,正待放觞时,他突然抬起头,对着顾骞笑道:“今晚,白鹿书院第一才子似乎还未赋过诗呢。”

    闻言,众人都把目光转向顾骞。顾骞是白鹿书院岳夫子最得意的学生,因此,这白鹿书院第一才子自然非他莫属。

    闻言,顾骞笑着站起身,对着李晃拱手一礼,说道:“在下在此恭候能被王爷这酒觞选中。”

    “好!看你与这觞有无缘分!”说罢,李晃便对着自己手中的酒觞说道,“走,去找第一才子去!”说罢,便将酒觞放在溪中。

    酒觞立在桃花灯中,顺流直下向着顾骞而来。正当大家聚精会神盯着酒觞,看它会否停在顾骞跟前时,罗霖面前的一根水草却将桃花灯拦了下来。

    众人一愣。要知道,李晃说的可是去找白鹿书院第一才子,如今这酒觞却停在了罗霖面前,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顾骞笑了起来,说道:“看来,在下这第一才子之名,并不符实,连老天都不答应。”说罢便呵呵笑了起来。

    被顾骞这么一番玩笑,众人也释然,纷纷笑起来。

    罗霖站了起来,对着顾骞拱手笑道:“顾兄,你不必妄自匪薄。再说了,我无缘拜在岳夫子名下,自然不可能是这白鹿书院第一才子。”罗霖师从父亲的好友一代大儒沈晋安,并未到书院念书。

    “罗兄过谦了!”顾骞赶紧起身回礼,“沈夫子的高足,文才哪能低?”

    “好了,你们俩别互相吹捧了!”李晃笑着打断。顾骞与罗霖,一个是妻弟,一个是表弟,都是他至亲之人,无论谁出彩,对他来说都不是坏事。

    他转过脸对着罗霖问道:“阿霖,你先前已经赋过一首诗,我倒想看看,这第二首你又怎么赋?”

    罗霖沉吟了片刻,然后吟道:“素腕撩金索,轻红约翠纱。不如栏下水,终日见桃花。”

    罗霖声一停,众人便纷纷叫好。

    这时,有个不怀好意声音响起:“罗四郎,你前两句咏的可是一个女子?那女子是谁?”

    闻言,罗霖脸微微一红,说道:“没有咏谁,只是想到人面桃花之说,随口吟来的,兄台不必当真。”

    “真的是这样么?”有人回了一句,众人又接着哄笑起来。

    罗霖怕说多错多,不敢再回应,便拿着酒觞跑到上游放了下来。

    那酒觞一路飘来,停在了凌雪珺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渣焉才疏学浅,自己作不出诗,所有诗都是剽窃的。

    韦海亭所作之诗为唐代张祜的《胡渭州》

    罗霖所作之诗摘自唐代李群玉的《龙安寺佳人阿最歌八首》

    第20章 遇缘

    原本凌雪珺听着众人调侃罗霖,正跟着一起傻乐呢,没想到一直与自己无缘的酒觞,这回居然停在了自己面前,她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雪珺,该你了呢。”罗吟霜笑着推了推她。

    正在这时,先前那个怪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哟,可真巧呢!凌姑娘穿的是绯衣红裙,罗四郎着的是绿袍,这算不算是他诗中所说的轻红约翠纱?”

    众人一听,哄然大笑起来。

    “你这么说,难道四郎那诗是为凌姑娘所作?”有人坏笑着附和道。

    凌雪珺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拿来说笑,又不好辩驳,便觉得有些窘迫。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这一世,自己原本就打与罗霖再续前世之缘,如果最终自己真的能嫁给罗霖,这样被人笑一笑,也无伤大雅。这么一想,她心头便释然开,表情也放松下来。

    顾骞一直盯着凌雪珺,她面上的变化,他全看在眼里。见她对别人嬉笑她与罗霖似乎并无反感,他心头一闷。看来,她是真的对这罗霖有意了。想到这里,一阵酸涩之意又涌到了他的心头。

    此时罗霖却有些尴尬,脸涨得通红。他对着凌雪珺抱歉地笑了笑,随即对着众人大声说道:“你们不要胡乱取笑,影响了三姑娘便不好了。”

    看罗霖面有愠色,凌雪珺微微一愣。前世的罗霖若听到有人这么说,定会打浑插科地玩笑一番,何尝会如此不爽?再一想,也是,如今自己与罗霖初识,许多事自然是与前世不一样的。也许多些时日,与他交往多了,应该便与前世一般了吧。

    凌钦听到有人戏笑凌雪珺,心头火冒三丈。罗霖是男子,被笑一笑无妨,可凌雪珺是女子呀,传开了会影响她名声的。于是,凌钦袖子一挽,便想站起身来,却被身旁的顾骞按住。

    “六郎,你拦我作甚?”凌钦讶然道。

    “你看你自己这模样,像只斗公鸡似的,小事也会被你闹成大事了。”顾骞嗔道。

    “那当如何?难道你让我任他们欺负雪珺?”凌钦鼓着腮帮子说道。

    “你歇一下,我来圆场。”说罢,顾骞站起身来,对着众人笑道,“陈三郎、彭二郎,你们这么说,是不是早听说过凌姑娘有才,怕被她比下去了,故意说这番话来扰乱她心神的?”

