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在北斗星城的药房当过伙计,自然也认得不少药草,亦会应付不少伤病,因此这只是她下意识的动作。
    可谁知江极却退后了一步,道:“魔气。”
    小雨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江极简单的话语中,读懂了他的意思:江极是魔修,身上自然有魔气,她只是普通人,若是沾染上魔气会很麻烦。
    小雨有些哭笑不得,江极自己的伤都成那样了,来不及处理,却还有闲暇顾及她有没有受到魔气侵染。
    “但是,你的伤……”小雨说着,试图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好意,她再度上前,试图查探江极那只受伤的手。
    然而江极又退了一步,连连摇头,将衣袖捋了起来,给她看到了手臂上的伤口。
    伤口已经结痂,看那恢复的状态,想必过不了今日,那痂便能掉落。
    也怪她,人族和魔族从外表上看,其实相差无几,叫她一时之间忽略了对方魔修的身份。然而魔修的魔气会冲撞到凡人,小雨前些时候才刚受过魔气侵染,自然知晓魔气对人到底有什么影响。
    好在魔修与道修一样,伤口愈合的速度都会比凡人快上许多,即便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在他们身上不消半日便能痊愈。
    小雨放下心来些许,然而先前在药房工作的习惯叫她不自觉嘀咕着:“就算愈合了也会痛啊……”
    她本以为这般嘀咕,江极并不会搭理她。谁知江极却闻声抬头,极为认真地道:“现在不疼了。”
    小雨不由得噗嗤笑了一声,也不只道是不是被江极给逗的。
    趁着还未有人看向他们这边,小雨忙道:“先前的事……谢谢你。”
    江极的动作忽地一顿,摇了摇头。
    待到东泽好不容易安抚好商队的人们,一转头,便发现小雨与江极站得极近,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东泽不由得皱了皱眉,上前几步,站在二人中间道:“当心被魔气影响。”
    小雨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东泽这时才有空问一问江极,那日的情况。
    方才被东泽这般挡在了中间,江极也不见恼,东泽问起先前的事,也一一回答了。
    “你说袭击他们的山匪当中有道修?”东泽不禁皱起眉头,他心中其实已经信了江极的话语。商队中原本有修士随行,若非遇上了其他道修的存在,照理说,普通山匪是无法奈何他们的。
    只是……
    “能够修炼得小有所成的修士,条件定然不差,为何会沦落到助力山匪的程度?”东泽只是自说自话,将心中的疑惑道出。
    他本来没有指望江极能说上什么话,却见江极摇了摇头,道:“他们似乎都是从宗门出来的,我看到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
    这信息却叫东泽心中疑惑更甚。照理来说,宗门中的弟子有宗门管束,极少作出些什么过分的举动。同样地,他们有宗门作为靠山,更加不会沦落到与山匪狼狈为奸的境地。
    百思不得其解,东泽也无人可问,只好作罢。
    他定了定神,虽然先前对这魔修态度不如何,然而这魔修对商队众人的态度他自是看得出来的,因此,该谢的还是需要谢:“这次多谢你了。”
    江极很轻地摇了下头,没说什么。
    待到众人安定些许,东泽这才有空再问江极:“这处的山匪有多少人?”
