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岳父知道这件事吗?”重涛低声问道。

    恒昱祺摇摇头,“谁知道知道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毕竟那是他自己挑的女婿,就算再烂,自己也得闭着眼忍着,还得去给擦屁股。只是可怜他家那个小女儿,我曾经远远见过一次,是个温婉漂亮的姑娘,可惜嫁给这么个禽兽。”

    曹尚书这人不错,也是爱才,虽然知道状元家中困苦却并不嫌弃,还愿意把宠爱的小女嫁过去,可见对峦竹的爱惜。但是他不信曹尚书不知道峦竹后来做的这些事,可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有着一个不认老母纵凶杀人的女婿,这件事绝对能成为他政绩上最大的一个污点。

    这个污点比皇上点错状元更要大!

    现在这个状元郎峦竹进了翰林院,成了一名编修,但是很多人都十分看好他的前途,再混两年外放做个官员绝对是没问题的。

    可是现在问题来了,如果知道这状元的黑历史,谁会容忍这么个人做官?

    看着那关上的包间门,恒昱祺啧了声,道:“刘知府的岳父,编修峦竹和他的岳父,三个人同时出现在一起吃饭,你猜他们会聊什么?”

    重涛茫然的摇头。

    虽然知道这几个人毕竟都在京中,不可能不认识,可是不管怎么说刘知府的岳父如今只有个闲职,说不好听的也算是戴罪之身,只不过皇上宽宥没让他去坐牢。如今这么个人跟户部尚书还有峦编修走的这么近,能谈什么内容呢?

    这时唐八回来了,“大人,事情都安排好了。”

    恒昱祺点点头,看着重涛露出大白牙,“澜澜,我还未曾告诉你,这酒楼其实是我师父的产业吧?”

    重涛:“……”卧槽,原来眼前这位不止是钦差,还是个富二代啊!

    恒昱祺的师傅是做什么的,他虽然不清楚,但是隐约也知道一些。比如说师母是神医,师傅消息灵通,算是卖消息的二道贩子。只是没想到这二道贩子这么有钱,居然在京中有这么大一座酒楼!

    “你是说,这里……”重涛画了个圈,“也是你师傅的消息来源?”

    恒昱祺点头。

    消息有几大来源,酒楼,青楼,和听壁脚。听壁脚的大多都是一些小贩乞丐只流,这些人适合收集散碎消息。而前两者则是可以直接面对当事人,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

    这种大酒楼里面的客人非富即贵,口中提到的大多也都是朝堂上的一些事,或者某些权贵的私事,牵扯范围十分广泛。有的话是无法在家中说的,因为家中更加的耳目众多。也许只有这种客流量较大的地方,加上最近的花会,反而更加能够掩盖身份,来到这种高大上看上去十分隐秘的酒楼包间互通有无。

    只可惜,这酒楼就是个消息贩子开的,怕是什么话都躲不过了。

    他们一顿饭吃饭,那包间里的人还没出来。

    “不用等他们出来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把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的放在我的桌上。走走,我带你游湖,京中内湖两侧都是各种杂耍表演,晚上有放湖灯的,要比白天还热闹。”恒昱祺迫不及待的献宝,“而且绝对不会出现那些蛮横小公子,因为游湖的大多都是官员,冲撞了谁都不合适,安全极了。”

    京中内湖连接了几处大园林,平日里只有某些皇家家眷可以游玩。但是逢年过节会对外开放,而且两侧也会聘请一些杂耍艺人之类的,让湖中更加热闹。

    不过就算是对外开放,前来的也大多都是皇亲国戚和朝中大员。就算是再有钱的富商,没有邀请门路,也只能从外观望而已。

    因为是内湖,所以画舫小巧精致。恒昱祺派人从家中接了小安出来,选了个双层画舫,点了两名歌女,兴致勃勃的拉着重涛就上去了。

    水面凉风吹走一天的燥热,十分惬意,两侧荷花盛开,红的分的白的黄的,亭亭玉立,娇艳芬芳。

    虽然不如当初在安城游江的感觉大气,但是正是这种小巧精致,却让人更加的安逸。

    恒昱祺正美不滋的献宝呢,就见唐九囧着脸走进来,伏在他耳边轻声道:“主子,皇上……在旁边的画舫上,他想要过来,您看……”

    第94章 温水煮青蛙

    人生不如意十之xx其中之一就是,你刚想跟自家亲爱的么么哒,然后有人告诉你,有人来捣乱了。

    捣乱的这人自己还惹不起,这就郁闷了。

    恒昱祺冷眼看着那个跟自家太傅与丞相的综合体手拉手进来的大耀皇帝,就觉得无比碍眼。

    好吧,其实他们并没有真的手拉手,只是那个混蛋皇上一直扶着元大人不松手罢了。

    “唐爱卿。”恒昱祺笑眯眯的拉着他家元大人上了画舫二层,然后摆出一副惊喜的模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爱卿。”

    “皇上!”

    画舫里哗啦啦跪了一片,重涛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居然见到了真的,活的,皇上!

