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的脸色并不怎么好,她微蹙着眉,似乎对我宫里发生的吵闹有些不耐。

    二哥连忙垂首噤声地退到一边,沉新也往旁边退了一步,好让娘亲一眼就能看见坐在榻上的我。

    娘亲也的确是一眼就看见了我,她刚要开口说话,就注意到了已经醒过来的我,怔怔地盯着我许久都没有回过神,眼眶渐渐泛红。

    我看着她,也红了眼眶:“娘……”

    明明不是生离死别后的重见天日,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娘亲的那一瞬间,我鼻尖就升起一股酸涩之感,涩得我只想哭。

    “碧儿……”娘红着眼疾步上前,将我紧紧地搂到她怀里,哽咽道,“好啊,好……你终于醒过来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娘……”我趴在她怀里,也随着她哽咽起来。

    那阵红莲邺火的气焰实在太过滔天,它朝着我倒下来的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没有机会再见到爹娘他们,好在我终于醒了过来,回到了八百年后,也再次见到了这些我深爱着的亲人们。

    真好……

    后来,我才知道当日娘亲那么激动,除了因为昏迷了许久的我终于醒了过来之外,还有一重三哥的缘故在里面。

    当时沉新带着昏迷不醒的我离开覆河城,本来是准备回苍穹找锦华神尊的,却在半途碰到了因为察觉到水灵珠爆发出来的力量而朝着覆河城方向赶来的大哥,就跟沉新带着我一道回了龙宫。听沉新说,当爹爹看到跟八百年前的昏迷情景别无二致的我时,差点没一掌把他打出去,还是被大哥提醒先救治我要紧,这才勉强压下了对他的不满。因为沉新并不知道我在花神殿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昏过去是因为苏晋做的手脚还是三哥的缘故,再加上八百年前我和他关于三哥的一番谈话,他早就对三哥心生不满,就毫无顾忌地把三哥背叛我的事跟爹娘他们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得爹爹大发雷霆,差点掀翻了整个珊瑚宫。

    我昏迷不醒是因为魂魄离体,爹爹他们自然也看得出来,但无论爹爹他们用了什么法子,招了多少天的魂,却始终不见我的魂魄归来,爹爹他们就只能先把我的事放到一边,转而专心处理起三哥的事来。

    三哥自从那日之后就不见了踪影,爹爹为此更是生气,觉得他是“既有胆子伤他妹妹,却无胆量回来领罚,简直混账!”,直接一封盖印书信通知了天下水系各处龙王,言明“若见逆子,当即加派人手看管,速遣信使回报,不得擅专”。只是龙宫上下加派人手在三清搜寻了多日,却始终找不着三哥的一丝人影,爹爹更是震怒,直言“这个逆子不要也罢!”,想要将三哥逐出龙宫,还是被大哥二哥他们合力劝了才罢。

    爹为三哥之事震怒,娘亲则是伤心不已,觉得是平日里忽视了三哥才导致三哥对我心怀恨意的,既恼恨三哥不顾兄妹亲情对我下手,又伤心后悔此前从不曾发觉过三哥的异常举止,有时不小心提起三哥,娘亲面上的笑容就会淡下几分,听茶珠姑姑说,她曾经为三哥的事偷偷哭过,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我想要劝,却无从劝起,也只能在娘亲伤心时多陪陪她,期望她能早点从悲伤中走出来。

    只是……自从我昏迷到我醒来,已经过了二月有余,三哥却不见踪影,就算娘亲有再多的话、再多的歉意想要对他说,他恐怕……也听不到了。

    “当日,我观你三哥面相,发觉他目有异光。”沉新犹豫了许久后,还是对我道,“我想,恐怕是三殿下心魔已生。他背离正道背离得越来越远,倘若再不回头,恐怕……”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就算不说出口,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心魔已生,若三哥再不回头,他……就真的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会背离神道背离得越来越远,直到有一天,最终入魔。

    而这显然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因此我每隔几天总是会问大哥可有三哥的消息,大哥却总是摇头叹息,让我一日日地失望起来。

    若真的再找不到三哥,那就真的晚了。

    “找他干什么?让他自己流浪去!”在我又一次到大哥宫里问三哥的情况时,二哥一把将手中茶杯拍在桌上,跳着坐上桌子,没好气地道,“让他去感受一下外界有多么残酷,龙宫有多么温暖,就知道他当初的做法有多么傻了!”