    “大约六十人,其中有二十余人有修为。”江极道。
    有二十余个修士……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一些小一点的宗门中,弟子加起来也就统共二十余人,这已经是一个极为可观的人数了。
    但无论如何,商队与随行修士有近半数都折在这山中,他定会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第二日清晨,东泽先是送众人去到了客栈,与前来搜查的队伍汇合,随后又转身朝山上走去。
    他望向站在不远处的江极,“你应当清楚那些人在什么地方罢。”
    照小雨所说,江极这些日子都在附近徘徊,若是那些山匪还在这一带的话,他应当知晓那些山匪的确切所在。
    江极犹豫片刻后,还是同他说了那些山匪出没的地带。那些山匪数量众多,他虽不能将其一一剿灭,然而那些山匪同样也拿他没有办法。东泽既然能轻易制住他,想来对付那些山匪也不在话下。
    东泽点了点头,“你此回所做之事,我等铭记在心。只是此处仍是道修领地,你一届魔修在此活动,即便我不出手,也迟早有人会寻来,你还是快些离去罢。”
    顾及这江极这几日来帮了商队众人不少,他看在商队众人的面子上,即便自己心中再不舒服,也不好摆出如以往那般强硬的驱逐姿态。只是这魔修仍然逗留在道修的领地,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江极闻言,似乎并没有听出他言语之中委婉的劝退之意,只摇了摇头,“无妨。”
    东泽见再劝不动,也不再作无用功,“劝我也劝了,只要你不再接近北斗星城,随你。”
    他自己心中明白,那日伤害衍秋的,是那个名叫阮尤的魔修,并非江极。他对江极不过是心中迁怒而已,然而江极转头又帮他保住了商队那么多人的性命,他也拉不下脸在受了帮助之后立马翻脸。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江极,心中有些复杂,转身朝着山上走去。
    却不想,没走出多久,他便察觉有人跟上来了。
    东泽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在他身后,江极正大喇喇地站着,没有半点隐匿的意思。
    东泽自认为自己已经算不通人情的,未曾想却是遇上了对手,江极比他还要缺根弦。他自己倒是清楚,自己是因为原身是件死物的缘故,可江极又是为何?
    “我同你一起去。”江极只开口道,却没有说原因。
    东泽被他这怪异举动噎得无话可说,遂不再出声,转而向着山上走去。
    不得不说,江极这几日在这山上游荡,还是有些收获的,在他发现那些山匪踪迹的不远处,便是那些山匪的老巢。
    山匪的老巢藏身在一片密林之中,以树木为墙,以枝叶为瓦,与这密林几乎融为一体。乍一看去,恐怕只会以为他们的小屋是更密的树林。若非江极提前知晓那些山匪在这一带活动,他们恐怕都会直接将这一处略过。
    只是此刻,这山匪的老巢有些安静过头了。
    密林之中十分潮湿,只传来一股树木腐烂的味道,在这味道之下,似乎还另外掩藏了什么。
    东泽心中起疑,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缓步靠近。
    奇怪的是这山匪老巢,却连一个留守的人都不见。东泽在一旁观察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跃上了其中一间木屋的屋顶。
    这屋顶只是拿树木的枝干绑了起来,仅作遮雨用。而这枝干还未脱离一旁的树干,尽管东泽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然而他脚下的枝干仍然在他落下时咔嚓作响。
    这般动静,若是这山匪老巢中还有生人,恐怕能立即察觉。
    然而东泽动作过后许久,也不见有人出现。
    江极也察觉到了异常,从原本隐匿的角落中现出身形来,缓步走进。
    将四周环顾过后,江极奇怪道:“我先前,分明见到此处有山匪活动。”
    “许是他们眼下已经倾巢而出了。”东泽说着,跃下那由枝干编制的屋顶,随意走到一间小屋跟前,开始在那小屋跟前寻找可以进去的门。
    “不会的。”江极摇了摇头,“我先前来到此处的时候,即便外出,他们也会留人守护。”
    东泽挑了挑眉,心中的奇怪感觉更甚。
    便在这时,他终于寻到了那木屋的门,尝试着推了一下。
    那阴森不见光的木屋中,传来一股潮湿腐败的气息,东泽手上的动作一顿,察觉到这木屋中腐败的气息,与外面那枝叶腐败的气息有些不一样。
    他意识到了什么,大力推开那木门,木屋中的画面便直直地撞入二人眼底。
    简陋的木屋中只有几件木制的家具,几件木板拼凑成床,而床上正躺着一人,苍白的皮肤下透着死气沉沉的青灰色,他的面容与肢体几乎扭曲得不成人形,以一个怪异的姿态躺在床上。
    正当东泽试图上前仔细查探之际,忽然听得一声清啸自身后传来:“何方宵小,吃老子一剑!”
