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得明显故意。
    贺司屿也是真的弄不懂女孩子的心,那晚的话,她不接受也不拒绝,就这么晾着他,她像个钓鱼半途而废的,天天对着他甩鱼钩,终于甩到他嘴里了,她又突然没兴致不想钓了。
    鱼在池塘里都难免感到疑惑。
    贺司屿承认自己难得对一个小姑娘有些意思,真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不介意花下时间和手段,但对苏稚杳,他觉得自己应该还不至于到死心塌地的程度。
    如果她不愿意,他也不喜强人所难。
    他这个人,永远理智占上风。
    何况近期行程繁密,京市重要项目定下后,贺司屿回了港区两周,时逢贺老爷子大寿,他又飞去美国,在纽约待了几天。
    他和京市苏家小千金的事,风言风语吹得远,都吹进了贺老爷子耳朵里。
    贺老爷子当年将一整个贺氏全部交由贺司屿掌权时就告诫过,一个人要想稳坐最高位,只有同姓传承才能形成自己的权力圈子,权力可以外放,但绝不能给外姓巩固根基的机会,所以他对贺司屿唯一的要求,就是娶妻生子。
    偏偏贺司屿这些年,身边连个跟着的女人都没有。
    寿宴那晚,宾客都是那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少年轻女孩儿随家中长辈到场。
    都心照不宣,是贺老爷子在物色孙媳,说白了,就是顶层圈的相亲局。
    “贺先生,贺爷爷说您没有带女伴的习惯,要我过来,陪您喝两杯。”
    “我敬您一杯。”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贺先生……”
    特意为他出席的女孩儿们温声细语,像蝴蝶一般,翩翩然围在他身边。
    能入老爷子眼的,都是温婉腼腆的性子,贺家的孙媳不需要多有性格,只要乖巧听话,做得了安安静静的金丝雀。
    贺司屿全程反应平平,端着酒杯偶尔抿一口酒,却在被女孩儿们团团围住的时候,不经意想起了苏稚杳。
    她最爱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不曾反感,甚至感到几分悦耳,突然发现,她的那些碎碎念,他还是挺愿意听的。
    身边温柔讨好的声音,顿觉枯燥无味。
    盛牧辞一通电话打过来,约他饭局,惯常调侃,让他带他心爱的小金丝雀一起过来,和他老婆交个朋友。
    贺司屿走到宴厅清静的廊道,表示自己不在京市,而后思及小姑娘那晚避之不及的模样,他澄清。
    “我和她,没有的事。”
    盛牧辞显然不信,一股子懒劲儿:“啧,也就忽悠忽悠你家老爷子。”
    他慢悠悠地笑,调谑:“这姑娘,是挺不好追的吧?”
    贺司屿表情难得无奈,垂着眸子,薄唇轻轻抿了下:“忽冷忽热。”
    对面的男人一笑,似乎很有一番经验,给他支招:“贺老板,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
    ……
    电话结束,贺司屿对宴会再无兴致和耐心,寿礼送到,与几位老辈敬过两杯酒后,就借工作之由告辞离席,当晚就结束美国的行程,飞回京市。
    回到梵玺的时间是十一点左右。
    房子里空空的,一片漆黑,什么声音都没有,贺司屿打开过道灯,看到客卧的门开着,她不在。
    贺司屿轻皱了下眉,思量之下拨过去一通电话。
    对面很慢,半分多钟才接通。
    电话里,女孩子很轻很轻地“喂”了一声。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轻轻软软的,自然含着缱绻的味道。贺司屿才恍然到,已经时隔半个多月没有听见过她的声音了。
    “还在琴房?”他语气跟着温沉下去。
    她失语几秒,又支支吾吾了会儿,细若蚊吟地回答:“不在琴房……”
    半月不见而已,这姑娘跟他说话就这么小心翼翼了,贺司屿一声微不可闻的鼻息:“怎么不在家?”
    他问着,走进主卧,手机举在耳旁,两指勾住领结扯松,拽下领带随意丢到床尾凳。
    衬衫纽扣解到第四颗时,电话里才又再次响起她的呢喃细语声。
    “我在……奥地利。”
    贺司屿捻动纽扣的手指顿住,眉心蹙了蹙,下意识动了个念头,她去奥地利,是为了躲他。
    仿佛是有心灵感应,他动完念头的下一秒,苏稚杳就主动和他说:“过几天是初赛,我提前过去准备……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妹妹暂时让小茸照顾了。”
    知道她的“提前”里还是有躲的成分,但她愿意解释,贺司屿的眉眼便就微微松了开。
    指尖捻动,继续慢慢解着衬衫。
    “你没和我说过。”他声音低沉下几度,不是提问,而是陈述事实。
    苏稚杳正在维也纳国际机场,等待saria安排的车子接她过去。
    接到贺司屿电话的时候,她在独立贵宾休息室,刚下机。
    苏稚杳坐在欧式宫廷风的沙发里,一只手弯腰托着腮,一只手握着手机在耳边。
    垂敛的长睫一眨一眨,她迷茫地回味着他的话,半个多月的音信渺无仿佛并不存在,他们之间,就是要互相告知行程的关系。
    还没消化完他这句话,便又听见他问:“住哪里?”