    虽然出面说话的是顾骞,但众人看见他旁边的凌家兄弟面色都不太好看,遂不再多说了。要知道,凌家兄弟背后不仅有明慧郡主,如今凌钰还在御史台任侍御史,若惹恼了他,被他纠了错参上一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时,顾蓁也笑着说道:“今日大家高兴,喝了点酒就又闹起来了。雪珺,你刚来,还不了解他们。他们可真是想乱你心神,想看你被罚酒的。你可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

    见顾蓁也出面替自己解围,凌雪珺忙起身笑道:“谢谢王妃提醒,雪珺知道了。”

    “那便好。”顾蓁微笑着点了点头,柔声说道,“雪珺,那你现在便赋诗吧,让他们好好看看。”

    “是。”凌雪珺回了礼,然后倾下身,伸手将桃花灯从溪中拿起来,取了酒觞,又站起身来。正好她身后的桃树上挂了一盏灯笼,暖黄色的灯光将她笼在其中,一袭红衣立在潺潺的溪流旁边,真真是人比花娇。

    原本还起哄笑闹着的众人,此时都安静下来,纷纷竖起耳朵,等着凌雪珺赋诗,都想看看,此女是否如传说中那般才貌双全。

    凌雪珺前世就是岳夫人的高足,出学的时候可是白鹿书院女学第二名,文才本就不差。这一世,在邱夫人的精心教导下,文才更是比前世高出一截,这吟诗填词对她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因而,她很快便打好了腹稿,然后落落大方冲众人行了一礼,“雪珺献丑了。”说罢,又轻声吟道,“村南无限桃花发,唯我多情独自来。日暮风吹红满地,无人解惜为谁开。”

    诗一吟完,众人纷纷喝彩!凌钦更是一脸得色。

    李晃笑着说道:“好!三姑娘果然文才出众,不负盛名!”

    “王爷谬赞了!”凌雪珺低头行了一礼,“雪珺这便去浮觞了。”说完,她端起桃花灯中的酒觞走向上游。

    在放觞的那一瞬间,凌雪珺突然想到前世玩这曲水流觞时,自己总希望这觞能停到顾骞面前,可没有一回能如愿。只是这一回,她心中已无此愿,停在谁跟前,都随缘吧!这般一想,她手下微微一用力,将桃花灯推了出去。桃花灯在溪流中心打了个旋,便顺水而下。

    因为心中无所愿,放手之后,她也没再看那觞流向何处,便往回走去。走到半道,便听到众人一阵骚动,想是那酒觞已经停下了。她心中还是有几分好奇,想看看到底是谁得自己的酒觞,便驻足在溪边,往下游看去。突然,她身子一僵。

    顾骞正伸手将觞从浮在河中的桃花灯中取出,唇边隐隐笑意浅现。

    凌雪珺呆了片刻,一时人有些发懵。这是怎么回事?前世千方百计想把酒觞浮到他跟前,却不能如愿,怎么这一回随意一放,那酒便到了他跟前?

    “六郎,你被凌姑娘浮的酒觞选中了。”李晃大笑道,“快快赋诗来!”

    “是,王爷。”顾骞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凌雪珺赶紧回过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没多时,顾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听到这诗,凌雪珺心尖一颤。她抬起眼,望向顾骞。只见他一袭白衣,芝兰玉树一般,就算是站在皇子李晃身边,他也是最耀眼的。看着他,她似乎又想起了前世新婚之初,两人也曾携手赏花,画眉添妆,似乎也曾甜蜜过。说要忘记,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早已刻骨铭心,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想到这里,她心底不禁一叹。

    “好一个浅深,好一个深浅!”李晃拍手叫好道,“这两个字用得极妙。”

    “多谢王爷。”顾骞拱手道。

    “不过我听你这诗,前两句似乎说的是一女子,后面两句怎么却有些悲凉。”李晃笑道,“你小小年纪,亲都未定亲,哪来这么多的愁绪?”