    尼玛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张铁林唐国强和张国立!

    “爱卿平身。”恒昱峥一撩下摆,坐在一张椅子上,反手拉了元清潭一起坐着,笑道:“今日出来散心,没想到能遇到唐爱卿,朕心甚是欢喜。”说完,他又看了看站在恒昱祺身边的重涛,“这位就是唐爱卿口中经常提到的那位重之澜重公子吧?”

    重涛有些僵硬,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要再跪一次。

    恒昱祺有些恼怒的看了自家皇兄一眼,勉强笑道:“就是臣常说的那个重之澜,这次治水,重公子也献上不少计策,颇为管用。”

    “哈哈哈哈,这个朕知道,已经派人去广开水库,并且在一些堤坝薄弱之地安装了铁链。而且重公子的那个瘟疫预防之法也十分管用,不少地方爆出疫病,都用这个法子压了下去。”恒昱峥看向一直低着头站着的重涛,笑问:“重公子,你为大耀立了大功,朕重重有赏,也可以满足重公子一个愿望,不知道重公子有什么需要的?”

    重涛心说我希望世界和平……

    好吧,这是上帝都无法完成的事。

    他迅速跪下,沉声道:“能为大耀百姓做事,本就是草民之心,所以并无所求。”

    “呵呵……”恒昱峥笑了笑,扫了眼不情愿的弟弟,温声道:“重公子不要着急回绝朕,若是有一天你遇到棘手之事,可以来找朕帮你。”说完,还从手上撸下个手串,送到重涛手中道:“此乃信物,到时候你拿着这个给朕,朕就完成你一个心愿。”

    “谢皇上!”重涛伏趴在地,心说皇上的一个承诺啊,尼玛这是要走向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不不,迎娶高富帅的节奏啊!

    皇上死赖着不走,跟他心爱的唐爱卿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一直聊到唐爱卿脸色黧黑,才满足的起身,“每次与唐爱卿谈心,朕都十分愉悦。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明日唐爱卿还要入宫,朕就不打扰了唐爱卿了。”说完,还冲着他弟弟暧昧的挤挤眼,摆驾回宫了。

    这特么的什么鬼!

    皇上静悄悄的来,悄摸声息的走,留下一船的尴尬。

    重涛心中有了一点儿奇怪的感觉,他从地上爬起来,拽了拽恒昱祺的袖子,悄声问:“你跟这皇上什么关系?”

    恒昱祺吓了一跳,心若鼓敲。想着我没有露破绽啊你怎么就看出来了?不不不,你不可能看出来啊?

    “什么什么关系?自然是皇上和臣子的关系啊。”

    重涛撇撇嘴,道:“我看见他对你挤眼了,是不是他……”挠了挠桌子,又道:“皇上是不是……是不是看上你了?”

    这不能怪他如此想,毕竟直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的老男人一朝被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从此弯成了麻花,看谁谁基。

    恒昱祺差点吐血,怪叫道:“怎么可能,澜澜你乱想什么!他看上我?你别闹!”

    他越是这样,重涛就越觉得这俩人一定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于是小脸刷的沉下来,“算了,反正如今你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恒昱祺觉得自己再也不想坐画舫了,为什么每次出来坐画舫都会闹出幺蛾子。

    被皇上一闹,俩人也没有了游玩的心情,踹了一肚子闷气打道回府。

    坐在马车上,恒昱祺开始解释,“澜澜,我跟他根本没什么。”

    瞅着不开心的重涛,他突然开窍了,尼玛这是吃醋啊!先不说这醋吃的对不对,总之这就是在意自己的表现啊!

    “你看到跟他一起来的元大人没有?那才是皇上真心喜爱之人,求了几十年,捧在掌心的心头肉。”

    重涛身形顿了顿,“皇上不是有皇后了吗?还有那一宫的妃子,如今却又说他把元大人当心头肉?”

    恒昱祺叹气道:“这皇家之事,皇家……你我不好说。当个皇上也不能太任性,心怀天下。娶一个女人跟娶一群女人的作用都不过是制衡朝中关系。虽然他是皇上,但是在婚姻上从来不能自己做主。既然坐上了那个位置,就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宁愿隐姓埋名也要远离朝堂,哪怕被找回来也不过当个挂名逍遥王的原因。若不是如今崇王作祟,他压根都用不着出来折腾。

    那个位置,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也压根不愿意去想。

    “就好像那什么王爷要娶云羌公主一事吗?”重涛看到恒昱祺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想多了,于是连忙转移话题。

    只是这个话题,对恒昱祺来说,还不如继续八卦皇上呢。

    “……是,不过逍遥王也不是好相与的,若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嫁给他,怕是他府中早就塞满女人了。如今逍遥王府中连侍妾都没有,怕是大耀最守规矩洁身自好的王爷了。”临了,他也不忘夸自己几句。

    “但是如果不同意,云羌就要联合崇王一起开战的话,逍遥王也会顶不住压力吧?毕竟此一时彼一时。”重涛分析着,“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却能让云羌按兵不动,这应该最划算的买卖了。”

    恒昱祺抿了抿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只是在昏暗的车厢里看不清楚罢了。

    他沉声道:“你以为就算娶了那个云羌的公主,就能制止战争吗?不可能的。云羌既然愿意把公主送到大耀,就证明这公主已经变成了一颗棋子。她的作用不过就是用来迷惑人心罢了。若是逍遥王听话,他们就会把逍遥王变成手中傀儡;若是不听话,那公主便直接被舍弃。一个公主而已,你以为他们真的把送出来和亲的公主如珠如宝的呵护吗?”