    他狠狠地敲着折扇,皱眉不解道:“你说他怎么就生了这种心思呢?什么爹娘偏爱你,什么你生来幸运,不知道你何德何能什么的,这不是嫉妒是什么?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去嫉妒你的?再说了,你是我们的妹妹,你得到爹娘的宠爱,难道还有错吗?还不好吗?真是搞不懂他!怪不得那几天他神色有异,我还以为他是在担心你,没想到他拦截了司命的报信不说,还装模作样地跟着我们一起到处找你,我——我真是佩服他的演技!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爹娘喜欢你,这不是很正常的嘛,有什么好嫉妒的,啊?”

    “好了,二弟,你安静点。”大哥坐在桌边沉声道,“小妹才刚刚醒转,你别把她又闹得头疼了。”

    “我就是想不明白,”二哥气急败坏地把折扇往桌上一摔,“我和你都好好的,怎么就三弟生出了这种心思?爹娘又不是不喜欢他,他有什么好嫉妒小妹的?”

    大哥抿了口茶,方道:“三弟此事,你我三人都有错处。”

    二哥几乎要跳了起来:“我们有错?我们有什么错了?!”

    听到大哥此言,我的胃里就一阵翻腾,我有些难过地低声道:“二哥,大哥说得对……三哥最不喜别人说他面相柔弱好似女子,可当初我硬塞给他的那一对惊鸿剑却是用来形容女子身段窈窕的,他……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还有三弟的生辰宴。”大哥道,“二弟,你仔细想想,三弟的哪一次生辰宴是完整办过的?他年纪小的时候,办的都不是什么大宴,等他万岁生辰那次,又因为我和婉锦的婚礼而从简办了;就是三弟后来的几次生辰宴,不是我要留在神霄殿供职,就是你们两个在昆仑虚不能及时赶到,从来没有哪一次是我们兄妹四个一道正经入席的。就说最近这一次吧,好不容易凑齐了我们四兄妹,却因为小妹而去了一趟昆仑虚,也赶不及宴会入场,那一次甚至连三弟自己都缺席了。三弟他……其实把这些情面上的事看得比较重,他当年不愿入昆仑虚,自己也不愿去找一个正经的仙门拜师学艺,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平日里都跟哪些人相交,或许被一些人挑唆了也说不定。这些事情,素来都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

    “他还记着他生辰宴的事?这都哪门子猴年马月的事了!”二哥纳闷道,“我可从来都没正经办过一次大宴,他要是为他的生辰宴不满,那我是不是该上吊自杀了?真是气死我了,越说我越上火,快快快,快倒杯茶给我,我都要气得喷火了。”

    “就因为你没有正经办过,所以三弟他才更气。”我刚伸手,大哥就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推给他,“小妹虽然拜师昆仑虚,但素来得父王母后宠爱,每隔五百年一次的生辰宴都一定会大操大办;我——”

    “大哥就更不用说了,”我接过大哥的话,低落地道,“大哥是爹娘长子,龙宫太子,什么事搁到他身上都不是小事,他的生辰宴一向都是宴请四海诸神的。至于二哥你,当初你不是大办过一次生辰宴吗?后来你嫌太麻烦,跟娘抱怨了好几天,娘以后就真的不再给你大办了,或许……三哥以为娘对你也是偏爱的吧。”

    二哥目瞪口呆:“那叫偏爱?母后那是被我气得不想管我了好吧?”

    “……但三哥,或许就这么觉得,他一向爱钻牛角尖。”

    “反正我不能理解他。”二哥端起茶一饮而尽,用力扇着扇子道,“你们说了这么多,不还都是一句话嘛,就是三弟他太小心眼了。你说,他一个大男人,心眼那么小干什么?要这些事都跟我们计较,那我们还叫亲人吗?”