    顾骞顿了顿,沉声说道:“回王爷,骞只是随兴所作,并无他意。”

    “是吗?”李晃看了顾骞一眼,见他低头不语,他微微一笑,说道:“那你浮觞去吧。”

    “是。”顾骞拿起酒觞,往上游走去,一抬头,看见看见凌雪珺站在对岸呆呆地望着自己。

    他人一下便怔住。他从凌雪珺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两人的目光刚一纠缠住,凌雪珺便低下头来,避开他的目光,赶紧走回去,坐到了罗吟霜的旁边。

    他定了定神,也转过眼,抬起脚往前走去。

    走到溪流上端,他抬起眼,向下望去。凌雪珺红色的衣裙隐隐在眼中。

    他知道,凌雪珺心中之人,是罗霖,并不是他顾骞。那他是不是该放手,让她追寻自己所爱?可是,一想到要将她交到另一个男子手中,他心中却有些不甘心。

    他将酒觞放到桃花灯中,然后将灯浮在溪流中,在松手的那一刹,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顾骞,最后赌一把,如果这酒觞能够浮到她身边停下,那说明你们还是缘的,死也不要放弃她。他咬了咬牙,一松手,让那决定他命运的酒觞顺着溪流往下而去。

    看着酒觞越飘越远,他心里突然恐慌起来。他怕,那酒觞不会停在她身边,那他是不是要放弃她了?他有些不敢看,咬着唇,将脸转过一边。突然,他想到先前许愿时,好像自己之前并没有说酒觞不在她身边,就要放弃她。

    正在这时,溪渠两边突然哄闹起来。

    他知道,酒觞停住了。他的心猛然一缩,随即在心中默念道,老天爷,求你,一定要让那酒觞停在她的身边。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头去,正看见凌雪珺一脸惊愕地拿着酒觞。

    他愣了片刻,突然心底一下放松了。

    雪珺,这可是天意。

    “好玩!”李晃看着凌雪珺手中的酒觞,笑了起来,“凌姑娘先前放酒觞放给了六郎,如今六郎这酒觞居然放回给了凌姑娘,我玩过这么多回曲水流觞,这么巧的事,我还是第一回见。”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刚坐回溪边的顾骞。

    凌雪珺此时更懵。她也不知道,顾骞放的这酒觞为什么会停在了自己身前。听到李晃调侃之语,她无奈地笑了笑:“可能,这酒觞也知道我是刚来京城的,欺生吧。”

    “这可不是它欺你。”李晃笑了笑,指着对岸的一众贵女,笑道,“六郎放的酒觞,想要的人可多了。”

    凌雪珺面色微微一红,咬着唇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顾骞的诗是元稹的《桃花》

    凌雪珺的方是白居易的《下邽庄南桃花》

    第21章 心结

    见凌雪珺有些害羞,李晃也不再拿她取笑,温言问道:“凌姑娘,你刚刚才赋了一首诗,这么短的功夫,你还能想出第二首不?”

    凌雪珺忙点头道:“回王爷,雪珺愿意一试。”

    “好。”李晃笑着说道,“那你吟来听听。”

    凌雪珺思索了片刻,然后朗声吟道:“山中尽日无人到,竹外交加百鸟鸣。昨日小楼微雨过,桃花落尽晚风晴。”

    “好!”李晃拍手喝道,“凌姑娘果然是好文才。”

    座下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多谢王爷夸赞。”凌雪珺向李晃行了礼,怕他又说出什么取笑之语,也不敢久留,赶紧抓起酒觞跑往溪流上端跑去。

    跑到上游,接过侍者递上桃花灯,凌雪珺的头还是晕乎乎的。她不知道,前一世求也求不到的事,怎么这一世一再发生。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再次将酒觞往溪中放去。

    手一松,那桃花灯轻轻晃了两下,然后便被溪中的流水推着缓缓往下而去。她站在原地,看酒觞静静地躺在桃花灯中向前飘去,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只希望与顾骞前世今生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这酒觞一起流走,再也不回头。

    她从石上走下,往回走去,刚走了一半,便听到众人又发出一阵哄闹声,比先前几回喧闹了许多,甚至还有人用竹箸击打杯碟,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碰击声。不时还有人回过头来看自己,表情或暧昧或羡慕。

    凌雪珺心头隐隐感觉到了有些不妙,她赶紧跑到岸边,在溪中寻找桃花灯的身影。

    果然,那桃花灯居然再一次停在了顾骞面前。她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响,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有鬼!绝对有鬼!不然,怎么会自己两次放的觞都停在顾骞身前?连续放两次觞,都停在同一个人向前,这可是从未听说过的。没有鬼,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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