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炤宁双手握住他的手,把脸贴着他的手掌,闭上眼睛,唇角现出慵懒的笑容,“你看你的,我睡我的。”

    “好。”

    室内恢复安静。

    过了一阵子,炤宁察觉出气氛的不同。该有的气氛是安静温馨,此刻却因为他的到来,没了温馨。

    是他心绪不佳的缘故,她能感觉到。

    炤宁慢吞吞地拥着锦被坐起来,凝眸打量着烛光影里的男子。他正满眼疼惜、愧疚地看着她,飞扬的剑眉轻蹙,微抿了唇,下巴的线条绷得有些紧。

    后悔了?做不到与太子手足反目?——经历了下午的事情,除了这些,她想不到别的原因。

    那也大可不必,是人之常情。她完全理解,连失望都没有。

    思及此,她不免心生怆然——真的是旧日不可回,原来真的没有殷切地期许他为自己付出什么。

    她伤感地笑着,“抱抱我。”说完将被子拉高一些,围住自己,身形依偎过去,把脸颊贴在他心口。不管他要说什么,她不想看着他的面容,也不想让他看着自己。

    她只穿着藕荷色寝衣,身形前面被厚实的锦被罩着,背部则留了空。

    师庭逸将她纳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手自有主张地抚着她的背,隔着单薄的衣衫,很快找到了伤疤所在之处。

    竟是伤在后心。

    刀口有一指多长。

    他的指腹一点一点地移动,摩挲着那道伤疤。

    他是真的险些就失去她,她是真的险些命丧于刽子手的刀下。该有多疼?怎么熬过来的?

    他揽着她的左臂越收越紧,胸腔的起伏越来越急。眼中无泪,心头已在滴血。

    炤宁茫然地睁大眼睛,这反应,和她极为难过的时候相同。

    原来是误会了他。他是听人说起了她那次受伤的事。

    哪个混账跟他说的?又不是什么好事。她想抬头看他,他不准。

    “怎么没跟我说过?”他语声沙哑得厉害。

    “又不是光彩的事,不想说。”她语气轻柔,“从小就是,我最讨厌让人看到知道自己的狼狈,偏你总不让我如愿。”

    “最重要的是,你不再指望、需要我。”他的炤宁,再不是拉着他的手跟他倾诉委屈要他帮忙的女孩。

    “……”这是炤宁无法否认的。他在眼前,她会放任心里柔软的千头万绪,愿意享有与他相对的每一刻。等他不在眼前了,那些柔软、沉醉也就完全收敛起来。

    大概深埋于心的想法,是在报复的过程中,还想享有他能带给自己的欢欣。

    她不觉得自己过分或是自私。有什么办法,如以往的依赖信赖,她真的给不了。

    “不准你推开我。”他低下头去,捕获她红艳艳的柔软的唇,语声含糊地强调,“我不准。”

    这亲吻炙热蛮横。

    本就因为睡意晕乎乎的炤宁,索性随他去,头脑很快陷入一片混沌。

    不知何时,他的手毫无间隔地抚着她那道狰狞的伤疤。

    炤宁的睡意被吓走一大半,深吸进一口气,想要躲闪,却是不自主地更深地投入到他臂弯。

    他指尖似是燃着火,让她觉得疤痕发起了烧,直烧到了心头。

    她有点儿发抖,将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锦被拉高一些,别开脸,“四哥……”

    他再度勾过她唇舌,缠缠绵绵地吻着、撩着。

    以前都是她惹他,今日他可算是报了仇。炤宁迷迷糊糊又愤愤不平地想着,能做的不过是紧紧地抱住锦被,过一会儿又放松下来——看他能闹到何时?

    果然,过了一阵子,师庭逸终究是不能引火烧身,用锦被裹好她身形,松松地拥着她,将俊脸安置在她肩头,“宝儿。”

    这声呼唤竟透着无助。“嗯?”炤宁很想板过他的脸,瞧瞧他此刻的样子,可惜双手在被子下,动不得。

    “我想娶你,想朝夕相对,护着你。可是又想,我有什么资格娶你?你并不见得需要我。”他无声地叹息一声,“天人交战多时,我管不住自己,过来看你。”

    炤宁煞风景地咕哝:“什么过来看我,讨便宜是真。”

    他竟承认:“总是给你平添烦扰,总是事与愿违。何时起,我变成了这样。”

    因为实实在在地面对她曾经历凶险的过往,让他的自责分外强烈,甚至于让他不再自信。

    是这样,听闻和面对到底不同,就像下令杀人只是一句话,亲眼看到血流成河才是真正认识何为死亡。

    炤宁侧头贴了贴他的脸,“我不会逃走,日子还长着,局面又是乱糟糟的,我们慢慢来。”这是心里话,她的心结并未完全打开,而他也有心结——针对于他自己的。

    “只能慢慢来。”他终于从低落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等到配得上你那一日,再做别的打算。”

    炤宁挪动身形,和他拉开距离,随后倒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只粽子似的,“只为这个就耽误我睡觉,我可不答应。你最好告诉我一点儿有趣的事,不然我让红蓠她们把你打出去。”

    师庭逸笑起来,“倒是有别的事告诉你,只是不知道是否有趣。”

    “快说来听听。”

    “陆骞就不需提了,他看过你的信,承诺定会按照你的意思行事,当即让我放他回陆家一趟,已经知会了庆国公。”他侧转身形,放松地斜倚着床头,抬手取下她头顶的银簪,让她松松束起的长发水一般倾泻在枕上,“太子妃那边行事颇为不顺,两名太医晚饭后自尽了,她忙命人去两人家中搜查,才知道两人家眷已经逃离,只剩了个空宅院。”

    不需想也知道,太子妃一定要气疯了。炤宁有点儿幸灾乐祸地笑道:“她之前认定是我害她,该留意的人证物证都忽略了,到这地步,又能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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