    “你不觉得,三弟却会觉得。”大哥轻叹了口气,“三弟性子素来孤僻,是我们太不关心他了,他如此心性,必不会几日之间就养成的,很多事都有迹可循,只是我们不注意而已。好了,关于三弟的事你们也别想太多了,我们在这里说再多,也只是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三弟那般行事的真正原因,还是要问了他本人才能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惆怅地道,“可是三哥始终不见踪影,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找到,我担心……”等找到三哥时,三哥却已经不能回头了。

    大哥只说了一句话:“安心养伤,三弟的事就交给我跟父王来办,不要多想。”

    日子一天天过去,爹爹依旧在加派人手寻找三哥的踪迹,我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因为我这一次醒来后突然“恢复了八百年前的记忆”,二哥就兴奋起来,想告诉我八百年前我昏迷后发生的事,但因为他每次都故意卖关子,所以我听了他说了两次后就果断不再找他了,转而去问沉新。

    沉新比二哥要靠谱多了,从我那日昏迷开始,他把事情都一件件一桩桩地跟我说了,条理分明,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原来,自我那日在长生殿昏迷之后,就一连昏迷了八个多月都不曾醒转,而无论是爹爹还是锦华神尊,都无法判断我是为何昏迷的,刚开始还能说是因为魂魄受损,可等我的魂魄、元气和法力都完全恢复了,我还是没有醒来,让整个龙宫都焦头烂额,沉新更是被母后斥责,名言日后龙宫不欢迎任何一个苍穹弟子,更不欢迎他的到来。

    我在苍穹待了三个多月,而等我昏迷了八个多月后醒来,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当日的瑶境三仙会上,那天我醒过来的日子又恰巧时去岁神霄殿举办瑶境三仙会的日子,母后就相信这是天意,觉得是老天在警示我和沉新命理相冲。她严命龙宫诸人不许提到沉新二字,关于苍穹和他的事更是半个字也不能说,又修书一封给掌门,让昆仑虚弟子都不得提及我和沉新的任何事(那时我才知道。因为二哥的大嗓门,我和沉新的事差不多传得整个昆仑虚都知道了,等我失忆、掌门又下了封口令之后,各种各样的流言就更是多了,什么被背叛被抛弃互相捅刀子之类的版本传得满天飞,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差点一碟子花糕扔二哥脸上),而等我因为茵粟陷害气不过自请离开昆仑虚时,就更好控制了,娘亲直接明令龙宫诸人不得谈论苍穹的任何事,违者直接逐出龙宫,这也是为什么三清暗地里都在流传我跟沉新的事情,而我这个当事人却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过了八百年。

    我听得咋舌不已,虽然从平时娘亲处理宫内事物的手段就可以看出娘亲手腕了得,但她就这么明晃晃地把如此厉害的雷霆手段用在我身上,也是让我不敢相信。

    我问沉新:“那你就真的八百年都不来找我?一次也没有试过?”

    “怎么没试过?”沉新失笑,“只是每一次都被龙后出面挡了回去,若是你的几位兄长拦我,我还有几句说法,可龙后亲自出面,我也只能打道回府。而且因为你在长生殿说的那番话和你后来的失忆,我也苦恼了好一阵,以为你卷入了什么麻烦里面,直到我隐晦地就你当日的那番话过问师尊,师尊让我顺其自然,我才下定决心——”

    “不来找我?”

    真是奇怪,明明是我叫他等到八百年后无相幻境再会的,可听到他还真的听了我的话八百年都不来找我,我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不让你见到我。”沉新拖长了尾音道,“我怎么可能不来找你?只是你都没有发现罢了。当时我还不知道你是跳跃了时空,还以为你预知到了未来的一些事,就想到了当年帝女祈天之幸的故事,怕你也跟帝女一样因为预知了未来之事而遭天谴,加之师尊也叫我顺其自然,自然不敢正面来找你了。你这八百年间都没有见过我一次,可不代表我没有来找过你,相反,我暗中来看过你很多次,不是我吹,你娘拦下我的次数跟我偷偷前来看你的次数相比,那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我有些开心,又有些害羞:“你……一直在暗中看着我啊?”

    “是。这下你满意了吧,公主?”

    我就微笑起来。

    只不过我笑了不过半刻,就意识到了刚才他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不由奇道:“你刚才说跳越时空?你怎么知道我跳跃了时空的?”我应该没有跟他说过啊?

    沉新就敛了笑:“这八百年来,我的确一直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直到我看见了苏晋设在花神殿里的法阵。”

    “法阵?”我一愣,“那不是转生阵吗?虽然我的确是因为它才回到了八百年前,可你是怎么看转生阵就知道了我跳跃时空的?”

