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岳恒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了一句和他的决定毫不相关的话,“叶书记回京了是吧?”

    叶书记?项远一怔,随即想到他说的叶书记就是叶家的家主,他的大伯哥——叶康年,“是啊,看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这就是我出京的理由。”

    “啊?”项远傻了,以他的觉悟,实在听不懂萧岳恒在说什么。

    “你回家跟三爷说一声就行了。”

    “就这样?”

    “就这样。”

    好吧,跟你们这些聪明人讲话就是烧脑,项远决定不再问下去,反正人家说了他男人听得懂,到时候回家跟三爷报备一声就是了,不过……“你走了,柏翔咋办?”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萧岳恒似笑非笑道。

    “你们不是……”项远两手的大拇指暧昧地对了对,“不是这种关系吗?”

    “谁说的?”萧岳恒笑了,笑的开怀又坦然,“你想多了。”

    “可是……”别的不敢说,可是柏翔对萧岳恒的态度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吧?

    “我忘了提醒你,”萧岳恒看看左右,压低了嗓音提点道,“小心柏翔,以及他背后的势力。”

    吓?!萧岳恒竟然提醒他要小心柏翔?项远眨巴眨巴眼睛,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一直以为萧岳恒和柏翔是一对的,闹了半天,根本就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啊!

    “你怎么知道他背后有人?”项远也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他走那么近?”

    像萧岳恒这样的世家子弟,看起来再温和再平易近人,对人的防备心都是刻到骨子里的,在a大的交际圈子中,能让他真正放心交往的,绝对不超过五个人,而方卓和项远就牢牢占据了两个名额。

    方卓那是自小长大的情分,而项远,却并不单纯是因为他三爷“夫人”的身份,萧岳恒更看重的还是他这个人,毕竟在世家圈子中,像项远这样心思简单的,还真是不多见。

    从小就在权力场中厮混,成长到现在,萧岳恒见识了太多的倾轧和尔虞我诈,真心交往的朋友虽然有,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朋友已经越来越少。萧岳恒不知道三爷是如何维系住项远的初心的,但是有这样一个能放心拥抱、能把后背暴露给他的伴侣,实在很让人羡慕。

    “我觉得柏翔还是喜欢你的。”项远忍不住为柏翔说了一句好话。

    “也许吧,”萧岳恒没有否认这一点,他微笑着,面不改色的叙述道,“一切建立在欺骗和算计上的感情都像是流沙做的城堡,美好,但是很虚妄。”

    “所以,你不爱他?”

    萧岳恒只是笑,再也没有说话。

    或许是众人的情绪都不高,所以这一次聚会的气氛前所未有的低迷。

    方卓和薛临半路就走了,项远当时正跟萧岳恒说话,也没来得及送他。

    “唉,你知道吗?萧岳恒要下乡了。”回到家,项远苦着脸将聚会的经过事无巨细跟三爷说了一遍。

    “下乡?从基层做起?”三爷听到这话,也有些吃惊。

    “是啊,”项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是因为大哥回京了。”

    “哦?”三爷的眉毛挑了起来,半晌后,无声地笑了,“萧家倒是有意思。”

    “喂,你别光自己笑啊,你给我讲讲,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什么大事,他们家只是选择把萧岳恒保护起来而已,”见项远还是不明白,三爷耐心地解释道,“你知道大哥这次是提前回京的吧?”

    “知道。”

    “国内的格局有变化,宁家那边在某些政策的态度上突然变得激进起来,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原本预计要几年后才出现的争端,现在提前了。”

    项远一怔,三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前世的噩梦也跟着提前到来了?“大大大哥没事吧?咱们家没事吧?”宁云泽现在还没回国呢,他应该不会再找自己赛车了吧?

    见项远瞬间变得慌乱起来,三爷有些疑惑,但还是第一时间就把他抱到了怀里,“东东,别紧张,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项远登时就炸了毛,当年的事给他的教训太过深刻,一切噩梦的起源都源自这场争端,他不害怕才有鬼!

    “乖,别怕,别怕。”三爷抱着他,亲着,拍着,尽力安抚着。

    可是这对已经是惊弓之鸟的项远显然没啥卵用,“宁家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虽然他很努力了,可是盘算下来,他仍然是叶家最弱的那一个。

    见项远情绪起伏的太过激烈,三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东东,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我……”

    “你在害怕我……”三爷顿了顿,艰难地说道,“为了家族利益抛弃你?”

    项远深深地震惊了,藏了很久的不安终于爆发出来,“你怎么知道?!”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默默地看了很久。

    “东东,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没有安全感的缘由吗?”三爷的眼中写满伤痛,但是又有着释怀,原来东东害怕的是这个啊?

    拼命的改正自己,拼命的学习,拼命的赚钱,拼命的将一切能划拉进自己领地的东西打上属于项远的印记,原来他是这么的缺乏安全感,原来自己还是不能让他全心的信赖。

    “是不是在你的梦里,我曾经这样做过?”

    男人低沉的嗓音中夹杂了难言的伤痛,项远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凝视,长久的凝视,确定关系这么久了,项远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男人能将人融化的强势目光。

    “东东,其实在和你家族利益间是很难选择的。”

    “啊?”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种解释,项远惊讶地抬起了头。

    “真的,我不否认,当大哥和你同样面临危险的时候,我只能选择先保住他。”

    “然后舍弃我?”

    “不,”三爷摇了摇头,“不是舍弃,你是我最不能舍弃的,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只能尽力将你放到安全的地方,如果万一……”三爷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哑声说道,“如果真有那个万一的话,在完成我对家族的责任之后,我会去陪你的。”

    “真的?”虽然三爷第一时间选择了家族,可是项远却仍然觉得这句话让他舒坦。

    “嗯,真的。”

    “为什么家族会优先于我?”这也是上辈子项远想不通的地方。

    “没有了家族的庇护,这个家就散了,叶家几代人的积累不能断在一个人的手上,我可以为你去死,却不能让家族受我所累,这样说,你明白吗?”

