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赵南星什么都没多问,仿佛对什么都不关心。
    商未晚仍旧担心,温声说:“沈沂去买晚饭了,顺带出去走走,白天都是他守在这里的,我下班以后才过来。”
    “阿姨也已经知道了,晚些会过来。”商未晚捏她的手指,希望她能给自己一点回应。
    赵南星冷冷出声:“知道什么?”
    “都知道了。”商未晚深呼吸:“我一点都没瞒她。”
    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商未晚觉得周淑有权利知道事实。
    作为赵南星的朋友,家事她不便插手。
    可她有权转述当时的一切。
    她也知道周淑这些年总会为赵德昌辩解,觉得父女没有隔夜仇,尤其赵德昌这些年对赵南星也不算差,一到节假日都会提出带赵南星去旅游,给买漂亮的衣服,给钱的时候也毫不手软,哪怕赵南星懒得搭理他,他也常会给赵南星打个电话,用尽全力想缓和父女之间的关系。
    周淑骨子里是很传统的女人,所以希望赵南星和赵德昌可以冰释前嫌。
    可赵南星倔,从没给过赵德昌一个好脸色。
    有时赵南星直白的讨厌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表露出来,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赵德昌留。
    甚至读书时有不知情的同学,看见赵德昌殷勤地给赵南星买这买那,都会羡慕。
    赵南星却只是轻嗤,大家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商未晚跟赵南星认识多年,许是身上有某些共同的特征,所以会理解她。
    自然不愿意让她在当下这种境遇,再去处理复杂的家庭关系,去受一丁点委屈。
    于是将一切如实相告。
    赵南星思考良久,随后轻笑:“做得好。”
    她笑了一下,整个腹部都拽得发疼,于是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没多久,沈沂买了晚饭回来。
    商未晚拎着自己那份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了两人。
    相顾无言。
    良久,赵南星勾着唇笑:“沈沂,对不起啊。”
    她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一个不算笑的笑,眼里噙着泪,遮掩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抓着床单,握成了拳。
    沈沂微怔,拆包装袋的手一顿,然后继续拆。
    几秒后,包装袋并未拆开,他干脆放弃,坐在椅子上看向赵南星,“你做错什么了?”
    赵南星苦笑:“太冲动了。”
    如果她当时不那么冲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躺在床上养胎的日子才过去没多久,当时对这个孩子也抱有期待,甚至偷偷起好了名字。
    男孩叫沈嘉乐,女孩叫沈嘉怡。
    赵南星觉得自己这些年过得不快乐,所以对小孩唯一的期待就是希望她们快乐。
    她会努力去学习如何做好一个妈妈。
    但没想到,一切终是幻影。
    甚至她躺在这里,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
    好像在上一次她就该是这样的结局,只不过拼尽全力,苟延残喘才又得了那么几日平淡的幸福。
    是的,那种平淡的生活对赵南星来说都已经算幸福。
    就好像真相总有大白那天,再美丽的泡沫也总会被戳破。
    人最后还是要回到现实里来。
    赵南星觉得现实就是,她不配拥有这种平淡的幸福。
    可这些话她不会,也不能跟沈沂说。
    破败的生活她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
    “冲动了吗?”沈沂淡淡地反问。
    “嗯。”赵南星说。
    “我觉得还好啊。”沈沂说:“你都没动手。”
    赵南星:“……?”
    赵南星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反讽?是鼓励?
    他语调平平,赵南星拿捏不准他的心思。
    沈沂说:“你该像商未晚那样,直接动手的。”
    赵南星:“……”
    “别嘲了。”赵南星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嘲讽,有气无力地说:“我没力气跟你吵。”
    “没嘲讽。”沈沂冷静地说:“遇见这种事,你已经很克制了。所以你做错什么了呢?”
    赵南星一愣。
    沈沂看向她,温声喊她的名字:“赵南星。”
    “嗯?”
    “你教过我的。”沈沂说:“别人欺负,就该打回去。”
    “她只是道德败坏,可我要是动了手,就是我错了。”
    “怕什么?”
    “那我再冲动点,动手伤人呢?”
    “还有我给你兜底。”
    两人的声音都清冷,四目相对,谁都没避让。
    你来我往,一人一句。
    聊天的内容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听着还让人胆战心惊。
    赵南星闻言笑了:“你给我兜什么底?当我的律师啊?”
    沈沂应:“嗯。”
    赵南星只当是他安抚自己。
    也真是为难他,分明不是个擅长安慰的人。
    赵南星讨厌别人为她改变什么,所以打断了这场对话:“那已经是我最歇斯底里的状态了,我不会有让你给我辩护的那天。”
    “不过,谢谢你的好意。”赵南星说:“但还是,对不起。”
    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因为她的冲动导致流产,她还是觉得有必要跟沈沂道个歉。
    “你对不起我什么?”沈沂问她。
    赵南星闭了闭眼,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把被子蒙到脑袋上,声音哽咽:“孩子没了。”
    沈沂一时无言。
    良久,他说:“孩子在你的身体里,你有权决定他的去留。”
    “况且……”沈沂隔着被子拥抱了她:“是我没保护好你。”
    没能早去一步,制止这场悲剧。
    第40章
    翌日赵南星醒来, 第一眼看到了周淑。
    周淑坐在她病床边发怔,目光呆滞,赵南星盯着她的侧脸看了许久, 她才缓慢地转过脸。
    四目相对, 周淑脸上落了两行清泪。
    但又怕赵南星不开心, 立刻抬起手,用手背擦掉, 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醒啦?”
    “嗯。”赵南星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要不要吃点东西?”周淑问。
    赵南星摇头:“不饿。”
    “那就等会再吃。”周淑哑着声音, 想来也哭了一夜。
    可赵南星却没什么要安慰她的念头。
    本身就不是个会安慰的人,此刻她自己心里都被豁开了口子,大风肆虐,她又怎么能安慰得了别人?
    周淑也不知该说什么,病房内就这么安静下来。
    没多久梁医生过来查房, 依旧叮嘱赵南星静养,要心平气和。
    赵南星问她:“小月子要坐多久?”
    “最好一个月。”梁医生调侃:“是不是忙惯了闲不下来啊?”
    “确实有点。”赵南星大方回应。
    平日里工作几乎填满了她的生活,只有在工作的时候她才不会胡思乱想。
    沈沂从云京离开时她是这样做的, 遇到伤心事时她也是这样做的。
    于她而言,工作更像是避风港。
    但现在她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工作, 站得久了两条腿都会打颤,更别提长时间聚精会神的手术。
    “那也得等身体养好了。”梁医生给她调节了点滴的速度,“也别太难过, 还年轻, 再要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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