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那一幕重新回到赵南星脑海里,但她只是言简意赅地回答:“在面对沈沂的时候,我没办法撒谎说不喜欢他。”
    因为太爱了,所以会想让他拥有更好的。
    可因为太爱了,也舍不得就这样算了。
    赵南星感慨:“人怎么能这么自私,还这么复杂呢?”
    是的,她又在批判自我。
    商未晚发现了她略有些消沉的情绪,低声道:“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啊,不止你一个。”
    “像周周,季杏她们就不会。”赵南星说:“是我如此。”
    “她们只是点不一样。”商未晚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自私点,你让周周把她哥让出来,把徐主任让出来试试?不愿意不是自私,是因为喜欢。我本来喜欢这个人,我为什么要让啊?人为什么第一要考虑别人呢?我们连自己的想法都没办法顾及到,就去顾及别人,我们是菩萨吗?”
    赵南星:“……”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你好像一直很能欣赏别人。”商未晚说:“但欣赏不了自己。”
    赵南星猛地抬头,和商未晚那双闪闪发亮又充满希冀的眼睛对上。
    商未晚说:“可是赵南星,你一直都很厉害。”
    进入国内top级别的大学,学习被公认为很难的学科,在最复杂的科室里工作,破格被提拔为副主任医师。
    这些履历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能被称之为普通。
    可赵南星就是对自己苛刻啊。
    她甚至可以觉得周悦齐的本科师范非常优秀,但就是没办法接纳国内top级别高校出来的她。
    “商商。”赵南星沉声开口:“你好像变了。”
    “嗯。”商未晚笑:“我在努力地改变,所以希望你也是。”
    “在变什么?”赵南星问。
    “变得更爱自己,更能接纳自己。”商未晚说:“不自卑,不自傲,不跟别人比。”
    这也是赵南星需要做的。
    急切地把自己从别人的目光里拽出来。
    人的性格从来都不是在一瞬间发生改变的,往往都是说要改变,在下一次遇见事情的时候,还是惯性做出选择。
    赵南星练就果断的性格用了近一年,那一年里伴随着周淑每一日的以泪洗面。
    而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要用多久。
    “赵南星。”商未晚说:“尝试爱吧,你配得上沈沂。”
    “为什么?”赵南星的指腹摩挲过手中玻璃杯的杯壁,语气怀疑。
    “因为他爱你。”商未晚轻笑:“被偏爱的就可以有恃无恐,哪怕你一无是处,你在他眼里也是最好的。”
    “就像你在我们眼里一样。”商未晚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一下,跟个知心姐姐一样:“你不知道我遇见你的时候,我都自卑的不敢跟你说话。”
    “啊?”
    “因为你那时候穿了一身名牌。”商未晚说:“但那会儿的我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
    人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自卑。
    “后来我发现你这么优秀,却还是自卑。所以我觉得比较是没有尽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优秀的人,甚至是沈沂,他也有缺点。结婚一年就出差,婚后跟你的联络很少,这难道不算感情淡漠吗?离婚了才说喜欢你,这算不算情感迟钝?或许他有苦衷,或许没有,可这些在当下都不会成为你们感情的决定因素。”
    赵南星微怔,“那决定因素是什么?”
    “你到底爱不爱他。”商未晚笃定地说:“有多爱。”
    “为自己想。”商未晚给她出主意:“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毫无心理负担的抛下,做一个——渣女。”
    —
    而店外,一头蓝发的男人正跟另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站在一起。
    目光正好落在商未晚身上。
    “真不进去?”程阙一说话就灌了一肚子冷风,伸手把大衣裹紧。
    沈沂摇头:“换一家吃。”
    “她们聊什么呢?”程阙又问。
    他只能看见商未晚在说话,噙着笑,流露出明艳的自信。
    跟他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
    沈沂站得笔直,哪怕路过的人都不自觉看他,他也丝毫不动。
    程阙的鼻子冻得通红,忍不住碰了他一下:“走不走?这儿又看不见赵南星。”
    沈沂抿唇,随后意味深长地说:“你女朋友正在教我老婆怎么做一个渣女。”
    程阙:“?”
    “你说什么?”程阙语调都上扬:“谁女朋友?”
    “不是你的?”沈沂挑眉问。
    “最近没联系。”程阙说。
    沈沂顿了下:“她把你甩了?”
    程阙:“……屁。”
    程阙大言不惭:“是小爷玩腻了。”
    “哦?”沈沂啧了声:“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半夜打电话过来,差点还哭了。”
    程阙:“……靠,不是我。”
    “行。”沈沂插兜往另一家店走,“17234567777这个号不是你的,我以后拉黑。”
    程阙:“?”
    程阙疾走几步追上去,然后回头瞟了眼,却正好隔着玻璃跟商未晚眼神对上。
    那一刻,商未晚的眸色暗了暗,飞速地转过头,继续和赵南星聊天。
    程阙:“……?”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这没良心的。
    沈沂回头喊他:“还吃不吃?”
    “来了。”程阙疾走几步跟过去,沉声道:“赵南星已经不是你老婆了。”
    沈沂眉头微皱:“什么?”
    程阙往前走,严肃道:“是前妻。”
    沈沂抬手想揍人,发现人已经很有自知之明的跑远。
    两人进了店里,沈沂这才跟他算账,幽幽道:“自己被甩也得给我心上扎一刀,可以啊你。”
    程阙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都说了,是我先玩腻了。”
    “行。”沈沂说:“那你刚回头干嘛?”
    “我看看她离开我以后有多狼狈,行不行?”程阙继续嘴硬。
    沈沂:“……”
    良久,沈沂很认真地和他说:“有些东西是得放下,继续往前走的。”
    “那你呢?放下了吗?”程阙问。
    沈沂摇头:“正在努力。”
    程阙轻笑:“看出来了,你现在很开心。”
    “以前我觉得好多事情都应该藏起来。”沈沂说:“包括感情。人一旦有了感情,就意味着有了软肋,而我应该是最怕有软肋的人。”
    因为一直有人在暗处蛰伏,盯着他。
    似乎知道是他在意的,喜爱的,那就必须毁掉。
    在不毁掉他这个人的同时,摧毁他所有的一切,令他痛苦。
    所以他好害怕产生羁绊啊。
    喜欢都不敢明目张胆,藏起来,藏很久,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可现在他说出来,感情如倾泄的洪水一般,奔腾汹涌。
    亦有其快乐。
    “软肋有时候也会是铠甲。”沈沂说:“所以我现在,决定反击。”
    不就是藏在暗处吗?不就是做事从来不留下线索吗?
    那他以身当饵呗。
    再狡猾的猎人也会有轻敌和冲动的时刻。
    “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说。”程阙真心实意地替他感到高兴,“做你最坚实的后盾。”
    “不至于。”沈沂轻笑:“他不会让我死,这是底线。”
    那天他看见的是曹植的《七步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
    赵南星跟商未晚约完饭之后豁然开朗许多,商未晚确实是个很好的“导师”。
    可能是因为她俩身上有太多相似点,所以商未晚总能准确地把控住她的想法,把她从糟糕的情绪里拉回来。
    在她回家以后,商未晚还给她发消息:【肆意爱吧,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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