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说你要追大师兄?换个人追呗。”
    “如果我没见过江危楼,我还能接受其他丑人。”
    小绿又说:“那你去找其他门派的呗。”
    随之游又叹了口气,“如果我十七岁,我会去最吊的门派,泡最野的凯子。但我现在老了,我只想找个普普通通但有钱又帅的老实人老公孩子热炕头。”
    年少轻狂,戮尽妖塔杀遍修仙界的日子早已不复回,她现在也只是个偶然杀老公,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罢了。
    随之游看着仙草田灌得差不多了,便道:“我去趟当灵行,剩下的你没问题吧?”
    当灵行算是修仙界的连锁当铺,兼职外汇兑换。
    小绿伸手探了下仙草,道:“也就一刻钟不到的事情,你且去吧。不对,你去当灵行做什么?此次是凡间历练,花销不是宗门负责的吗?”
    “外门的定额低得多,我自己还是换些凡间的钱吧。”顺便再把江危楼送的臂钏当了。=
    随之游正想走,却听小绿又叫住了她,她回头,“怎么了?”
    小绿说:“听说你们这趟得去一个多月,如果你在凡间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去找扬州裴家。”
    随之游:“小绿,原来你姓裴。”
    小绿有些恼怒,杏眼瞪着,“我说了好多次了,我不叫小绿,我叫裴莞。”她又想说点什么,却见随之游摆摆手已经唤出了佩剑准备走了。
    她便咽下了喉咙里告别的话,低头施了法,却又听随之游遥遥的笑声于空中响起,“小绿这名多好听,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
    裴莞愣了下,想起来自己与她初见时穿的一身翠竹纹样衣服,哭笑不得。
    一炷香时间,一人御剑停在当灵行门口,正是随之游。
    她一抬袖收起剑推门进去,甫一进门便感觉鼻子里尽是些灰尘味。昏暗的环境内,只有几盏荧荧的法灯散发着惨淡的黄光。巨大的弧形木架包围了所有墙面,掌柜的无所事事地撑着脸躺在椅子上,悬空在脸上的书好一会儿才翻一页。
    随之游道:“我又搞到个好东西。”
    掌柜懒懒地抬起眼皮,胡子歪了歪,“你哪来这么东西当。”
    偷的,抢的,讹的。随之游哪个途径都不敢说,只是掏出了臂钏,“你看,成色怎么样?瑶池仙子的东西哦!”
    掌柜冷哼一声,看都没看,直接说:“五十钱灵石,爱当不当。”
    随之游怀疑自己听错了,“……啊?等下?你确定?瑶池仙子的东西啊?!”
    “是啊,瑶池仙子本是蜈蚣所化,她的臂钏几千只呢,不值钱的。”
    掌柜说。
    随之游:“……蜈蚣那不是脚吗?”
    掌柜:“人家仙女说是臂钏,你敢说那是脚环吗?”
    随之游:“……”
    江危楼,你算计我!
    你他妈的。
    随之游颇有几分气急败坏,一咬牙,用神识探了下介子空间后取出了一枚玉佩来。这是江危楼夜巡那晚她揩油拿的,本来是打算用玉佩当借口跟他玩点推拉爱情小把戏的。但现在,她只觉得牙痒痒。
    掌柜接过来扫了眼,道:“黑铁玄玉加之北苍山珍珠,四千钱,但这东西像是什么信物。”
    随之游继续咬牙切齿,“不就是想压价吗,你直说吧。”
    “怎么就是压价了,来历不明的东西你倒手过来我们要承担风险的。”掌柜义正辞严,胡子震了震,又说:“三千钱,对了,算上税率,两千三。”
    “你他吗是人吗?你直接说两千块我都甘心上当了,你说了值五千现在给我腰斩,我是傻子吗我跟你成交?”随之游狠狠拍了下桌子,指尖光芒一动,身后瞬间浮现数柄剑影,黑眸冷漠,“五千块,分文不少,给我。”
    掌柜显然是见惯了,一抬手,巨大一柄金色算盘也悬浮在他身后。
    她用神识一探,分神中期,打她一个合体绰绰有余了。
    合着你修为还挺高,那没事了。
    随之游收起剑意,笑颜如花,“好说好说,两千八就两千八。”
    掌柜也笑眯眯,“好嘞!这是您的两千八钱灵石,您慢走!”