    第61章 卖假货

    “可是你当初做的也太绝情了,你把我往m国一扔就是两年,我当时又没钱又没本事,你知道我那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既然把事情说开了,项远也不藏着掖着了,有什么不满通通向叶三爷倒了出来。

    看到项远委屈的红了眼眶,三爷心疼的不得了,“不会吧?我怎么可能对你那么狠?”

    “少狡辩了,你就是这么渣!”项远一边捶着他的胸膛一边嚷道,“你把我养废了不说,抛弃我连个招呼都不打,让我从云端摔到泥潭里,连刘时那样的渣滓都敢踩我,小爷我当年可是恨死你了!”

    “都是我的错,该打该打。”眼看着项远越说越多,虽然不能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但是三爷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他当年的生活,他低下头,轻轻蹭了蹭项远的脸颊,柔声安慰道,“那些年,吃了很多苦吧?”

    “哼!”头昂的高高的,眼泪却已经沾湿了睫毛。

    三爷伸出舌尖,轻轻地吮走了他的泪水,他越是温柔,项远的眼泪就越汹涌,或许对项远来说,那些年吃的苦并不算什么,真正让他难以承受的,是在受苦的时候,失去了男人注视的目光。

    我难过,是害怕你忘了我。

    我失落,是在吃苦受罪的时候,再也没有人为我心疼。

    两个人在沙发上拥抱了很久,久到项远终于抽噎着止住了泪水,久到三爷从刺穿心脏的疼痛中渐渐恢复了平静。

    “东东,你相信我,我不会抛弃你的。”沉默良久,三爷终于还是解释了一句。

    “我不信!”

    “唉……”三爷叹了口气,抱着项远,吃力地站了起来。

    “你干嘛?”被男人像小婴儿一样抱了起来,项远有些吃惊。

    “带你去看样东西。”不理会项远的挣扎,三爷执意抱着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书房,“你干嘛你?站不稳就放我下来,摔了我怎么办?”刚刚被男人顺毛顺的很舒服,项大少又傲娇了。

    “乖一点,如果不是你把我的腿坐麻了,我能这么没用?”三爷拍了拍他的屁股,嗔怪道。

    “哼!”

    抱着项远开门进屋,三爷很是费了一番力气,知道自己是害男人脚步不稳的罪魁祸首后,项远终于良心发现,没有再闹。

    进了书房,三爷先将项远放到了沙发上,自己则漫步走到书架前,在隔板上摸了摸,一块隐藏的面板就打开了。

    “你要干什么?”项远多少知道一些书房内的机关,见男人打开保险箱拿东西,不禁有些好奇。

    “给你看些东西。”三爷从保险箱里拿了一叠文件出来,见项远正伸长脖子往这边看,他笑着走过来,伸手摸了摸项远的头。

    两个人肩并肩挤在一起,三爷将文件交给项远,环着他的腰,示意他自己看。

    “这是什么?”项远看着文件,喃喃的念了出来,“瑞士银行存款证明,北欧小牧场、法国小酒庄产权证明……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劲了?”如果只是投资的话,这些产业也太多太杂了,而且光看金额的话,好像这样的小产业也不值得三爷出手。

    当然更让项远不解的是,这些产业中有一多半的所有权人是安迪·项,也就是他自己。

    “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些?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在你成年之后慢慢预备的,”三爷笑着解释道,“时间太短,准备的也不充分,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的。”

    “为什么?难道你只是想哄我开心?”项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拥有这么多产业我自己都不知道,有跟没有有啥区别?”

    被项远理直气壮的质问逗乐了,三爷顺了顺他的毛,柔声说道,“这些产业是为了你以后保命用的,你以前性子急又爱显摆,告诉了你也是个祸端,还不如一直瞒着,等关键时刻还能用得上。”

    “我什么时候爱显摆了?”这男人也太看不起人了。

    三爷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的目光看着他,两人对视半晌,还是项远先败下阵来,“别以为你现在给我看这些我就相信你,我以前可是靠自己打工养活自己的!”

    “或许那时候不管你,也只是想办法给你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罢了。”

    “啊?你什么意思?”

    “如果真像你所说,咱们家和宁家的争斗到了白热化的关头,那么你过得越惨,以后活命的机会就越大,如果咱们家胜了,我自然会去m国接你,一旦败落,我肯定是活不成的,而你,还有三分机会。”

    界限划得越清,东东活命的机会就越大,只要挺过这一关,那些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经理人就会找到东东,把属于他的产业还给他,而之所以把产业打得这么分散,也不过是在赌那十分之二三,没有了叶氏的庇护,以东东的单纯,肯定收不回全部的产业,只要能拿到二三成,他的后半辈子就能过得很富足了。

    身为叶家人,三爷有自己的责任,可是对于爱人的以后,他已经尽力做了安排,只是根据东东归来后的反应推测,事情极有可能出了岔子,他费尽心机,却仍然没能保住他的宝贝。

    “东东……”

    “嗯?”项远还在数三爷偷偷为他置办的家当,越数越想骂娘,马丹他怎么不知道原来他真的富有四海!

    “你在梦里……”是怎么出意外的?三爷那么冷静果决的一个人,尝试了又尝试,却始终无法问出口。

    “你到底想问什么?”项远看着三爷欲言又止的样子,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突然心有灵犀道,“你想问我怎么死的?”

    “啊!”书房里骤然响起一声惊叫,项远眼中含泪、痛不欲生地瞪着三爷,“你想掐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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