    他道:“虽然是转生阵,但布置在五行八卦处的地方却有三处与正统的转生阵摆放不同,分别是二、十二、□□三处,你可知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一脸懵地摇了摇头。

    “那三处是用来混乱附近的五行的,五行既乱,再加上白日行月,水涸龙吟,当日的天日时辰,时空想不出现差错都难。”

    ……原来如此,原来苏晋根本就不是想复活花谣,从一开始,他打的就是让时空混乱的主意。

    可是为什么?他不是一直都不喜天道之说的吗,又为何会按着我记忆里的样子来?虽然若是依照我的记忆行事,他这四万年会过得顺利得多,可反其道而行之不是更符合他一直以来都在篡改天道的行事作风?为什么——

    “听碧?”沉新的一声呼唤让我回过了神,他探究地看着我,有些忧心地道,“你在想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其实,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抿了抿唇,就把我回到四万年前的事跟他说了,不过隐去了花谣死后在覆河城发生的那一段,那一段经历我自己想起来就气,更不用说让沉新听了。

    我本来说这一段事是因为觉得苏晋照着我的记忆来行事有些不符合他的作风,怕这里另有什么阴谋,让沉新想一想,没想到沉新听罢,却蹙眉道:“你的心上结界是苏晋设下的?”

    我一怔:“你怎么知道?”

    他就哼了一声:“也只有他,这么无聊的同时又有这般能力。竟敢设下此等结界,他还真是厉害。不过照你的说法,他为了引魂灯而设计害死了花神,那在覆河城里,他的行为就有些说不通了。”

    “怎么说?”

    他道:“当日覆盖在花神殿上的结界一被我劈开,苏晋就立刻抽身离开了,根本没管冰在里面的引魂灯。若是依你说的那样,他为了引魂灯而设计害死了花神,那当日他的行为就有些说不通了。”

    “那那盏灯呢,后来被谁那去了?”我连忙道。

    “常清把它带回神霄殿了。”

    “常清神尊?”我一愣,“他也过来了?”

    沉新点头:“当日我们的打斗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再加上月宫在白日忽然行月,又有乌云遮天蔽日,神霄殿为之惊动,常清就带了一大批的天兵天将赶了过来,只不过来晚了,还是让那姓苏的给跑了。后来收拾残局时,他就顺道把引魂灯带了回去,估摸着这会儿已经被天帝重新封印或是直接销毁了。”

    我沉默了会儿,道:“或许他找到能够替代引魂灯的东西了,也或许,引魂灯对他已经没用了。”四万年,无论苏晋想做什么都肯定成功了,他对引魂灯弃之不用,或许只是因为它已经没用了。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引魂灯,他却这么轻易地就丢弃了,是因为到手得太容易吗?明明花谣都为此丢了性命……

    “对了!”想起花谣,我忽然想起当日我是将花谣的身躯冰在花神殿里的,连忙道,“你既然进了花神殿,那你有没有看见花谣的身体?我将她冰在那里的。”

    沉新想了想,摇头道:“花神殿里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半分其他人的影子。”

    果然,苏晋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有可能威胁到他的活口……

    “那洛玄和谭姐姐呢?”我又问,“我醒来后就没有看见过他二人,他们两个怎么了?”

    沉新道:“当日最先发现苏晋不见踪影的是洛玄,他不等我叫住就径自离开去追了,不过苏晋身法诡异,又事出突然,他没有追上。后来,我见那些被苏晋一股脑倾倒而出的怨气魂魄里有他和周言孩子的三魂七魄,就把那孩子的魂魄提了出来,凝成了一个婴孩模样,让洛玄带走了。”

    “孩子?”我一愣,这才想起当日在洛玄的记忆里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周言死时,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看上去就快临盆了,想来那个孩子的三魂七魄已经俱全,苏晋也说过,他那次为的就是洛玄跟周言孩子的魂魄,如果那孩子的三魂七魄不全,要来也没什么用,看来沉新说的是真的了,洛玄竟真的还有一个和周言血脉相通的孩子留在世上,虽然……周言已经不在了,但有这么一个孩子,总要比他在茫茫九州中寻找一个再不会见到的人要来得好多了。

    他总算是不再孤身一人了。

    “他带着孩子上路,继续去找周姑娘?”