    她收起钱,笑眯眯的脸一转身就垮了下来,气得龇牙咧嘴。
    帮你杀了好些仇家,你连五百钱都不给。
    摸了个玉佩,还要讨价还价。
    江危楼,抠死你了算了。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日头正好,一小撮弟子整整齐齐站在南阳派宗门门口,听着长老掌门的训话。这次他们下凡不能过分显眼,这会儿早就换取了修仙弟子们常穿的白衣,换上了常服。
    “此次下凡,虽责任重大,但如碰到你们合力也无法对付的魑魅魍魉,切记联系我们。”
    冗长的说教终于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随之游悄悄咽下了个哈欠,一抬眼便看到站在最前列的江危楼,他仍是一派光风霁月的认真样子。她心下瞬间更恨了,装什么装,抠门精。
    “渡界船已经停泊,你们此去切记谨小慎微。”
    掌门以这句话为结束语,划出阵法,将他们一行人送往了界山崖顶。
    界山,顾名思义正是修仙界与凡间界相交的一座山,凡两界往来都需通过阵法来到崖顶,再乘渡界船从山顶越过三重云海结界才能到山脚。而从山脚再越过一层结界,便才算是到了人间界,因而也有不少人将下凡称之为下山。
    渡界船缓缓启动,巨大的船体越过群山云海,偶然飞过几只飞行的仙鸟。
    周遭空茫安静,时不时也能听见渡界船蹭过山体时的奇怪声响。
    船内相熟的弟子们已兀自开始聊天,唯一的外门弟子随之游成了孤儿无人理睬。所幸没多事便要到山脚了,江危楼也开始安排行程了,“下凡之后人间时辰略晚,暂且先吃些东西歇下,明日一早御剑前往衢州,总计九处通报有问题。届时我们再分队除妖,一旦成功后便速速传信于我,随后返回旅店等我安排。”
    内门弟子齐齐答应,早已了解流程。
    此时,渡界船也在山脚听下,一众弟子踏过结界,瞬间置身于一处闹市。
    出了闹市,再往左走个一炷香时间,便到了他们这次下榻的旅店——翠云庄旅店。这旅店虽小,但却和不少小修仙门派有些渊源,几乎弟子们下凡历练,门派都会安排翠云庄的房间。
    那跑堂的一见江危楼,立刻露出了了然的笑意,凑近他们低声道:“如果几位仙人需要什么符箓丹药,尽管找小的。”
    江危楼点头,又道:“暂且先上些吃食吧,我这一众师弟师妹还饿着呢。”
    跑堂笑起来,领着他们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等他们落座后先上了一壶茶,又道:“小的这就上菜,仙人们稍等。”
    “姜师姐。”随之游低声唤了一句,低声道:“我们这不是没有点菜吗?”
    姜师姐道:“门派早已安排好了,只等上菜便是了,不过随师妹倒是别抱太大期望,都是些家常菜罢了。”
    好嘛,出差盒饭是吧?
    随之游一转眼睛,又看向了江危楼,他低眉喝着茶。
    她心下冷笑了声,却喊了声,“危楼师兄。”
    江危楼抬眼,“随师妹,怎么了?”
    随之游道:“我刚刚听闻,此处靠海,这会儿正是海鲜旺季。”
    “我们下凡是为了拯救苍生的,不要这么馋嘴。”
    一个年级略小的师妹不满地说道。
    “此言差矣,我们此次任务艰难,何不在闲暇时间犒劳一下自己。”随之游说得振振有词,“古人有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若是我们一味苛刻自己反而心思不纯,只为了修行而强迫自己苦行。”
    那小师妹被她这么一绕,倒是说不出话了,“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话是这么说,但是纵口欲是不是也不合适啊?”姜师姐话音里有了些犹豫,但很快就被一群起哄的弟子架住了,“姜师姐,没事的,我们都来这里多少次了,还从来没吃过这家店招牌呢!”
    “对啊,随师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好多年没吃过海鲜了。”
    “是啊,这旅店的那几个菜我都吃吐了。”
    姜师姐又看向江危楼,“大师兄觉得呢?”
    随之游也诚恳地看着江危楼,水润的眸子亮晶晶,唇翘得狡黠,“危楼师兄以为何如?”
    这下轮到你答应不答应都出问题了,答应了多出的费用你是不是得负责,不答应的话你是不是就违了众意了?
    江危楼面不改色,狭长修眸弯了下,话音朗润,“我觉得随师妹说得有道理,我们来凡间数日为苍生奔波,本已是修心修行,何苦非要再讲究苦行呢?”
    随之游接话,“是啊是啊,危楼师兄都这么说了,不如我们自己点些喜欢吃的怎么样?”
    江危楼眼中含笑,像是无奈又像是宠溺似的摇摇头,“早知你们是想造反,那就点罢了,此事我也不会拦着的。”
    “好啊!谢谢大师兄!”
    “太好了!这次终于可以吃上别的啦!”
    “谢谢大师兄!这是请客吗!”
    一片欢呼声骤起,随之游也混入其中,心里美滋滋。
    江危楼唤来了跑堂,又重新点了些弟子们要求的餐食,最后看向了随之游,“随师妹有什么喜欢的吗?”
    随之游眨眨眼睛,看向了跑堂,“你们店最贵的菜,一样上一份。”
    跑堂愣了下,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江危楼。
    江危楼笑吟吟地点头,“既然随师妹喜欢,那便点吧。”
    跑堂立刻大喜,一溜烟跑楼下报菜名了。
    没多时,一众小二端着菜上来了,几乎要排成一条长龙。
    弟子们看起来都很少经历过这种“奢侈”阵仗,面上都有些开心。
    哼,小门小派,这在我们鸿蒙派都是家常便饭。
    随之游一边想着,一边筷子不停,埋头苦吃。
    这个闷汁海参不错,这个花刀蜜鲍鱼也称,噢哟,这红烧大龙虾。
    果然,别人花钱的东西,吃起来就是香。
    随之游抬眼看了下江危楼,他很少动筷,只是喝茶谈笑,颇有几分不食烟火的样子。
    笑死,你不吃也得付钱,等着付钱吧。
    良久,一餐下午饭进行到尾声,弟子们看起来都十分满足。
    小二收拾着餐具,又给他们上了一壶上好的春茶,才道:“除去南阳派的定食外,总计两千三百钱,各位仙人,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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