    重涛重重的叹了口气。

    公主其实是个很尴尬的存在,虽然生于皇室,但是身份地位与那些皇子来说相差太远了。命运好的公主,能嫁个相敬如宾的驸马,活的自由自在一些。命不好的公主就好像礼物一样被送去各国,背井离乡,最后命运如何也只能依靠自己。

    而皇子就不同了,虽然会发生因为夺嫡皇位之争,后宫阴私陷害产生各种消耗,但是他们仍旧是个很尊贵的存在。拼的好的能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差点的也是个王爷,得一块封地,自在逍遥。

    前提是不要跟崇王一样瞎折腾,怎么也能舒舒服服的过下去。

    回到唐府,下午酒楼里那三人的谈话,已经被整理好放在恒昱祺的书桌上了。

    厚厚的一叠,估计一字不落,全部记录在册。

    恒昱祺翻了翻,突然笑道:“我本以为他们与屠龙会相关,谁知道……啧,平时看上去道貌岸然一个个君子模样,背后却龌龊的令人无法直视。”

    那刘知府的岳父大人被下了职权闲赋在家,按说只需要含饴弄孙就好,皇上也并未牵连与他。可是这老家伙闲不住,非要折腾折腾。而且这对话还牵扯出另一桩隐私来。

    原来这峦编修进京没多久,就“偶遇”了曹尚书的女儿,峦编修一张巧嘴儿哄的那情窦初开的小姐尝了禁果,被曹家发现之后指天指地的诅咒发誓,说要考状元回来娶曹姑娘。

    也许是这峦竹看上去确实一表人才,而且腹中也并非空空如也,加上曹尚书宠爱小女,便一门心思的培养这位未来的姑爷。当时刘知府的岳父也是阅卷官,俩人暗中操作了一番,把峦竹推上高位。再加上这峦竹确实聪明机智,经过跟了两代皇上的曹尚书培养,殿试表现十分不俗,被自己那瞎眼了的皇兄点成了状元,成就一桩人人羡慕的姻缘。

    只是这桩姻缘背后,却藏污纳垢。

    就是借着这点恩惠,刘知府的岳父陈大人,要求曹尚书和峦编修,给他那远方的侄子侄女某个好前程。

    陈大人的女婿牵扯到屠龙会被判流放,如今压在大理寺的牢中只待反叛事件一过就执行了。朝中人心虚的不敢跟他接近,不心虚的懒得跟他牵扯,往日里有恩的都一银钱还了恩情,有仇的……好吧,有仇的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

    现在他抓住当时与曹尚书和峦编修的这段恩情,要求人报恩了。

    屠龙会这件事就好像是个定时炸弹,现在皇上宽宥,不治你的罪是因为那崇王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不愿朝堂太过不平定,要稳住人心,只能用这一招。那些做官几十年的老油条们能看不懂?若是崇王打下来也就罢了,若是没打下来,皇上要追根问底,当初的恩泽早晚会收回。

    而且现在大家都看着呢,这皇上平日里温和,难得生个脾气,温水似的性子,滋养出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青蛙,然后就被这么慢悠悠的都煮死了。

    朝中一夜之间少了二十多名官员,后宫死了四五个妃子,牵连其他相关人员无数,都是在还嘚瑟的时候就直接都被按住了,连蹦跶都没蹦跶起来。

    这下子,人人自危,都被吓了个够呛。

    曹尚书若是答应那陈大人,接到手的就是一块烫手山芋;若是不答应,这陈大人就是一枚随时能炸死人的炮仗,更加让他提心吊胆。

    “这就是狗咬狗,一嘴毛。我们要做的就是看戏,偶尔往里加些柴禾,就可以让他们互相攀咬了。”恒昱祺捏了捏重涛软软的耳垂,凑过去低声道:“澜澜,这种事是不是很有趣儿?”

    第95章 再见方白若

    这份谈话内容在恒昱祺的受益下,也摆上了皇上的案头。

    恒昱峥的脸色不太好看。

    峦编修一事在之前,他只当是曹尚书爱惜此人,再加上此人当了状元,邀请老母和哥哥来京,结果路上遭遇不测之事是真,对这个状元也有点儿怜惜之情。

    可是后来,却被狠狠的打了脸。

    但是再打脸,也是皇上自己钦点的状元,金口玉言的,不能说收回就收回。本是就想把这状元扔在翰林院让他自生自灭以后不再重用罢了,谁知道如今又要闹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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