    其实在他打这通电话的前一秒,苏稚杳都还认为,他们就要一直这样不了了之,她那晚的敷衍,以及之后的逃避,或许在贺司屿眼里,是她另一种方式的回答。
    而他多日未回京市,只当不曾发生过。
    这些天,苏稚杳有时会想,她如愿拿到解约书,没有再接近他的必要,贺司屿也没有要她给出任何回报,更没有为难她,就这么顺着情况渐渐疏远了,没什么不好。
    可是达到目的,看着手里的解约书,她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开心。
    不是做了件坏事的原因,而是觉得内心深处有一块地方塌陷下去了,感到空落和沮丧。
    直到他一通电话过来,熟悉的口吻三言两语,心里的空洞好像又被一点点重新填满回来。
    苏稚杳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子,语调轻着,乖顺回答他:“saria前辈的别墅。”
    他沉默顷刻,说:“知道了。”
    这通电话刚结束,来接她的司机就到了。
    萨尔兹堡国际钢琴比赛的初赛,地点在维也纳音乐协会大厅,她住在saria的别墅,既方便,又能趁着借住,期间同saria再学几天钢琴技巧。
    维也纳正值傍晚时分,天刚暗下,车子停在尖拱形别墅前,saria出门迎接,亲热地贴了贴苏稚杳的脸颊。
    苏稚杳拥抱住她:“感谢您。”
    saria笑着:“我很开心你能过来。”
    苏稚杳拉着行李箱,跟着saria往屋里走,奥地利的建筑很有特色,古罗马和现代交融的风格,有很浓郁的民族味道。
    到二楼的房间放下行李后,saria又带着她去到书房。
    书房内有乾坤,宛如小型收藏馆,红柚木书墙里各式各样的典藏版钢琴曲谱,挨着一幅幅贵重的名画,近三角钢琴的那面墙上,高低不一地挂满相框,照片里,是一个姑娘从孩童到老年,在各种舞台上抱着鲜花和奖杯的留影。
    苏稚杳仰着头颈,一张张看过去,憧憬的眼神泛滥着感慨。
    这是她梦想活成的样子。
    见她神往得久久移不开眼,saria忍不住笑了,压出满脸皱纹:“这架钢琴陪伴我三十年多了,有定期调音,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在这里练琴。”
    苏稚杳眼睛泛起亮光,激动地跳过去,一把抱住她脖子:“谢谢您!”
    saria伸出苍老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她靠在颈侧的脑袋:“刚刚,贺来过电话。”
    贺司屿?
    苏稚杳愣住两秒,头从她肩上离开,慢慢抬起脸:“他……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saria含笑:“只是说你不耐受,吃不了乳制品,他为我们订了晚餐,稍后送到。”
    苏稚杳眼睫忽颤两下,心情难以言喻。
    那份解约协议像是从潘多拉盒子里偷走的礼物,到手前,她心安理得经不住诱.惑,到手后,又让她十分的空虚。
    过去的每个细节都在反噬着她,加重她的负罪感。
    老天仿佛是故意要应证给她看。
    后面的某一天,苏稚杳收到一个来自国内的特运包裹,同时接到zane的电话。
    当时是个中午,苏稚杳坐在房间的窗前。
    saria的别墅在维也纳的郊区田园,两扇复古酸枝木格窗向外推开,是成片的麦田和草场,当地的女孩子们穿着奥地利传统巴伐利亚裙,胸腰抽绳紧身,亚麻面料颜色漂亮的大裙摆,在阳光金灿灿洒落的草坪上跳格子。
    悠远的欢声笑语荡漾在空气中。
    苏稚杳将收到的包裹搁到腿上,拢着刚吹干的柔黑的长发,拨到一边用手指梳理,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和zane通电话。
    zane听闻她在奥地利准备比赛,特意抽空鼓励她,顺便给了一些弹奏上的小建议,苏稚杳很开心,师生许久未见,一聊就是一个多钟头。
    苏稚杳回想起入场票的事:“之前托您的福,我才能听到港区国际艺术节的演奏,特别精彩,下回到纽约,我请您吃个饭。”
    电话里,zane笑了几声:“你的入场票,是贺出的面,他没和你说吗?”
    窗外一阵清风拂面而过,扬起苏稚杳鬓边的一缕碎发,又轻悠悠落下。
    她怔忡着问:“您说的是……贺司屿?”
    “没错,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相识了。”
    苏稚杳在风中静止住,通话终了,她还愣着,无形中有一股感召力,她若有所思垂下眼,去看腿上那个来自京市的包裹。
    她鬼使神差,将包裹一层层拆开。
    一只白玉雕花的首饰盒,别有几分眼熟,打开来,里面竟是她曾经抢先贺司屿竞拍下的那对graff稀世粉钻的其中一颗。
    苏稚杳不可思议,头绪有些乱,惊奇地顺着包裹预留信息,艰难得到寄件方的电话。
    “您好,这里是华越国际。”
    耳边响起前台女工作人员清悦的声音,苏稚杳眼中的疑惑更浓,她言简意赅地将自己收到包裹的事情复述一遍,询问情况。
    “您稍等。”工作人员前去交接,几分钟后,电话对面换了人,一个男声道:“您好,苏小姐,我是盛先生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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