    沉新点头。

    “带着孩子,有个念想也是好的……那谭姐姐呢?她来覆河城是为了再见一面她的心上人,见到了吗?”

    沉新摇头:“花神殿一经崩塌,整个覆河城就沉入了海底,引魂灯是拿出来了,不过没有用。”

    我就“啊”了一声,不无可惜地道:“那她岂不是很失望?”

    “这是她早该料到的结果。”沉新道,“当初谭岚被无地之阵所伤,神魂俱灭,引魂灯不过是使人再见亲人亡魂而已,他连亡魂都没有,又该如何见面?我想,谭姑娘她其实早就知道,只不过不愿相信罢了。”

    “那她就这么离开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覆河城已毁,引魂灯又见不到人,她继续待下去也没有意思。不过她临走前对我说,她不相信再见不到谭岚一面,准备继续南下,寻找双生珠,准备以魂魄之力寻找谭岚出来。”

    “双生珠……”我喃喃道,“这不过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存不存在还未可知,她就毅然南下,而且传闻双生珠凶险无比,一旦祭出,不得一个完整的魂魄便不会停下。谭姐姐她甘愿以身赴险,若是那位谭岚公子地下有知,想来,也会欣慰的吧。”

    没想到沉新听了,却冷笑一声,道:“谭岚早已魂飞魄散,哪还有什么地下有知?当初她若是早点醒悟,听我的话去再见谭岚最后一面,又哪里会有今日?今日之果,不过是前日之因而已。当日欠下的,总有一天会还回来,她现在不过是在还债而已,有什么好歌颂的,反正死的人也不是她。”

    我没想到沉新居然对谭蓁那么看不惯,想来那位谭岚公子死得一定很不值,但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道:“也不是那么说,死去的那个未必痛苦,留下来的那个却永世不得解脱。就像洛玄,他要是没有那个孩子,就这么孤身一人在茫茫天地中寻找周姑娘,周姑娘还再也不会出现,你能说他活得开心吗?”

    “我又没说她活着不痛苦。”沉新抿了口茶,“好了,我们不提她的事了。你想不想知道神霄殿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我差点忘了司命。”我忙道,“司命呢,他后来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把苏晋是太子怀逐的事上禀天帝?”

    “我怕他瞒下这事,所以在常清率兵过来时就跟他说了,”沉新道,“而且这事也瞒不住,那一天发生的大事太多了,光是白日行月就够昴日星君府闹上十几天了。当时乌云蔽日,月宫却忽然开始行起月来,卯日星君府上顿时乱成了一团,相互责问了半日才想起要先往神霄殿禀报。后来又见海上有异象,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常清和阳略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赶了过来,虽然没有捉到苏晋,但也让苏晋的身份曝了光。现在天帝已经下旨,废除了怀逐的太子之位。”

    “天后没有闹吗?”

    沉新就往后靠了靠,笑道:“看来这天后无理取闹的性格已经是深入人心了啊,她这天后当得还真是一点尊严都没有,都快贻笑大方了。”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嘛。”我有些心急,“你怎么也学起二哥来卖关子了?”

    “天后的确是大闹了一场,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使出来了,不过天帝好像是受够了她的闹腾,这回干脆连劝都没劝,直接就锁了尚梧宫,将天后禁足,亲自在外面设下了结界,到现在还没撤了禁令。”沉新笑着摇了摇头,“我看啊,这天后很快就不是天后了,天帝也是好性子,足足忍受了她这么多年。”

    “其它人呢?就没有惩罚吗?绮月仙子擅自行月,也不要紧吗?”

    “怎么不要紧?绮月仙子被撤了月宫宫主之位,除了神籍,打入凡间轮回二十世,必须要受尽万般苦难才可重回仙班。而且这一回不光是月宫,昴日星君府、雷雨司、流神宫、司命府都被天帝一并责罚了,卯日星君现在还天天喊冤呢。”

    昴日星君府和雷雨司受罚我明白,毕竟突然的乌云蔽日可以说是他们行职不力,流神宫……若是那流初为了袒护绮月仙子而做了些什么,他被罚我也可以理解,就是苦了问露了,也不知她……唉,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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