    第212章 前尘旧梦·一二·剑阁来人
    察觉到那自身后而来的剑意,东泽足尖轻点,旋即离了原地。
    下一刻,东泽原本站立的地点后方,一道凛然剑意掀起层层落叶,直直劈入他眼前的木门。
    那原本便久经岁月摧残的木门在这般声势之下,顷刻间被劈成两半。
    来人应当只是试探,并未用尽全力,因而自那木门被劈开后,那剑意即刻消散,未伤及木屋之中的物件。
    然而木门被劈开,木屋之中的情境便一览无遗地落入众人眼底。
    东泽皱眉看向那木屋之中,一时间连质问身后攻击那人也忘了。
    木屋之中的人似乎被无形的手扭曲了身体,整个身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常人所不能达到的弧度。若是常人做出这般动作,身上的骨头早已没一根好的了。
    那人的脑袋被自己的后背压着,东泽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便上前,想要看清楚此人的神色。
    结果他刚走入那木屋,方才身后的那个声音忽然喊道:“等一下!”
    接着便是急匆匆的脚步声,东泽微微侧过头来,看了眼身后的来人。
    来人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袍,在这湿热泥泞的树林中,却不见有半点污迹,昂首阔步,器宇轩昂,再看其步伐,龙骧虎步,剑意自藏。
    此人来历定然不简单,只是面容稚嫩,显然还是初出茅庐,有些急躁。
    那青年快步走近,一时间也忘了方才也是自己出手袭击东泽,大声制止道:“这人死状奇异,你贸然上前,便不怕染上什么疾病吗?”
    东泽眨了眨眼睛,道:“寻常疾病于我而言无用。”
    那青年一愣,“我问你这个了吗?”
    说罢便要来拉住东泽,尽管这青年身法出色,然而在修为上却非东泽对手,东泽身形只一晃,便避开了那只朝他伸过来的手。
    青年目光一凛,意识到眼前这人不可小觑。他好歹也算得上是年轻一辈当中的翘楚,方才出手拦截的动作看起来虽随意,然而却是用上了几分灵力在其中,能够轻易躲过他这般动作的人,恐怕世间少有。而他方才只是眼前一花,连青年躲避他的动作都没有看得真切,便叫人躲了去。
    意识到眼前的不是简单角色,青年的脸色也变了变。
    在青年思忖期间,东泽便已经走近了那死者的身边。
    那死者显然不是受什么疾病侵染,这副死状,显然是受到了什么外力的作用。
    青年见拦不住东泽,不由站在原地嘀咕了几句。
    便是在这期间,一名红衣女修款款走近,那站在原地茫然四顾的青年登时像找到主心骨似的,可怜兮兮朝那红衣女修道:“师姐……”
    红衣女修闻言只瞪了他一眼,道:“你方才这般大声叫喊,可是怕别人躲不开?”
    青年自知理亏,低了头安静挨训。
    红衣女修见他老实认错,便不再多言,叹了口气,朝那座被劈开了门的木屋望去。
    木屋窄小,尽管遮掩的木门已被劈开,然而从他们这个角度,他们只能看到东泽的背影以及床上躺着的死尸,然而那死尸被东泽的背影挡去了大半,只能隐约见到一角,细节亦看不真切。
    红衣女修朝着木屋的方向刚踏出一步,却被青年拉住了手臂,“师姐,那人不好惹。”
    红衣女修挑眉,回过头来看着他:“如何得知?”
    “我,我打不过。”青年支吾了一下,才道,“我方才试过了。”
    “意料之中。”红衣女修嗤笑了一声,似乎对自己师弟的冒进之举并无意外,“师父都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冒进,你倒是没一回能够听进去的。”
    青年有些不服气:“那我能怎么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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